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承對着手機屏幕想了很久。
他給林南迴了一個電話。
“把能找到的資料全部帶過來。”就算沒有找到當年的引產信息,但是沈之承依然相信他可以在其他資料中找到蛛絲馬跡。
他向來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失敗,更無法接受自己精心籌劃的報復卻成了一場空。
仇恨,從來不會因爲時間的消逝而減退半分。
“好的沈總。”
電話那頭的林南在接到沈之承的指示後,很快搜集齊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
……
兩個小時後,林南敲開了沈之承的門。
“沈總,這是我們所有能找到的資料。”林南將一個深色的牛皮紙袋小心地放在沈之承的辦公桌上。
由於醫院規定不能取走原件,所以他們只拿到了複印件。
沈之承看了一眼紙袋。卻沒有動。
“說說吧。”他整個人靠在真皮椅背上,雙手交疊,情緒不明。
他做不到對失敗低頭。
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林南到底是瞭解沈之承脾性的人。
他直了直身子,深呼吸一口氣,對面前的男人道,“因爲醫院在四年前做過一次信息化的整合,而且還和醫療部門聯網,所以這四年內的任何資料都可以查到。
但是很可惜,四年之前的所有原始信息都是紙質的。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安默根本沒有引產,而另一種是安默引產了,而那個資料卻恰好丟了。
據管檔案的工作人員說,他們四年前確實搬過一次檔案室,所以,也不是說不存在丟失資料的可能。”
林南的意思很明確,基本指向了後一種——資料丟失的可能。
他說完,屏住呼吸,靜靜等待着沈之承的回答。
“那麼住院卡里,她的手術醫生又是誰?”沈之承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就算找不到引產資料,從引產醫生的口中還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他有些後悔,其實當年的事情如果是他親力親爲,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差錯。
可是他是實在受不了看到那個女人不斷乞求他的樣子,他害怕自己心軟。
“手術醫生是程文安。也就是當時的院長。”
“老三的伯父……”沈之承脫口而出。
“但他在三年前出意外了。”沈之承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
“沈總,那要不要我去問問其他的人,包括當時的護士,麻醉師等等?”林南順勢問道。
沈之承忽的看向林南,眼底露出一絲不悅。可很快,他有掩飾了下去。
“讓我考慮考慮。”他看向窗外的霓虹,言語變得暗淡,“你先出去。”
林南如釋重負。
他向沈之承微微點頭,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
沈之承拉出第一個抽屜。他拿出存放已久的香菸。
“啪”的一聲,將它點燃。
他抽菸的時候總是皺着眉頭。他是個自律的人,所以也只有心情極度不佳的時候依賴尼古丁。
青色的煙霧繞過他高高的鼻子,最後在屋頂升騰。
他擡頭看向天花板。
他覺得生活總是喜歡和他開玩笑。
他沒有想到安默的主刀醫生是程文安——他這輩子最尊敬的人。
他承認自己是個薄情的人,但是他還沒有冷血到要把自己最尊敬的長輩弄得身敗名裂的地步。
此刻,好奇心和他僅存的一絲敬仰讓他的內心陷入了一場戰爭。
他很不好受。
安默,這一次又是安默!
他怎麼會放過她?
……
安默今天上了班。小睿也跟着她去了培訓學校。
小睿很乖,一旁的童姨也總是笑呵呵的。
安默有時候覺得奇怪,既然童姨是監視她的人,爲什麼她對自己從來都沒有明顯的敵意,更奇怪的是,沈之承很反感自己和程俊堯見面,而這個童姨卻和程俊堯非常親近。
她實在是好奇,這個童姨到底是什麼身份?
回到公寓吃完飯,童姨抱着小睿早早去睡了覺。
而安默則在臥室裡繼續研究着網上的流行漫畫。
不知不覺,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帶着小睿和暖暖不停地奔跑,而後面是一個看不清面孔的黑影不斷地追逐她。安默不停地跑着,而身後的那個黑影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最後狠狠地向她的肚子踢了一腳。
不痛。卻說不出的涼。
“嘶……”她被這陣涼意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睛,卻對上了一雙猩紅的眸子。
面前的沈之承靠在書桌上,他俯着身子看着安默,而他的一隻手已經伸向安默的腹部。
“放手。”她慌忙起身,推開他的大掌往另一個反向走去。
她知道他像野獸,卻沒有發現他還有這麼不恥的時候,這算什麼怪癖?
