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出時候,唐羽塵連發數條旨意,下令東南西北四道城門緊閉,又命全城戒嚴,店鋪歇業,百姓無事不得隨意出門。如此這般,對內宣稱是爲了迎接三天後的新君繼位大典。
百姓們不是瞎子,自然能夠看見明珠灣方向從天而降的奇怪物體,好在到了中午,天上終於不再墜落“怪物”。
雨過天晴,陽光燦爛。
柳雲吃飽喝足,蹺起二郎腿開始剔牙。
“三天後便舉行新君繼位大典差不多,齊京的亂局到那時也該消停。”柳雲看了眼唐羽塵,移開目光:“我們的事也不用再拖延下去了。”
劉小仙假裝沒聽見,姽嫿聽到了也聽不懂。
唐羽塵業已沒有了清晨時的悸動和好奇,她的語氣很平淡:“等唐龑正式登基後再說。”
“也好。”柳雲注視着唐羽塵秀色可餐的臉蛋,食指彈動,心情大好。
來齊京之前定下的目標已完成大半。
梳理了正道武學功法,殺死了屠魔僧天空,就只剩佔有唐羽塵的身心。三輪情戰過後,柳雲奪下唐羽塵的芳心,再順水推舟摘得唐羽塵的紅丸,便將大功告成。
到那時,柳雲滌清心魔情劫,至少在心境上再無任何破綻,就算唐羽塵也不會對他造成絲毫干擾,左右他的情緒。
從某種角度而言,唐羽塵也是柳雲的爐鼎,當然,是活爐。就如同獨孤孔雀本打算拿柳雲當成爐鼎磨礪心境一樣,柳云何嘗不是在拿唐羽塵磨鍊他的心境。
從無到有再到無,這便是風月宗的心法宗旨,殘忍到極致。
你會愛上我,再被我拋棄,以你爲爐鼎,成就我真義。
耳邊迴響起那曰獨孤孔雀的內心自語,柳雲面露思索。
獨孤那小娘到底出自哪方魔門?她的心法似乎和風月宗的心法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快開始了。”
唐羽塵的聲音將柳雲拉回現實。
在柳雲身前,是一面鎏金水鏡,出自劉小仙之手。
據劉小仙稱,這面鎏金水鏡乃是相天經綸臺的祖傳寶貝,在鏡中放滿清水後,再用祖傳秘法驅動,便能讓千里之地一切想看的景物顯示於鏡中,不過極耗心力,這也是劉小仙來蹭吃早點的理由。
透過鎏金水鏡,柳雲看到了東郊外的明珠灣。
明珠灣的江面上,漂滿密密麻麻的屍骨殘骸,江水染成被鮮血染紅,一眼望去就像古老畫卷中的地宮磷火河,血與火在陽光下燃燒着,看不到盡頭。
白山河、荊如意、君長歌以及荊楚笑四方人馬鬥於江中,卻是在爭搶帶帆的海船。
白山河有三百白家兵,荊如意仗着他拉攏的魔門子,君長歌不知從哪召集來一幫正道武修,以他的行事風範十有八九是臨時僱傭的。至於荊楚笑,他雖然元氣大傷,手下死傷大半,自己也被柳雲擊傷,可畢竟有入魔九重的修爲,倒也能夠勉強抗爭。除了這四方勢力外,還有許多零零散散的正、邪、魔武修,駕着小船漂於江中,成不了氣候。
“什麼快開始了?”
柳雲問道。
“血神煞。”唐羽塵道:“你仔細看好。”
柳雲全神貫注的盯着江面。
沒過多久,柳雲神色一動,只見在陽光的照耀下,江水上的屍體殘骸竟然一點點的融化開。待到太陽升至中天,一天之中陽光最烈的時刻到來,鋪滿江面的屍體殘骸竟彷彿冰雪一般,瞬間全部消融,沒入江中。
異變發生,白山河等人也停止了爭鬥。
後一刻,明珠灣變成了烈火上大鍋,江水汩汩沸騰,一隻只帆船大小的氣泡向天空飛去,在陽光照耀下五顏六色,煞是鮮豔。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發自之前墜江的武修們。
在劉小仙顫抖,姽嫿驚懼的目光中,那些武修的身體四肢以肉眼的能見的速度迅速消融着,竟被江中血水活生生融化至死!
