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婉就這樣看着沈宗巖。
她看着這個男人的後腦勺,想象着他那副自以爲是的表情,想着想着,魏敏婉的脣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自從回到D市以後,她都不記得被沈宗巖嘲笑過多少次蠢。
每一次,魏敏婉都默不作聲的嚥了下去。
可是沈宗巖到底還是忽略了一點,三十多年前,魏敏婉能夠拼接手段嫁入沈家,那麼便是一定說明,這個女人多少還是有手段的。光光是那十個月裡隱藏自己不能懷孕的真相,這並不是每一個女人能夠做到的。
自私和貪婪是可怕的,但自私和貪婪也需要足夠強大的心臟和手段。
現在的魏敏婉是一個懦弱的女人,可是這並不說明,她在任何時候都會低頭……
……
沈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偌大的空間內,瀰漫着沉沉的低氣壓。
沈之承坐在椅子上,面色冷冷,寬大的辦公桌上,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再無其他。
щщщ◆ Tтkā n◆ c ○
此刻,寧同遠坐在沈之承的對面,一言不發。
“怎麼,這個兒子不是你的?”沈之承從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推到了寧同遠的面前。
寧同遠的愣了一下,目光隨即注視道辦公桌上。
只看到視頻的剎那,他的脣角便開始顫抖。
“我……我……”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他本是個巧舌如簧的人,可便是在這個時候,竟一時語塞。
“你連視頻上,你兒子的話也不信?”面前的沈之承又問。
寧同遠又停頓了幾秒。
沉默了很久以後,他終於明白這一切是真的。
淚水終於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轉,直直的落了下來。
“謝謝沈總,我……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您。”要不是總裁辦公室的門沒有拉上百葉窗,他寧同遠也許會更加失態。
半年前,他的兒子被一個組織綁架。
當時的寧同遠簡直急瘋了。
這是他唯一的孩子,可是卻這樣被綁架了。如果說,那些綁匪只是圖錢的話,也許事情還簡單,寧同遠甚至想過,他可以將寧家的所有財產都拱手相讓,都要要回自己的兒子。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拿些綁匪根本不要錢。
他繼續追問,而那些綁匪給出的答案,竟是用寧同遠自己的命來換!
寧同遠愛極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可是若是真的用他自己的人頭去換取,他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做不到的。
更何況,那些綁匪還會出爾反爾呢!
就這樣,這起綁架案在寧家糾結了半年。
眼看着無望,但寧同遠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最終還是被沈之承救了下來。
此刻,他看到自己兒子的視頻,兒子告訴他,他現在已經在太平洋的遊輪上時,寧同遠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寧同遠的心潮澎湃,許是太緊張,他的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
“沈總,我兒子的命是您給的,說實話,我自己的命也是您給的。我……”寧同遠再次說着感謝的話。
沈之承微微一笑。
“寧博士客氣了。”
寧家雖然也是A市的豪門,但是寧同遠和那些豪門不一樣,他很少關心自己家族的生意,也對個人財富沒有任何興趣。
除了家人,他唯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研究成果。
可以說,寧同遠就是豪門中的一股清流。
寧同遠見沈之承這麼回答,便抿了抿脣,道,“沈總,要不……您還是提個條件吧?我……我這樣心裡真的是過意不去”
寧家不僅是A市的大家,也是沈氏集團的股東,而寧同遠這次過來的目的,便是參加新一屆的沈氏集團,他本來就心力憔悴,根本沒有心思參加這種大會,但是奈何,這是作爲寧家唯一繼承人的傳統。
只是他沒有想到,沈之承會在這個時候給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
此刻,沈之承修長的手指在黑色的桌面上微微摩挲。
“寧博士,我沒有什麼要求,你只要記住,我們是同一條線的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寧同遠想都沒想就連連點頭,“我們寧家本來就是對沈家忠心耿耿,在我這裡更是。”
頓了頓,寧同遠似乎想到了什麼,便補充了一句,“沈總,我說的沈家……就是指您一個人。而不是其他人。”
他不是傻瓜,就算再不關注新聞,但是沈氏集團內部沈宗巖爲了奪權的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更何況幾年前沈宗巖和沈之承斗的場景還記憶猶新。