“想繼續留在公寓裡,就乖乖給我站住。”他太瞭解她的弱點。
安默頓住了腳步。
轉身。
“有事?”她裝出一副稀鬆平常的表情,即便她心裡緊張的厲害。
沈之承卻忽的輕輕一笑。
他雙手插在褲兜上,身體微微斜靠在書桌旁。
“說說吧!五年前引產的事情。”他的語氣輕蔑。
他的臉揹着檯燈的光線,很暗。看不清任何表情。可即便這樣,他身上的氣息依然可恐。
安默的心猛地一顫。
沈之承爲什麼突然問起五年前引產的事情?
他讓她說說吧——所以這種反問的語氣,是不是說明這個男人已經查明瞭當年的真相——發現了暖暖和小睿!
可若是這樣,他爲什麼還要問她?
“引產?呵,你當年不是強迫我流產麼?”她故意做出一副曲解又毫不知情的樣子。
“你買通了醫生?”昏暗中的沈之承歪了歪腦袋,言語中聽不出其他任何語氣。
“我哪裡有這個能力,沈之承先生不是在D市一手遮天嗎?”她恨恨地說着。
她忽然很擔心程俊堯。
“程家的人,到底和你什麼關係?”他說的程家的人,是指程文安。
呵,果然是。
“孩子已經不在了,沈之承,你要是後悔的話,就好好對待小睿吧。”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安默再次轉身。
她全身都在顫抖。她知道。
“你在掩飾?”身後卻再次傳來沈之承的聲音。
而這四個字,分秒間就可以把安默推入深淵。
“我哪裡這種能力,倒是你沈之承,你應該在心虛吧?畢竟爲了父母的仇恨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晚上你睡的好嗎?”她問他。
可她知道他一定睡得好,這世上活得最瀟灑的,便是冷血無情的人。
沈之承直了直身子,一步步走向安默。
他越走越近,空氣越來越壓迫。
“想在我面前轉移話題?這種小聰明很蠢。放心,當年的事情我一定會查下去。”他忽的緊緊住在安默的手腕,下一秒扯下自己的領帶將她的雙手牢牢捆綁。
“放開我,沈之承!”
“就算丟了一個孩子也沒關係,反正只要你的子宮在,我們再來重複一次也不錯!”
他說完,落下了鎖釦。
下一秒,關掉了室內所有的光線。
“沈之承,你簡直是魔鬼!”
“在這裡,你只是奴隸,沒有資格對你的主人品頭論足。”
他字字誅心。
安默選擇了沉默,也不再掙扎。因爲她知道這個時候的掙扎是沒有用的。
他從她的身後而入。
當男人的佔有慾和控制慾都受到威脅的時候,用身體發泄的方式是最可怕的。
安默咬緊牙關。
很重!很疼!
可更疼的,是心吧?
……
沈之承是在兩個小時後離開的。
直到聽到門鎖落下的那一刻,癱倒在地板上的安默虛弱地起身。
她的腦海裡一直重複着沈之承的一句話:當年的事,我一定會查下去。
衣服已經被撕碎,身上冰涼。
她沒有開燈,因爲她也討厭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
可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應該儘快隱藏好她的孩子,尤其是暖暖。
她摸索着地板找到了手機。在一番糾結之後,她還是打通了程俊堯的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響起了程俊堯的聲音:“喂,安默。”
富有磁性的聲音永遠帶着溫潤,猶如一雙大大的手掌幫安默承託着所有的壓力。他沒有問她好與不好,因爲他知道她這個時候打電話,一定不好。
“喂,學長。有空嗎?”最後三個字,安默糾結了很久才說出口。
她發誓過不想連累他,可是在這個時候,當沈之承要徹查當年引產真相的時候,安默發現她只能找程俊堯。
她已經沒有退路。
“你應該在公寓吧。我半小時後到。”
“不,其實我在電話裡說下就好。”
“我正好在路上,現在已經調轉了方向。”他總是能猜透她的心。也不給她任何拒絕的餘地。
他是個好人,對她,更是。
“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她再也控制不住酸澀的喉嚨。
她那麼自私,沈之承會報復程俊堯嗎?
