安默整個人僵住了。
她望向窗外的景色,視線卻失了焦。
她覺得一定是弄錯了。可是就在轉瞬間她似乎明白,這個人若是程俊堯,也許並不應該意外。
程俊堯和沈之承之間,本來就不就是對手了麼?
既然是對手,哪裡有讓步的道理?
可程俊堯和沈之承原本是好好的,他們之間關係的決裂,說到底還不是因爲她嗎?
所以,是不是說,她纔是把沈之承送進監獄的真正凶手?
這一刻,安默的心揪的厲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呼吸都快斷了。
是把程俊堯送進監獄繼而還沈之承清白嗎?可程俊堯爲自己做了那麼多,她是不是在恩將仇報?
還是說,寬容着程俊堯的行爲,卻讓沈之承一輩子悲傷罪犯的罵名?可沈之承是她的丈夫,她怎麼忍心?
她寧可自己受苦,也不希望沈之承再受到傷害。他的眼睛還不是很好,更何況,他還在監獄……
她苦澀的搖搖頭,這種將人的理智撕裂的感覺,真的一點也不好!
空氣很安靜,安靜到安默聽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做着無休止的撕扯……
唐悅寧緩緩蹲下了身子,將掉在地上的文件撿了起來,整理一番後將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
她嘆了口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女兒。
“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是程俊堯。”唐悅寧的聲音說的淡淡。
她的手在安默的後背撫了撫,想來她也懂得自己女兒此刻的苦楚。
“媽媽,一定是弄錯了對不對?”即便此刻真相擺在眼前,安默仍然希望這一切是假象。
唐悅寧嘆了口氣。
“你和程俊堯之間的事情童姨也跟我說過,我能爲你做的,就是把匯款真相告訴你。
給我提供證據的是西雅圖的一個銀行家,這是他手下黑客查找到的數據,應該是錯不了的。”她的目光溫柔,卻說着不容置疑的事實。
現在的唐悅寧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受多方打壓的女人。唐越清將她照顧的很好。作爲原本唐家小姐的她,有這些門路自然也不是很奇怪。
“謝謝媽媽。”沉默了很久以後,安默說出了這句乾澀的話。
“其實……之承是個好孩子……”唐悅寧想再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止住了。
兩個人都選擇了沉默。
此刻是冬天,除了中央空調裡傳來微弱的聲音,就再也沒有聲響。
“我先走了。”唐悅寧轉身拾起了自己的包袋和衣服。
她不再打擾。
她也明白,在此刻這種情感的抉擇下,自己確實幫不了女兒什麼。
這個世界上其實並不存在真正的是對是錯,其實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也許誰都是對的。
她抿了抿嘴脣,看着不遠處的女兒語重心長道:“安默,人們總是以爲女人是善於嫉妒的,可是這個世界上比嫉妒更加可怕的是男人的佔有慾。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安默怔怔發呆。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佔有慾?男人的佔有慾?
呵,自己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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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悅寧很快離開了辦公室。
清冷的辦公室內,再次剩下了安默一個人。
她有些不甘心,想給程俊堯打電話,問問他是不是他做的,問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真的是因爲她嗎?
可是,他不是說,自己已經有未婚妻——那個叫做蘇珊的女人了嗎?