現在幾乎滿世界的人都知道,沈之承和沈宗巖就是敵人。
沈之承終於笑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變得那麼陽光。
“很好。”
寧同遠依然不住地點頭,“沈總您放心,我對您一直是忠心耿耿。而且……您也知道,其實我對財富本來都沒有太大興趣。反正只要家人好,有實驗可以做,我就心滿意足了。”
“寧博士過謙了,您手上有那麼多的專利,對於整個A市來說,就是一個寶貝。”
寧同遠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也沒有什麼厲害的,就是……就是最近搞了一些藥。當然……當然還在研發階段。”
“那麼我提前祝寧博士研發成功。”沈之承說着已經站起身子,他伸手,做出了一個握手的手勢。
寧同遠只是中等個子,看着對面這個個子很高又心思縝密的男人,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感嘆。
沈之承可真是把世上所有的有點都彙集了,要是自己有女兒,一定要想方設法嫁給他。
可惜啊可惜,他只有兒子,而這個沈之承也早有安默這個心頭之愛了。
寧同遠心中胡思亂想,最後還是伸出了手,和沈之承相握。
“謝謝沈總,我想用不了多久,我的新藥就會問世,到時候希望沈總能來A市看看。”
“一定。”
寧同遠走出了總裁辦公室。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林南。
林南看着寧同遠走遠的身影,關上門,又拉上了大門的百葉窗。
他思索了幾秒,最後一步一步走到了沈之承的面前。
“沈總,寧董應該是我們名單裡面的最後一個人了。算下來的話,這次董事會的大部分股東都和我們站到了同一條線上。”
事實上在這段時間內,沈之承用最快的方式打探到了各個董事會成員的軟肋和把柄,只要將這些東西抓到了手裡,那麼那些股東自然而然就會和他站在一起。
甚至他們已經同意,將大部分的公司決策權都交給沈之承,以後不再是投票權過去分散了。
而這一切,都是沈老太太所希望的。
沈老太太曾經告訴過沈之承,由於歷史遺留問題,沈家雖然佔有很大比例的股份,但是投票權卻一直只有很小的比例。
沈家在沈氏集團中絕對持股,這是沈老太太的願望,而更核心的願望,也是將決策權進一步擴大。
顯然,在上幾代人都無法做成的事情,沈之承只是通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就搞定了。
林南想着,不由地佩服面前的男人。
沈之承沒有說話。
他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啪”的一聲,青白的煙霧燃起,沈之承狠狠地吸了一口。
林南明白,現在的沈之承雖然已經掌握了大部分股東的人心,但是真正的威脅還是沒有解除。
“沈總,您看……沈宗巖那邊,我們要不要有所行動?比如說……把魏女士請出去?”林南是沈之承的特助,是沈之承除了安默以外最信任的人,也是對沈之承死心塌地的人,否則當年沈之承入獄的時候,林南也不會選擇留在沈氏集團孤軍奮戰。
而林南也早已知曉了魏敏婉和沈宗巖之間的秘密。
開始的時候,他也是覺得不可置信,可是後來想想,這種事情發生在沈家這樣的豪門,其實也是見怪不怪了。
但是無論如何,林南都覺得沈之承纔是最適合掌舵沈家的人,而那個沈宗巖,除了貪婪以外,一無是處!
沈之承搖搖手,卻依舊沒有開口。
林南明白,沈之承不想行動。
可到底,林南卻記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如果事實真的如同沈宗巖所說,如果魏敏婉真的帶來了那張親自鑑定,那麼憑藉沈宗巖的作風,一定會當着媒體的面大做文章。
而那個時候,沈之承一定會以“不具有繼承沈家財產資格”的藉口,而趕出董事局。
他真的想問沈之承,難道他真的不着急麼?
“篤篤篤……”總裁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林南立刻轉身,快步朝着門口走去。
只是在開門的一瞬間,他卻愣住了。
“是你?”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沈宗巖會在這個時候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呵,這個老傢伙還真是夠大膽的!他難道不怕他林南一槍斃了他嗎?
“林特助,我……我……我真的攔不住。對不起,對不起!”另一邊的秘書不住地道歉。
林南擺擺手,“不關你的事,你走吧。”
“是。”秘書嚇壞了,在聽到林南的命令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地方。
此刻,沈宗巖雙手抄兜,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倚在門框。
“怎麼?林特助不請我進去?”
林南冷冷一笑,“你是誰?抱歉我不認識你。如果你識相的話,最好離開這裡,否則我的拳頭可不長眼睛。”林南對沈宗巖恨之入骨。
不僅僅是這個男人是他老闆的仇人,更重要的是,他們林家和沈宗巖也有血海深仇。
“打我?”沈宗巖立刻佯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可是脣角卻揚起大大的嘲諷,“打我?就憑你?你不過是個看門狗!”