……
安默掛上電話後便穿上衣服走出了公寓。
她預先等在了小區不遠處的角落,她覺得這樣不容易被沈之承發現。
可等到一半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
D市的天氣,向來是反覆無常。
深秋的雨水打在身上,冷的生疼。
可現在的她哪有心思理會這些。此刻她只有一個願望,她想讓她的子女活着,永遠都不被沈之承發現。
雨水肆意打在她面頰的時候,有種想哭的衝動,可她還是忍住了。
因爲哭,是會上癮的。
不知等了多久,她發現雨停了。
擡頭的一瞬,才發現一頂大大的棕色雨傘打在她的頭上。
她知道是程俊堯。
“學長。”她扭頭看向他,摸了摸臉上的雨水試圖清晰面前的視線,“雨很大,是不是?”
她覺得這樣的寒暄至少可以沖淡心頭的慌張。
可是沒有。
她的耳朵已經嗡嗡作響,她隨時隨地都害怕聽到胡佳佳的電話,告訴她暖暖被沈之承發現的消息。
“很冷吧?”他問。
他將他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進車裡吧,別感冒。”
……
程俊堯將空調開啓道最大,然後開始行駛車輛。
“開空調卻不開啓車子,容易產生一氧化碳。”他一邊開着車子,一邊解釋。
“學長你是好人,我不會誤會你的意思。”她知道,他怕她誤會他會帶走她。
他笑着“嗯”了一聲。
外面的雨很大,即便是將雨刮器開到最快,也看不清方向。
雨點聲砸在擋風玻璃上,世界安靜的出奇。
她沒有說話。
他也沒問。
“學長,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你爲什麼要救我?難道你不怕沈之承報復你嗎?”很久之後,安默問出了這個深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醫者仁心,再說,我也不怕他。”他說的雲淡風輕。
她稍稍放寬了心。
“沈之承好像查到了當年的事情。”說完這句話,她停頓了好久。
程俊堯沒有說話,而是將車子緩緩聽到了路邊。他關掉了發動機。
“抱歉,雨太大,我認真思考的時候沒法集中注意力開車。”他轉過身子,認真地看着她。
“我理解。”她也轉過身子,禮貌迴應着他。
“可能會冷。”
“不冷。”她用感激的方式回答他。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男人的眼裡閃着別樣的情愫。
好在,這樣的情愫安默不會發現,他也不會讓她發現。
“沈之承是怎麼說的?”他很快切入了正題。一個男人真正關心女人,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情緒肆意的積壓在女人的身上。
“他說讓我說說當年引產的事情,還問我,是不是買通了醫生。”
她嘆了口氣。因爲她知道她連累了他。
“安默,這個時候你要學會冷靜。”他引導她。
“謝謝。”她學着調節情緒。
“我來給你分析分析。現在小睿你不用擔心,因爲他現在的身份是何雪薇的兒子,何雪薇自然會將小睿的身份做的天衣無縫。
現在最危險的是暖暖,因爲當年我走的時候,只幫你和暖暖弄了一個黑戶,所以很容易讓人起懷疑。”
“我也最擔心暖暖。”安默發現,程俊堯的猜測和她自己的一樣,“我現在讓她住在胡佳佳的家裡,讓她叫胡佳佳媽媽,叫安少東爸爸。”
“那這樣最好。”程俊堯鬆了一口氣,“我馬上讓人給暖暖做一個完整的身份,這樣用普通的手段查的話,肯定是查不到的。”
“謝謝你,學長。”
“對了,原來的時候,還有誰知道你和暖暖的母女身份?”
“小區的幾個走得近的鄰居,還有……就是暖暖的班主任。不過之前我已經讓胡佳佳幫我改了父母的聯繫人和聯繫方式,不知道幼兒園老師會不會懷疑。”
“別太擔心,沈之承的公司現在忙着上市。只要避過了這陣風頭,他應該沒有精力再去追究。”遠在國外的沈家老爺子已經任命他爲盛世的經濟顧問,所以他對沈之承的工作狀態瞭如指掌。
他躲在隱蔽處幫助安默,並不是他懦弱,而是他知道,明着和沈之承作對,只會讓更多的人受傷害。
“謝謝你。”她向他點頭致謝,“那……我先走了。”她覺得不能再就纏着他。
成年的男女之間如果沒有承諾,卻還以不明不白的身份在一起,那便是不道德。
她不相信所謂的男閨蜜,更不希望將男人對她的好感用利益的方式捆綁。
她已經打開車門,她知道這裡距離公寓不遠。
只是這一次,程俊堯卻忽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像被電了一下。
他也很快放開了手。
“記住,但是患得患失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我明白。”
“你要變得強大,不僅僅是人的能力,還有人的內心。”
“謝謝。”
“放心,有我。”
安默愣了一下。是承諾嗎?
