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偷偷摸摸爬上風雅軒，還摔了個狗吃屎的，普天之下只可能有一個人。
注視着拍拍屁股，尷尬起身的郎無病，柳雲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妙哉，我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
“小病啊，今個兒怎麼有功夫來看我？”柳雲迎了上去，熱情的拉住郎無病。
郎無病瞥了眼笑容滿面的柳雲，本能的生出一絲警惕。
“你剛到齊京，我怎能不來和你打個招呼。”郎無病坐下後，擡起手：“還有，你該還錢了。買吸風瓶的金銖你已經拖了三個月了。”
三個月前柳雲找郎無病代購吸風瓶，用來裝血神煞，柳雲當時在島上身無分文，便將錢先欠下。
盯着沉默的柳雲，郎無病臉色沉下來，冷笑連連：“你該不會又想耍賴吧？”
出乎郎無病意料，柳雲二話沒說，從枕頭底下翻出一摞鈔，甩到郎無病手中：“這裡都是風雅軒上半年的分紅，你看值多少。”
郎無病看了眼柳雲，也沒去點鈔，直接笑道：“太多了，只要一半就行，一半就行。”
“全拿去。”柳雲大手一揮，難得的慷慨大方。
郎無病的笑容漸漸凝固，打量柳雲，半晌道：“江流雲，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要你的坐騎。”柳雲直截了當道：“當然，只是和你借用一段時間，用完還你。”
“坐騎？”郎無病滿臉迷糊。
“別裝了小病。你若沒有那種坐騎，怎麼可能半天的功夫就跑遍天闕各域，記載天下見聞？”柳雲摟住郎無病，嬉皮笑臉道：“你連這都要瞞着我，太不夠意思了。”
郎無病恍然大悟，隨即直搖頭：“你想錯了，我並沒有什麼坐騎……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柳雲也不隱瞞，將他的打算一五一十告知郎無病。
郎無病沉默，過了許久，他擺了擺手，起身向樓梯口走去，邊走邊道：“抱歉，我幫不了你。”
“怎麼幫不了？”柳雲在身後問道。
“我的行走之法，不是一般人有資格用的。破壞了規矩，我可擔當不起。”
“誰定的規矩？”
“小云啊，莫要讓我爲難。”
“好你個郎無病，從前我百般幫你，如今求你幫忙，你卻百般推諉。”
聞言，郎無病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柳雲：“你也休要說大話，我們之間互惠互利，誰也不欠誰。”
柳雲發出一陣笑聲，緩緩走向郎無病：“誰也不欠誰？虧你好意思說出口。我幫你殺了華音樓史錄者王真，讓你一人獨掌天下史記，你還說你不欠我？”
郎無病臉色微變：“你……”
“你什麼你。小病啊，我把你當自己人，你也別把我當成傻子。以你的狡猾，會那麼容易被王真和劉小仙兩個傻子抓住？你也是可以啊，使了個苦肉計，借我之手殺死王真，奪下史錄冊。小病啊，你還敢說你不欠我？就因爲你的貪心，那晚我險些被荊楚笑殺死。”
郎無病避開柳雲尖銳的目光，微紅着臉道：“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能不能繼續做兄弟，就看你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忙！你若不肯幫忙，我只好去找劉小仙幫忙了。她被我好吃好喝的養在齊王宮，你應當知道。”柳雲不緊不慢的說道。
郎無病再度變色。
相天經綸臺的高層和華音樓高層素來交好，若是劉小仙出面，向華音樓提個醒，他的僞裝再精細，也會被華音樓發現真的王真已死。黑龍閣的傳人殺死華音樓的傳人，到時候所引動的戰爭，可不會僅僅侷限於天闕大陸。
“我有一個條件。”沉默許久，郎無病道。
“什麼條件？”柳雲皺眉。
“殺死劉小仙。”郎無病道。
柳雲面露思索，隨即道：“可以。”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郎無病像是鬆了口氣，走回廳中，對柳雲道：“你看好了。”
說完，郎無病從懷裡取出一包泥，又取出一棵小樹苗插在泥土上，緊接着取出八顆石頭，將小樹苗圍成一圈。
柳雲驚奇的看向郎無病，實在無法想像他單薄的衣服裡竟能藏下這麼多東西。
只見郎無病擺好以後，解下腰帶掛在樹苗上，對着樹苗輕輕敲擊了三下。
“梆。”
“梆。”
“梆。”