他說着,將頭微微探想沈之承,“而且,還是那個假貨的看門狗!嗯?啊……”
就在沈宗巖得意之時,林南猛地抓住沈宗巖的手腕。
“疼嗎?我告訴你,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的骨頭捏碎。”
“你……林南,你……我記住你了。好,等我上臺以後,我第一個開除的人就是你!”
“不用你開除,因爲到時候你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啊……痛,我要報警,我要報警……”沈宗巖開始在門口咆哮。而林南的手卻越捏越緊,壓抑的空氣中,還隱隱聽到“咔咔”骨頭交錯的聲音。
林南的爺爺就是名醫。
林家和程家一樣,原本就是醫學世家,程家專注西醫,而林家曾經專注中醫,也只是到了林老爺子的時候,才專注眼科。
林南作爲林家的幼子,其他的醫學本是沒有學到,但是卻對人體的筋骨脈絡特別清楚,他明白什麼地方是痛,什麼地方可以致人於死地!
要不是現在的他還留存着一絲理智,也許他真的會將沈宗巖的手摺斷!
“林南,放手。”
壓抑的空氣裡,忽然響起了沈之承冰冷的聲音。
沈宗巖聽言,瘋一樣的撲騰,“放手,你聽到沒有,你家主子都叫你放手!”
林南的臉被氣得青紫,最終他還是極不情願的放手。
“切,喪家犬!”
沈宗巖忍着痛,咬牙切齒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砰”的一聲,沈宗巖重重的關上了門。
沈宗巖站在門口,看着落地窗前的男人,看着看着,他嗤笑了一聲。
他步步朝前。
“我說我的侄兒……嘖嘖……哦,不對,也許過了今天,你就不是我的侄兒了,因爲你根本就不是沈家的人,所以現在讓你好好欣賞欣賞我的辦公室,也是應該的。”
沈宗巖說着,在會議桌的面前停了下來。
其實他離沈之承還有一段距離,只是不知爲何,明明他知道了這個男人的身份,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是沈家的人,可是他還是對沈之承有着天生的懼怕。
沈之承這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有種高高在上的氣質。
沈宗巖想着,脣角揚起一絲嘲諷,不過是一個撿來的孩子罷了,憑什麼還裝出這副德行。
沈之承依然站在落地窗前,他安靜的抽着煙,沒有看沈宗巖,也根本沒有回答沈宗巖的話,他根本不理會他。
而這樣的反應,正式讓沈宗巖最不想看到的。
此刻,沈宗巖雙手抄兜,朝着這個偌大的辦公室左右看了看。
拉開了一張會議椅子,坐了下來。
他雙腿交疊,提前享受着一副掌權者的姿態。只是在沈之承面前,他的樣子說不出的彆扭。
“我說之承啊,你說……到時候董事會的人都知道,你不過是魏敏婉撿來的孩子,你說……他們會不會很震驚?而你,會不會也很驚訝?嗯?”
沈宗巖勝利在望,迎着刺眼的光線,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不遠處的沈之承。
他原本以爲沈之承在聽到這個事實以後會很驚訝,但是沒有想到,這個人表現得出奇的平靜。
沈宗巖不甘心,他想,一定是這個男人裝出來的。
於是他又說,“之承,你知不知道,當年是魏敏婉在醫院的門口把你撿來的。嘖嘖……真沒想到啊,這個D市高高在上,所謂的第一富豪,居然是在醫院門口撿來的,我真的很好奇,那些因爲迷戀你而沒有嫁出去的女人,如果聽到了這個真相,會不會要殺了你?嗯?
嘖嘖……還有啊,你說你是被撿來的,那麼可以確定,你的親生父母一定是養不起你。你說……要不要我出錢幫你去找找你的情商父母?
你說他們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還在撿破爛,還是說,你的母親是被強暴生下了你,所以見不得人?啊……這麼說,你是強女干犯的兒子?哈哈哈……”
沈宗巖越說越開心。甚至他已經想象着,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找到了沈之承的父母,看到那些落魄的“下等人”的樣子,他的心裡會有多麼的暢快!