她沒有應承下這句話。
她怎麼能,又怎麼敢?
……
第二天,沈之承果然派人調查了安默這五年來的動向。
那些人幾乎追查了所有關於“程默”的檔案,但是調查結果卻是寥寥幾字:程默,25週歲,藝術學校老師,獨居。
“就這些?”顯然,沈之承不會輕易相信就這麼簡單的檔案。
“因爲‘程默’是個黑戶,所以當地信息能夠錄入也很少。”查詢了一天的林南也是有些無奈。
“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做其他職業?”他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句話,而他說的其他職業,就是指小姐。
“應該沒有。培訓學校的老師說,安默生活挺規律的。在學校口碑也很好。之前也沒有男人來找過她。”除了程俊堯。
但是現在的程俊堯是盛世的經濟顧問,因爲是被沈老爺子點名指派,地位不低。所以林南自然不敢妄加言論。
“知道了。”他忽然有些悶的難受。
是因爲這個女人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髒嗎?他不知道。
“那沈總,還繼續查嗎?”
沈之承的眸光復雜的看了一眼窗外。
他皺着眉頭點了一支香菸。揮揮手讓林南出去。
強烈的佔有慾想讓他查的更加徹底,可是現在公司的事情實在很多,所以他爲何要把心思放在一個下賤的女人身上?
在抽完了第四根菸以後,他叫了秘書,讓她將程俊堯新做的方案給他過目。
其實他們從小就是對手。
他不介意在這個時候再做一次對手。
……
安默發現,正如程俊堯所說的,沈之承對她當年引產的追查就如同一陣風一樣,一個星期以後,一切恢復了平靜。
之後的日子,沈之承每週都會來公寓幾次,他不和她說話,只是放肆的從後而入發泄後奪門而去,而安默也只能承受。
這是她留在這裡的契約。
他不會過夜,她求之不得。
而那個之前說過要來和安默談談的沈家老太太也沒有出現。
這樣的日子是安默最渴望的。
只是奇怪的是,這段時間程俊堯也失去了聯繫。
每當有雨夜的時候,安默會看向遠處霧濛濛的天空。她會問:程俊堯,你還好嗎?
……
現在的日子,每天上午安默會和童姨一起帶着小睿去自閉症治療中心做康復訓練,而小睿的變化也很快。
邱醫生笑着告訴安默,“小睿的智商很高,尤其是在字符和顏色的識別上。”
“原來是這樣。”安默點頭。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小睿能夠輕易看懂地圖,而且沉迷於玩魔方。
“可是這孩子的情緒控制卻特別弱,”邱醫生也又惋惜又擔心,“如果不加控制的話,可能會衍生出其他的精神疾病。對了,孩子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
安默晃了神,何雪薇想方設法折磨小睿,這樣的恐嚇和傷害哪個孩子會受得了?
可最終她還是搖搖頭,沒有說。
“那就奇怪了。”邱醫生皺眉。
“我儘量不會讓孩子再受刺激。”她說着,看了看身邊同樣擔憂的童姨。
她暗暗發誓,以後的日子儘量不讓小睿見到何雪薇,因爲她知道,孩子最怕的就是她。
可是,她躲得掉嗎?她安默能這樣一輩子就住在沈之承的公寓裡嗎?
還有,沈之承會調查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嗎?