她打了好幾次程俊堯的電話,可是得來的結果,卻都是無法接通。
“篤篤篤……”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進來。”她說的無力。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重新回到了辦公桌。
是秘書來了。
她現在是盛世的總裁,很多時候,一個領導者是不應該有情感的。
她要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她需要重新戴上一副面具,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情緒。
“吧嗒”一聲,門打開了。
“安總。”果然是秘書。
此刻的安默已經坐到了椅子上。
她茫然地從辦公桌上拿了一個文件,低頭翻開審閱,試圖用這種方式掩蓋她剛纔的倉皇失措。
“什麼事?”她問的冷靜。
“有客人來訪。”
“嗯,誰,有預約嗎?”這是她的習慣,除非是重要客人,如果沒有預約,她是不會見的。
她沒有擡頭,一邊說着一邊翻閱着文件。她用嚴肅的言語壓抑着此刻依然在狂跳不止的心臟。
“沒……沒有預約。”
“那就不見。”
她拒絕的果斷,現在的她,早已沒有了應對其他事物的心思,
“可是那人說,報出了她的名字,您就一定會見他。”
安默頓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觸角揚起一絲笑意。
“哦?那我倒是好奇她的名字。”她可不記得盛世有哪個客戶現在是非見不可的地步。
“蘇珊。”
“蘇珊?”真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
……
一整天的時間,蘇珊都很忐忑。
原本只是想回國發展演藝事業的她,因爲角色不符落選了銀河影業的《美人賦》,但是意外的是,她居然成了備選的女三號。
只是欣喜之餘,她經常會收到何雪薇的恐嚇:何雪薇讓自己必須想方設法接近姜源,否則就斷了自己母親的活路。
無奈,蘇珊只能用盡方法接近姜源。她原本以爲像姜源這樣的科技大佬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可卻沒想到,他竟是一個單純無比的大男孩。
她表面陽光內心憂鬱,他表面羞澀內心陽光。於是,她竟然本能地愛上了他。
而且義無反顧。
可畢竟她在安默面前的身份是程俊堯的未婚妻。
所以,她打算向安默坦白。
可她應該如何解釋?她很怕安默告訴姜源,自己是個見錢眼開,爲了錢甚至可以出賣尊嚴的女人。
“蘇珊小姐,安總請您進去。”就在蘇珊陷入沉思的時候,秘書的話瞬間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蹭的起身,用力地嚥了嚥唾沫,便朝着安默的辦公室走去。
腦海裡思考着,應該用什麼樣的開場白。
“你好蘇珊。請坐。”沒想到,先開口的是安默,而且她是懷着笑意向她走近。
蘇珊僵硬的扯出一絲笑意,向安默微微頷首。
“你好,安默小姐。”
她說完,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蘇珊覺得自己透不過起來。
身邊女人的氣場強大,顯然自己一個嫩頭青一樣的角色,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她到底應該怎麼開口,纔會讓安默對自己不反感?
安默在蘇珊身邊坐了下來。
秘書很快送來了兩杯咖啡。
蘇珊端起咖啡,徑自喝了幾口。
安默一動不動。
“蘇珊小姐,離開紐約這麼久,俊堯一定很想念你吧?
抱歉姜總覺得你實在是太合適女三號,所以強行把你留下來,你不會介意吧?”她沒有想到蘇珊會主動來找她,既然如此,她便很想蘇珊來了解程俊堯的情況。
她希望蘇珊說程俊堯很想念她,因爲這樣,安默覺得自己至少可以怨程俊堯怨的理直氣壯。
蘇珊頓了一下,放下咖啡杯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凝視了安默幾秒,最後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一樣。
“安小姐,我……我今天來,就是想給您說,我和姜源談戀愛了。我……其實我根本就不是程俊堯的未婚妻。”
“不是未婚妻?”安默懵了。
“對,我就是程俊堯從紐約找來的一個演員。他說他得了胃癌,怕你傷心,所以才讓我假扮他的未婚妻。因爲只有這樣,他覺得對你的傷害纔是最小的。他告訴我,他從來都非常非常愛你。”蘇珊一口氣將話說了出來,直到說出最後一個字,她才感覺如釋重負。
安默愣住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從蘇珊的口中得到“程俊堯得胃癌”這樣的字樣,不是說,他得的只是胃潰瘍嗎?
她看着手足無措的蘇珊,忽的冷笑。
“呵,你騙我!你是爲了和姜源在一起,所以纔會編出這樣一個謊言來的對不對?”其實她並不想對蘇珊咄咄逼人,愛與不愛其實都是人的自由。
此刻的她,不過是不想承認程俊堯得胃癌罷了。
蘇珊不住地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安小姐,我真的是程俊堯找來的一個演員,你看這裡還有他給我的支票。”
蘇珊說着,拿出了手機。她點開自己的手機,將程俊堯給她開的那兩張支票的照片,原原本本的放在安默面前。
“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演員,程俊堯自始至終愛的只有你一個人。”
頓了頓,蘇珊繼續說道:“安小姐,恕我直言,這個世界上能夠有像程俊堯這樣愛一個人的男人,真的不多。”
此刻,安默的手緊緊陷在沙發裡。她的呼吸變得沉重。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問蘇珊。如果她早點知道真相,那麼她就會在程俊堯的身邊爲他做多點事。
等有一天他們相互扯平了,那麼就算恨,她也可以恨他恨到心安理得。
面前的蘇珊,似乎被她這樣平靜卻透着死寂一般的語氣給嚇壞了。
蘇珊正了正身子,認真說道:“當時程俊堯告訴我,如果我把事實告訴你,他就會把給我的那些錢都收回去,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我所有的錢都被強了。我身無分文,沒有違抗他的能力。對不起,安小姐。”
“所以,現在你和姜源在一起,有了足夠的金錢,所以也不怕程俊堯向你要回這28萬美金對麼?”