不僅是墜江的,絕大多數船上的武修也都承受不了將人烤熟的高溫,紛紛躍離,到了岸上,就此退出血神煞的爭奪。
這一變化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也讓局勢再度生變。
大笑聲從其中一艘帆船上響起,船頭站着一個相貌妖邪俊美的少年,正是荊如意。
“荊如意這小子這下可要得意了。”
柳雲冷笑一聲。
白山河、君長歌和荊楚笑手下的人馬紛紛上岸,形單影隻,只能獨自艹控一艘帆船。反觀荊如意,他籠絡魔門武修此時發揮了奇效,紛紛躥出,一人佔據一艘巨帆,和荊如意成呼應之勢。
柳雲話音剛落,明珠灣再度生變。
橫亙百里大江的血水像是突然收到指令,飛快的從四面八方向中央聚攏,隨着它的面積越來越小,它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深,依舊是血色,卻無法找出任何一個詞來形容這種血的顏色。
終於,漫布百里的血水聚攏成一輪躺在江上的血色“圓月”,其餘的江水恢復了它原本的清澈。
那輪“血月”無比平靜的躺在江中,沒有發出任何氣息,可無論白山河、君江海還是荊如意,都用無比凝重的目光注視着它,就連數十里外的柳雲,也都沉默肅然。
無極煞者,光“無極”二字便足以說明它的不凡。
皇天煞被紫宸神庭霸佔,仙人煞爲洞鏡福地獨有,讓兩者的傳人從天一境開始,遙遙領先於同儕,最終成就聖地,號令國朝,震懾武道界。想那李九仙,區區三十來歲便突破通玄境,若非遇上千萬裡挑一的江天鶴,曰後問鼎神明道的武元強者定少不了他。
也就剩下三千年方得一現的血神煞是無主之物。
邪道魔門可以直接用來熔鍊罡兵,正道武修大可拿它換取皇天煞和仙人煞。
因此無論誰都會想方設法的得到它。
一時間,江中“血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等待“血月”升空的那一剎。
“轟隆!”
雷鳴聲響起,非是來自天空,而是從江底響起。
江面陡然劇烈波盪開來,激流涌動,浪濤滾滾,大浪高逾千重,像是江神在發怒,想要把帆船全都掀飛。
這時,白山河等人終於顯現出他們所擁有的十來萬斤、數十萬斤的臂力。
一人一巨帆,赤裸上身,肌肉虯結,艹桅拉帆,維持着巨帆在狂風巨浪中平穩行駛而不被淹沒,以凡人的力量,血肉之軀,同江神作着搏鬥。
“轟隆”
最後一聲雷鳴從江底震響,偌大的明珠灣竟猛然一晃。
剎時。
那輪“血月”撥開千重浪,從江底冉冉升起。
“血神煞!”
柳雲“嗖”的站起身,目光從鎏金水鏡中移開,遙望東方,隨後緩緩閉上眼睛。
不用去看,柳雲也能感覺到數十里外強烈無比的力量波動。
那是一種無比清晰而又親切的力量。
它對於柳雲,應當說是對任何一名邪道魔門的武修,都擁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就好像月亮引動潮汐。
隨着它的出現,柳雲只感覺體內經絡中,精血運轉的速度瞬間加快,幾乎是此前十倍。
光是血神煞的出現,便能讓數十里外的魔門武修受益如此,更別說真正擁有它。
柳雲此時已能篤定。
血神煞帶給魔門武修的好處,絕不僅僅是熔鍊罡兵這麼簡單,至於究竟還有什麼別的好處,等得到它之後,再研究也不遲。
柳雲睜開雙眼。
受到血神煞的影響,他的眼睛裡已沒有了人類的神采,血紅的暗潮涌動其中,引得唐羽塵不時瞥來一眼,卻不言語,不知在想什麼。
鎏金水鏡中,三艘巨帆大小的“血月”緩緩上升,頃刻間已高出江上的帆船一頭。
“用風帆來奪取血神煞簡直就是笑話。君長歌又玩了一手陰的。”
柳雲注視着水鏡,冷冰冰的說道。
他已經看到君長歌微笑着取出一物,也是個木盒子,和那曰送給唐羽塵的禮物有些類似。
打開木盒,裡面是一隻鐵甲鳥。
君長歌取出,那鳥迎風漲大,竟有八根鐵甲羽翅,形如風車巨扇,背後有鞍座。君長歌縱身躍上鳥背,艹控着鐵甲鳥飛向血神煞。
這鳥像奇禽,卻又感覺不到任何生機,全由鐵甲打鑄,連眼睛都是畫上去。
唐羽塵面露奇色,劉小仙和姽嫿更是目瞪口呆,唯獨柳雲面色平靜。
聖人帝紀元時崇尚格物,這樣的秘甲坐騎並不罕見,在那時被稱爲秘甲術,是吸取了秘道和機關術的精髓,融合而成。
此時,柳雲方纔知道,原來影響後世的秘甲術早在武元年間便有了雛形,看這情形,還是傳奇商人君江海的作爲。
君長歌也是狡猾,他早先大肆購買、租用帆船其實是在混淆視聽,讓衆人以爲,憑藉風帆就能夠爭奪並且運載血神煞。他這一詭計果然還是奏效,無論白山河還是荊如意,包括別的一些血神煞的爭奪者,都將注意力放在了爭奪海船上,若沒有其它準備,君長歌將成爲最終的贏家。
“你的奇兵呢,怎麼還沒出現。”
唐羽塵看向柳雲,問道。
“應該快來了。”柳雲微微一笑。
“應該?”
唐羽塵話音方落,鎏金水鏡所示,明珠灣上又生奇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