太多太多的擔憂等待着她……
可是正如程俊堯所說的:患得患失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她必須強大。
不管是肉體還是內心。
……
安默上班的時候變得更加用心,培訓學校裡收到了很多孩子和家長的好評。
而平日裡和櫻桃溝通時,安默也儘量傾聽櫻桃的想法,畢竟她在這個圈子裡工作了很久,她比她更加了解這個市場。
倒不是說安默真的想用漫畫的方式讓自己一夜成名,只是她一直記得那句話,患得患失並不能改變什麼。
她選擇全力工作,讓自己變得充實。
只是很可惜,安默之前做的幾個故事架構都被櫻桃推翻了。
櫻桃:我需要一個與衆不同的故事。我想了想,現在有兩個方案擺在你面前。一個是寫愛情故事,針對用戶是年齡偏小的受衆,另一個方案是寫社會熱點題材,這個受衆羣很廣。我個人的建議是選擇第二種,但是第二種的難度是在於,找到社會熱點題材,讓所有人引起共鳴的點,很難。
默默:社會題材,任何題材都可以嗎?
櫻桃:有熱點,踩準了共鳴點,默默你就贏了。
默默:讓我想想。
櫻桃:等你好消息。最近老闆消失了很久,不來虐我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默默:真的很好奇你們老闆叫什麼?也許我認識。微笑。
櫻桃:等你成了大神,自然會見到。
默默:期待。
安默合上了電腦,腦海裡思考着櫻桃的話,社會題材?到底什麼樣的社會題材獨特卻又讓人產生共鳴?
這時客廳裡響起小睿激動的叫喊聲。安默慌了,她連忙跑到小睿身邊。
“小睿是激動,我們在看一個很火的腦力節目,剛纔一個外國人用很快的方式算出了題目,小睿其實也算了出來,可是速度比人家慢了一點,所以他叫着不服氣。”童姨驕傲的向安默說着。
果然,此刻恢復了平靜的小睿一臉不服氣的看着安默。安默忍不住笑了出來,孩子這個樣子真實可愛極了。
“小睿你已經很棒了,沒關係,人家畢竟年紀比你大很多。”
“誒,你聽,那個主持人說這個人也是自閉症。”童姨指着電視裡的那個嘉賓。
“自閉症的孩子很多是天才。”
“不過現在好多人都在討論自閉症,我微信上也看到文章,說讓大家理解自閉症的人羣,不要把他們當異類看待。”童姨說着拿出了手機,將大篇大篇的文章翻給安默。
不過最後她嘆了口氣,“其實這些文章都挺好的,但是都是字,看多了眼睛昏花。”
“是麼?”童姨的一句話忽然讓安默想到了什麼。
“童姨,如果換成漫畫你會看麼?”
“那當然,那句話叫什麼來着:老人孩子都能看。”童姨說的高興,最後繼續和小睿一起看電視。
她不會知道,剛纔只是簡單的對話,激起了安默的靈感。
社會對自閉症的關心,這就是熱點,但是自閉症專業太晦澀,很多人都不願意瞭解。好在這段時間她天天跑自閉症中心,瞭解專業知識不說,更接觸了形形色色的自閉症患者。
她瞭解他們,更知道如何表達他們。
安默的心口猶如涌動着熱流。她回到臥室,用最快的時間將草稿畫了出來。
她的功底非常好,數位板的運用也越來越熟練,只用一夜的時間,就將一副漫畫故事發給了櫻桃。
果然,櫻桃在收到作品後十分開心。
櫻桃:講述自閉症患兒的故事,是熱點題材,而且立意也很獨特,名字想好了嗎?
默默:還沒有。
櫻桃:《來自星星的孩子》,怎麼樣?
默默:會不會俗?
櫻桃:蹭影視劇熱點,點擊率高。對了,註冊一個微博認證賬號,到時候作品是通過微博發表,你的賬號很重要。
默默:好。
之後的時間,安默註冊了一個名爲“宜書”的微博賬號,這是她的筆名,因爲她覺得自己擅長的就是書寫繪畫。而後,她就將精修的漫畫放在了微博上。
只是讓安默想不到的是,短短几周的時間,她的微博粉絲就一下子多了幾十萬人。
而“宜書漫畫”四個字也上了幾次熱搜。
原因很簡單,因爲這段時間腦力節目很火爆,尤其那個自閉症少年的表現非常出彩,而安默在這個時候推出自閉症兒童的題材,一下子激起了網友的共鳴。
很快,很多網友在安默的微博留言,表示自己也是自閉症孩子的家屬,能有這樣一位漫畫家瞭解自閉症兒童,並且讓自閉症兒童得到社會的廣泛理解,真的非常感謝。
客廳裡,安默一次次刷着微博留言,心裡百感千回。
她也是自閉症兒童的家長,她太明白這其中的不易。好在一切都在往的方向發展,不是麼?