沈宗巖說了很多,但是無論他怎麼說,怎麼挑釁,沈之承都沒有開口。
沈之承依然安靜的抽着煙,完全不理會沈宗巖的存在,於是乎,沈宗巖便成了這樣一個尷尬獨角戲的主角。
他還是不甘心,“之承,你說要找回父母要多少錢?一萬?十萬?那……我給你二十萬好不好?嗯?”沈宗巖知道,對於現在的沈之承來說,二十萬甚至兩百萬都是九牛一毛,可是對於以後的沈之承,也許就是全部身家。
看,這樣的羞辱多麼爽!
“說完了嗎?”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裡響起一個冷冽至極的聲音。
即便是沈宗巖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可是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身體還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
“這……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地盤,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沈之承已經緩緩轉過了身子。
他冷冷一笑,朝前幾步,將菸蒂扔到了辦公桌前的菸灰缸裡。
“好了,沈宗巖,你可以出去了。”
“出去?”沈宗巖沒有想到,自己說了這麼多的結果,竟然是出去?難道這個沈之承不應該想方設法垂死掙扎麼?
沈之承挑眉,“你認爲你現在有資格站在這裡?”
他的樣子冰冷極了,像一個帝王,言語沒有任何反駁的能力。
“你……你……”在這樣強大的氣場下,沈宗巖突然無言。
沈之承也不理會面前的男人,直接按下一個內線:“讓保安過來。”
幾十秒以後,兩個保安走進了沈之承的辦公室。
“沈總。”
“把這個人帶出去。”
“是。”
沈宗巖懵了,只在意識恢復的一剎那,他猛地推開身邊的保安,“我纔是沈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你們有什麼資格碰我!信不信我把你們全部開除!”
他以爲這樣的話語對兩個保安有足夠大的威懾力,可是面前的保安就如同沒有聽到一樣,下一瞬,便將沈宗巖牢牢桎梏。
沈宗巖不想走,他在掙扎,於是這兩個保安乾脆將沈宗巖拖向門外。
沈宗巖已經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可他現在的樣子,卻像一個撒潑的怨婦。
“等等。”就在一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沈之承叫住了他們。
“沈總。”
此刻的沈之承已經在書桌後落座。他的手指微彈桌面,“據我所知,沈宗巖雖然是沈氏集團的股東,但是目前在沈氏集團卻不擔任任何實質性的職位。所以……從今以後,除了董事會他可以出入頂層會議室意外,其他的所有沈氏辦公地域,都不能讓這個人踏入。”
шшш⊕ ttкan⊕ ¢○
“是。”
沈宗巖瞪大眼睛,他直直的看着沈之承,“沈之承,你敢這樣對我!嗯?好,我看你還能囂張多久,反正幾個小時以後,我就是這個大樓的主人。好,到時候我讓你從這個地方爬出去!放開我……放開我……”
“砰”的一聲,沈宗巖已經被保安拉到了門外,空氣裡依然響徹着這個男人的聲音。
沈之承聽着這樣的聲音,嘲諷一笑。
總裁辦公室回到了靜寂。
沈之承按了一個開關,瞬間總裁辦公室的百葉窗統統合上。
幾秒鐘以後,他的手觸碰到了寫字檯中間的一個抽屜裡。
他緩緩拉開。
這時,只見一個白色的大號信封躺在空蕩蕩的抽屜內。
這個信封,是沈老太太在幾天前交給他的,老人家告訴他,如果萬不得已可以拆開這個信封。
男人看着這個信封出了神。
他喜歡對任何事情都有十足的把控,所以,他從來都不希望這個萬不得已的時候出現……
……
一個小時以後,林南敲開了沈之承的房間門。
“沈總,董事會馬上開始了。”
“嗯,知道了。”他起身,再次看了看寫字檯最中間的抽屜,最後大步走出了房間。
走廊內,林南跟在沈之承的身邊,有些擔憂的說道:“沈總,真的不用任何動作?”
“不用。”他說的斬釘截鐵。就算將那張檢測報告抽出來,又有什麼用?
會議室內。
沈之承在主位落座。
其他資深古董依次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沈宗巖不是資深的,所以坐在最末尾。
而魏敏婉是沈宗巖執意帶進來的,沈之承沒有阻攔,也放了進來。
此刻,魏敏婉就坐在沈宗巖的身後。
“好,會議開始。”林南作爲主持人發話。
會議室馬上安靜了下來,空氣裡響起紙張沙沙的翻動聲。
只是很快,這個聲音便靜止了。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是訝異。
最後,還是寧同遠大着膽子開口。
他看了一眼魏敏婉,又看向沈之承,繼而拿出一張不屬於會議議程的紙張,道:“沈總,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