三聲過後，風雅軒內又多出了一人。
那個人從泥土裡鑽出，個頭很矮，只頂到郎無病腰部，長得卻很老，白髮蒼蒼。他穿着一身土到掉渣的灰不溜秋的袍子，這種袍子柳雲只在壁畫上見到過，還是亙始帝紀元之前的樣式。柳雲從前一直以爲是虛構，直到今天才發現，還真有人會穿它。
“騰公。”
“小郎啊。”
兩人打了個招呼，矮老頭出現時手上竟還端着一盞茶，遞給郎無病，便耷拉下眼皮，沒過多久鼾聲如雷。
“他是誰？”柳雲問道。
“你猜。”
“我怎麼知道。他從土裡鑽出來……難道是你外公？”
“噗……”
郎無病一口茶水噴出，險些濺到柳雲臉上。
“你猜對了一個字。”郎無病不滿的瞪了眼柳雲，幽幽道：“他是土地公。”
“土地公……小病你在開玩笑嗎。”
“他真的是土地公。哼，早說過你沒文化，見識短，讓你有空多讀書，你就是不聽。”郎無病鄙視的看了眼柳雲，“說起來，他們也算是混亂紀元時期的舊派神明。”
“神明？”柳雲好整以暇的打量起來矮老頭：“小病啊，你又調皮了。他的修爲雖然比我高，卻高不到哪去，撐死了天一大乘期。”
“所以我說他是舊派神明。”郎無病繼續鄙視着柳雲：“舊派神明是天造地設生成的。新派神明則是像你這樣的武修破虛入神明道後，漸漸形成勢力。許多年前，新派神明戰勝了舊派神明，大多數的舊神要麼被新神所殺，要麼被新神俘虜成爲奴僕。就只剩下這些土地公還存活於世間。”
聽完郎無病所說，柳雲盯着矮老頭許久，方纔道：“可他何德何能，憑什麼本事存活到如今？”
郎無病笑了：“就是因爲他沒本事。小云，你會閒着無聊去殺死螞蟻臭蟲嗎？也只有螞蟻臭蟲，蟑螂老鼠，它們的生命力才最頑強，世世代代生息繁衍。”
柳雲開始有些相信郎無病說的話。雖然在他看來，郎無病所說的神明戰爭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可柳雲卻知道，在歷史背後藏着另一個不爲人知的世界，這個世界依舊離他很遠，但畢竟存在。
“你就是靠着你外公……不對，靠着土地公，遊走天闕？”
“正是。他們也修武道，擅長縮地成寸，往來東南域和中土不過瞬息間的事。”
“真的？我不信。你試試。”
“哼，你愛信不信。”
“小病啊，我突然捨不得殺劉小仙了。”
“真拿你沒辦法。”
郎無病埋怨一聲，走向土地公，敲了兩下：“騰公啊，別睡了，醒醒。”
土地公搖搖晃晃，睜開眼睛。
郎無病轉向柳雲：“你要怎麼證明。”
柳雲想了想，說道：“極北冰海盛產一種冰葫蘆，別的地方都見不到，你取一個給我。”
郎無病翻了個白眼，對土地公道：“騰公，去極北冰海。”
柳雲放眼望去，只見那土地公一把拎起郎無病放在背上，閃身消失。柳雲摸了摸鼻子，向榻邊走去，剛走出三步，背後掠來一陣寒意。柳雲轉身，就見臉上蒙上一層冰霜的郎無病從土地公背上跳下，手裡握着一隻晶瑩剔透的冰葫蘆。沒等郎無病開口，冰葫蘆化成了水，流淌一地。
“你信了吧？”
“信了。”柳雲戲謔的看向凍得直打哆嗦的郎無病：“那我如何才能夠召喚土地公？像你一樣？”
“這纔是我要說的重點。”郎無病剛離開土地公，那土地公竟又睡着了。
“我和土地公之間簽訂的是僱傭協議，有短期僱傭，也有長期僱傭，短期一般是三十年，長期三百年以上。每次召喚土地公，都需要付佣金。哼，你以爲我拼命賺錢是和你一樣財迷？我每年的花銷不比一方諸侯國少！”郎無病越說越激動。
柳雲也沒空安撫他，直勾勾的盯着那土地公：“小病，你直接告訴我如何僱傭騰公？該不會也用金銖吧？”
“你先別急，我幫你問問騰公他願不願意。對了小云，無論騰公他願意與否，此事你都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不單你我姓命不保，還會牽扯出天大的麻煩。”郎無病的語氣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放心，肯定不會。這種好事我怎麼捨得讓第三個人知道。”柳雲發誓道。
郎無病點了點頭，拍醒騰公，兩人嘰嘰咕咕的談了開來。
約莫兩柱香的功夫，郎無病轉向柳雲，手一攤。
“騰公說他太忙了。”
沒等柳雲開口，郎無病話音一轉：“我幫你說了半天情，騰公終於答應下。他讓你僱傭他的侄外孫……小騰公。”
柳雲瞄向騰公，就見他依然鼾聲如雷，可耳朵卻微微顫動，顯然是在裝睡。
“小騰公就小騰公。只要能讓我瞬息往返東南域和中土便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