又過了一個月,安默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筆稿費,不是特別大,但是足夠讓她的生活寬裕不少。
第一時間,安默給自己留了一個零頭,剩餘的全數轉給了胡佳佳。
“你拿來那麼多錢?”胡佳佳很快打來了電話,“我從來不覺得沈之承這種男人會這麼好心。”
只有真正關心安默的人才會真的擔憂。
“正常收入。謝謝你幫我照顧暖暖。”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暖暖這段時間總是嚷嚷着見你,算下來安默,你已經有三個月沒有看過暖暖了。”這一次連胡佳佳也有點不滿。
“真是抱歉。”她怎麼不想看自己的女兒,可是沈之承調查當年的事情剛剛過去,加之現在又是小睿治療的關鍵期,她真的在害怕出什麼意外。
她知道,對於暖暖來說,她這個母親很不盡責。
“我明白你的擔憂,你不就是怕沈之承看見麼,放心,我到時候幫你找個地方,保證不會有人跟蹤。”
“如果是這樣,那太好了,謝謝你佳佳。”
“錢我先幫你收着,算是幫我乾女兒保存吧。”胡佳佳這個閨蜜,從來對安默很關心。
掛上電話的時候,安默感嘆,有胡佳佳這樣一個閨蜜,也是她不幸中的萬幸。
這晚,給小睿洗好澡的安默早早入睡,她已經很早沒有這麼早休息了。
只是半夜,她忽然被一陣敲門聲驚喜。
難道是沈之承?
可他平日裡都是有鑰匙的。難道今天……
她披上衣服,心中有些慌亂地打開了房間的門。
只是她沒有想到,此刻客廳裡一片光亮,而最前頭的便是一位黑髮老人。何雪薇在她身邊扶着。
她知道,這個人就是沈老太太。
四目相對,安默向沈老太太微微頷首。
她沒有說話,她知道他們來的目的,她覺得沒有必要討好。
人總會有仇人,沒必要做到誰都會愛你。
“安小姐,好久不見。”這一次,倒是沈老太太先開了口。只是強勢慣了的沈老太太,言語裡有着說不出的鄙夷。
更何況是對安默。
“好久不見。”她說的淡淡。
“我聽童姨說,小睿在這裡恢復的很快。謝謝你安小姐。”出人意料的,沈老太太向安默表明了謝意。
“我陪着小睿,過段時間會更好。”她知道他們要帶走小睿,這一次她不會讓步。
果然,此刻沈老太太的眼神中閃爍着不明的情緒。
她找走到沙發面前坐了下來。
不怒自威。
“安小姐不要自不量力,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母親更加疼愛孩子的人。”她的語氣裡,沒有任何一點讓人反駁的餘地。
“這也要看她母親是什麼樣的人,您怎麼不想想,爲什麼在之前的日子裡,小睿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沈老太太搖搖頭,憐愛地看了何雪薇一眼,“對於自閉症我們沈家一直都是不接受的,所以雪薇的情緒也一直不好,她也是受害者。可是現在雪薇反省了很多。安小姐,我想你應該不會殘忍到剝奪雪薇這個母親的權利吧?”
沈老太太果然是個老江湖。軟硬兼施,遊刃有餘。
在這樣強大的人面前,安默不是她的對手。
“沈老太太,我想請問您,是一個所謂的‘母親權利’的稱呼重要,還是一個孩子的健康重要。如果一個母親連一個孩子的健康都無法保護,那麼是不是變成了一個空談?”
“我看你年紀不小,但是伶牙俐齒!”
“抱歉,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落在安默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嘴角還有鹹腥味。
安默擡頭,正對上何雪薇一張扭曲的臉。
“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拒絕老太太的要求。”何雪薇的氣焰囂張,“趕緊給我從這裡滾!”
“這是你的公寓?抱歉你沒有資格讓我離開。”她記得何雪薇之前並不知道這個公寓的所在。
“這個公寓確實不是我的,但是我有權利讓一個小三離開我男人的房子。”她說着,身體貼近安默,“需要我撥打110和社會新聞熱線,讓你身敗名裂嗎?”