“可以……可以這麼說吧。”蘇珊說完低下了頭。想來是在爲違反自己和程俊堯之間的協議而感到羞愧。
“你會怪我嗎?安小姐?”蘇珊問。
安默搖搖頭。
“追求幸福是每個人的權利。你對我撒謊有你的苦衷,這我理解,只要,你不要對姜源撒謊就好。”安默說了自己的心裡話。
這些話雖然是說給蘇珊聽,其實也是說給自己聽。
程俊堯也有追求他幸福的權利,錯的,只是安默她自己罷了。
面前的蘇珊臉色一陣煞白,似乎在躲避些什麼。
“不會不會。那安小姐,我先走了。”
“那好,慢走。”她起身,送別蘇珊。
門關上的一剎那,安默的心空空的。
她撥打了茱麗阿姨的電話,可是結果,卻還是沒有接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隱隱覺得有什麼異樣。
走到門口,她示意秘書。
“幫我訂最快飛往紐約的機票。”
“是。”
她快速收拾了桌上的文件。腦海裡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必須儘快回到紐約,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她卻不知道……
可不管如何,她都要去找程俊堯。
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問問他,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對沈之承……
十幾個小時以後,安默在紐約的機場落地。
開機的一瞬間,她便再次撥打了朱莉阿姨的電話。
好在這一次,打通了。
“安默小姐。”電話那頭的茱麗阿姨壓抑着聲音,而且有些顫抖。
安默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機。
“學長呢?”
“在醫院。”茱麗阿姨頓了頓,“暖暖和小睿也在。”
“他們也在?”安默的心揪了一下,現在是工作日的下午兩點,照理說暖暖和小睿都應該在學校上課,怎麼突然到了醫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安默按照茱麗阿姨給的地址第一時間來到了醫院。
茱麗阿姨正等在大樓的醫院的門口。
一路上,安默的心口積壓了好多好多的話,可是在看到茱麗阿姨的一瞬間,她只問:“學長呢?他還好嗎?”
茱麗阿姨的眼眶裡閃着淚水。她握着安默的手不住地搖頭。
“不好,先生很不好。先生剛剛被送進手術室做胃切除手術,醫生說,風險性有點高……”茱麗阿姨啜泣着,她跟了程俊堯很多年,對程俊堯就如同是自己的兒子一般。
安默的心口如同被堵住了一塊大大的石頭。
無論曾經她有多恨多怨程俊堯,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希望,她希望程俊堯一切安好。
她也終於明白,暖暖和小睿爲什麼會在醫院,因爲怕見不到程俊堯最後一面。
可是即便如此,程俊堯還是沒有將自己的病情告訴她。
所以,到底是怎樣的愛,纔會程俊堯這個男人將所有的痛苦都深藏在心底,而讓她活得心安理得,被愛的心安理得?
“醫生有沒有說,風險的機率有多大?”她問。
“一半一半吧。”茱麗阿姨似乎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她忽然抱住了安默,抱着抱着,她卻捶打起了安默的肩頭。
似乎是怨恨,似乎是不甘。
“安默小姐,其實我應該是恨你的。你知不知道,其實先生從西雅圖回來以後,就已經被查出了有胃癌。可是當時爲了你,他放棄了最好的治療時間。
後來你和他冷戰,他心情一直不好,所以導致他的病情無法穩定……”茱麗阿姨一邊說着一邊哭着。
安默的視線模糊了。
她自責,她知道自己是罪人。而這樣的她,哪裡還有責問程俊堯的資格?
“媽媽。”就在這時,暖暖和小睿也跑了出來。
“媽媽,爸爸會死嗎?我不想讓爸爸死!”暖暖已經是個小大人了,早已明白了癌症和手術意味着什麼。
安默蹲下身子,一把保住了暖暖。
“爸爸不會死,爸爸一定會沒事的。”
“爸爸每次都會去參加我的家長會,而且一有空就來接我。媽媽,如果爸爸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想我不會再有勇氣生活下去了!”暖暖說着大人一般的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暖暖的喜怒哀樂已經和程俊堯聯繫在一起。
安默的心酸澀的厲害。
“不會,他一定不會有事。”她抱着暖暖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告訴暖暖,也告訴她自己。
而程俊堯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不就是因爲她安默麼?
程俊堯真的會死嗎?
……
D市看守所。
何雪薇坐在陰冷的房間裡,安靜的數着數字。
她的身心狼狽,可嘴角卻揚着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這時,空氣裡傳來金屬撞擊的聲音。
“砰”的一聲,鐵質的門框被打開了。
“何雪薇,有人找。”看守警察面無表情的說道。
何雪薇並沒有着急着起身。
她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又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最後才緩緩直起身子。
“是個男的?”她問警察。
警察沒有回答。
“切,這麼傲。知不知道,我馬上要出去了!”她知道,這個時候來找她的一定是何易。
她的手裡有何易的把柄,所以何易哪裡敢得罪她。
更何況再大的保釋金對於何家來說都是九牛一毛。
她說完,便大搖大擺的朝着門口走去。
房間內,她果然看到了何易和律師的身影。
“怎麼現在纔出現!”她雙手抱胸,顯然對於何易這樣的速度很不滿。
何易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說話。
“怎麼,不好意思?”何雪薇咄咄逼人。
這時,身邊的律師終於開口:“何小姐,抱歉,這次……這次我們無法保釋。”
何雪薇的眼神忽的凝滯。
“沒法保釋?怎麼可能!”她看向何易,“老東西!是不是你不想出錢?我要是被判入獄,你那些乾的勾當一樣不少的都會出現在網絡上。我看你到時候怎麼收場?”
即便此刻的何雪薇狼狽不堪,可是對於何易,她卻有十足的底氣。
何易連忙擺手。
“女兒啊!祖宗啊!這不是我能覺得的啊!真的是沒有辦法。”何易差點跪地求饒。
“怎麼就沒有辦法?”她不信。
“是這樣的,何小姐,因爲您之前就處於保釋期,然後警察又在保釋期間看到您非法持有槍支和故意殺害,所以這一次就真的無法保釋了。”保釋期又犯錯,顯然是無法再被保釋的。
“砰!”何雪薇緊握的拳頭重重地敲擊在桌上。
“那怎麼才能讓我出去!怎麼才能讓我出去!”她忽然歇斯底里的嘶吼。
律師搖搖頭,一臉無奈。
“何小姐,你傷害孫秋凱的視頻警方都看到了,而且孫秋凱還指認了你。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你在牢裡少待幾年。”
“待在牢裡?不!我不要!”
“可是……”
“沒有可是!沒有可是!”何雪薇已經控制不住地嘶吼。
這時,不遠處的警察趕了過來,迅速將何雪薇制止住。可是此刻的何雪薇像一隻失去控制的母獸,瘋一般的反抗……
……
何雪薇故意傷害罪的案子很快開庭。
法庭上,公訴人一一呈現了何雪薇犯罪的事實,包括槍殺孫秋凱的視頻,包括孫秋凱本人的供詞,甚至包括另外幾起D殺人案件,和何雪薇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何雪薇。
公訴人要求,判處何雪薇死刑。
可是,就在所有人認爲,何雪薇的死刑是錘定的時候,何雪薇的律師忽然出示了一份文件——《精神病疾病證明》。
該份證明證明,何雪薇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辯護律師要求,由於何雪薇這些案件都是在她疾病發作時候作案的,所以,應該判處何雪薇無罪!
……
何雪薇最後被送入了精神病院,而他的律師竟然成功的爲她做了無罪辯護。
何雪薇確實患有精神病,但是還沒有嚴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而這一切,不過是何家裡的人做了手腳罷了。
幾天後,神通廣大的何家用一個替身,將何雪薇從精神病院換了出來。
何雪薇,居然又自由了!
……
幾天後,D市的監獄頭領收到了一個消息。
監獄裡也是一個社會,在這裡資歷老,犯罪重,角色狠的人,會成爲這個監獄裡的頭領。
他們會欺負新人,也會用各種方式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頭領被告知,必須好好“關照關照”一個叫做沈之承的犯人,如果關照不好,不把他的腿打斷,身子打殘,那麼這個頭領在外頭的家人都會受到威脅。
監獄頭領皺了皺眉頭,“特麼的,到底是誰的意思?”
顧溪溪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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