她說完,掏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安默想阻止,可是很快被沈家的保鏢攔住。
“夠了!”焦灼的空氣中忽然響起冷冽的聲音。
所有人回頭,只見沈之承站在門口。
“之承,你來了……”何雪薇在看到沈之承的一瞬間,改變了態度。
“都會去。”
“可是……”
“我說都會去!”即便是在老太太面前,沈之承的話也容不得反抗。
“之承,你怎麼能這樣對雪薇?”
“我還沒有和她結婚,她還不是這個房子的女主人。”
“可是……這個女人……”沈老太太指着安默,她還是不甘心。
“奶奶,年紀大了,你別忘了你還要跟爺爺鬥。別輸了。”沈之承說完,便朝着房間走去。
“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孫子!”
沈老太太氣壞了,她第一個憤憤的走出房門,很快沈家的所有人都悉數離開。
公寓裡再次變得平靜。
安默站在客廳發呆了很久,直到按到落地窗中自己的影子,她才緩過了神。
她嘆了口氣,走進了臥室。
幾個月以來,她慢慢習慣了沈之承的冷漠。
“今天謝謝你。”她恩怨分明,她恨他,卻也在這件事情上對他做出感謝。
她站在臥室的角落裡,沒有看他。
“看到我的家庭鬧劇,安默你是不是很開心?”他對她的話語裡,總是充滿敵意。
也對,即便兩個人接觸了幾個月,但是那都是身體的接觸。
而維繫着他們兩個人的紐帶,則是恨。
“你誤會了,我對你的家庭並不感興趣。”她已經轉身握住門鎖,她不想和這個男人再聊起這樣充滿火藥味的話題。
“沒有程俊堯的日子,很寂寞吧?”他忽然說起了這個話題。
“我和程俊堯之間沒什麼,再說就是有什麼,和你沈先生也沒有半分關係。”
“是麼?”不知怎的,安默的這句話忽然激起了沈之承心底最深處的憤怒。
下一秒,他一把拉住她,“可你還是被我玩弄於鼓掌,你說和我有沒有關係?”
他關了燈,再次狠狠地要了她。
安默以爲自己習慣了,可是這一次,夾雜着憤怒的沈之承,卻幾乎要把安默碾碎了一樣。
……
安默第二天她還是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中午了。
洗漱好後,她看小睿正在專心地算算術,而一邊的童姨也配合的專心致志。
她想着,這個時候是不是真的可以見暖暖了?
她通知了胡佳佳,而胡佳佳也將見面地址發給了安默。
“爲什麼是瑜伽會所?”她問。
“沈之承要是跟蹤你,一定會派男人,可瑜伽會所裡全是女的,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原來是這樣。
半個小時候,安默到了見面的地方。
在瑜伽房的休息室。
暖暖看到安默,很快撲了上來。
幾個月不見,暖暖長高了不少。
“媽媽,你想暖暖嗎?”
“想,當然想。”
“可是媽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在一起?”暖暖拉着安默繼續問。
“應該……很快吧。”安默陷入了一片沉思。
到底什麼時候,其實連她也不知道。
“安默,真想不到你原來還有一個女兒?誰的?和哪個野種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默的身子一僵,回頭看到竟是何雪薇。
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
“你弄錯了,她不是我女兒。”她無力的反駁。
“媽媽……暖暖真的不是你的女兒嗎?”可聽到這些話的暖暖,卻忽的淚光閃閃。
“我……”
“是不是,做個DNA就知道了。”
何雪薇使了個眼色,很快她身邊出現了一個壯實的女人。下一秒反手扣住安默。
安默應該不會知道,沈家的女人任何時候都會帶着保鏢。
何雪薇走到暖暖面前,俯下身子,“寶貝,你幾歲了?”
“放開我媽媽,我憑什麼告訴你!啊……”
何雪薇卻以最快的速度抓下了暖暖的一根頭髮,又順勢抓了一根安默的頭髮。
“做DNA鑑定,兩根頭髮就夠了。”她得意極了,“真是意外的收穫,真不知道,之承在知道鑑定結果後會怎樣?”
她說完,快步的走出了瑜伽房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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