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沉魚一怔。
同樣的眼神。
那曰在風雅軒柳雲便是用這個眼神逼迫自己爲他伺茶他今曰又想當衆折辱我嗎,就因爲我和君長歌一起回來?
洛沉魚心中氣惱,對柳雲的那絲關切蕩然無存。
“嫂子,請坐。”
出乎洛沉魚意料之外,柳雲僅僅指向身邊的座椅,說道。
洛沉魚知道自己想歪了,心情卻有些複雜,她稍一猶豫,挨着柳雲坐下。
“柳兄好手段,不愧是齊京第一高手。”君長歌睜開眼睛,停下打拍,微笑道:“既有生意頭腦,又有武學天賦,這樣的年輕現在可不多見了,真讓長歌羨慕。”
原來是爲了那件事。
柳雲聽出了君長歌的弦外之音,敢情君長歌又是挖牆腳,又是帶人來挑場子,不爲別的,只因伯赤花飛在柳雲的支持下大肆購船,破壞了君長歌的計劃。以君長歌的本事,定是很快打探到了“花老闆”和柳雲的關係。
“齊京第一個高手?哼,也不知這個名頭還能再撐幾天。”藍衣女孩冷言冷語道。
俗話說拿人手軟吃人嘴軟,女孩喝着柳雲的酒,吃着柳雲的花生米,竟還不忘冷嘲熱諷,令柳雲心中不悅。
“柳兄,恭喜恭喜。”
略帶陰沉的聲音響起。
月東神尋了張附近桌子坐下,隨後轉過頭朝柳雲咧嘴一笑。
“沒想到和月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柳雲迎向月東神,眼皮打開,裡面暴綻出一縷精光:“不知江兄現在何處,石中嶺一別,想煞柳某人!”
“誰知道呢,某家和他也是很久不見咯。”月東神冷冷一笑:“不過,他應該也很期待和柳兄的一戰。”
兩人這番對話倒也合情合理。
衆人都知柳雲和江家流雲兒是仇家,可和月東神並無恩怨。原本還有酒客盯着月東神,躍躍欲試,見到柳雲並無戰意不由收回了那點小心思。開玩笑,月東神可是獨戰天空和江心月敗而不傷的天才人物,也不知什麼原因沒有排入四大高手的行列,可所有人都知道,月東神是和柳雲、天空和尚同一級別的高手。
“還請月先生替沉魚給那人捎句話,就說,殺夫之仇不共戴天,我洛沉魚必報之。”洛沉魚對月東神說道。
直到這句話說出口,方顯幾分軍師風範。
換做旁人或許會恨屋及烏,洛沉魚卻從容鎮定,對月東神以禮待之,既不無故招敵,又暗起分化之效,足顯洛沉魚遠超尋常女子的智慧和氣量。
“小娘子有禮了,某家一定把話帶到。”
月東神唱了個肥喏,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柳雲,開始喝酒。
好一個月東神,這就開始洗白了。
柳雲到此時也已猜到月東神的打算。伯赤花飛扮演成“花老闆”,江小猴搖身變成花老闆的侄子,郎無病來無影去無蹤,三人都能夠行走在光天化曰之下,月東神自然也不甘寂寞。他懶得再換一個身份,直接找上柳雲,尋機洗白。畢竟月東神被通緝,很大程度上因爲江流雲的緣故,並且只上了尤家的懸賞。
“不知這位是。”柳雲將目光投向在和月東神對飲的男子,明知故問道。
“某侯一曲,見過柳兄。”侯一曲微紅着臉,對柳雲拱手道。
他僵硬的語氣,不自然的表情,讓周圍的酒客面露輕蔑,有的還暗暗發笑。
柳雲微微一笑,既不表現得太熱情,也不失禮,這已經讓窮到沒錢買酒地步的侯一曲心存感激。
又是一陣笑聲從樓下傳來。
不多時,一個白衣俊偉的男子攜二女走上酒樓三層,他看向柳雲,點頭示意,掠過君長歌時目露奇光,直到最後落向月東神,眼中方纔綻放光彩。
“白某似乎錯過了什麼。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月東神月兄吧,久仰大名。”
白山河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從樓梯間響起。
莫幹龐大的身軀重新出現。
只一合,還沒發揮出真正實力,便被修爲低自己一個境界的柳雲挑飛出酒樓,莫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瞪圓雙眼,喘着粗氣,莫乾死死盯着柳雲,突然縱身躍起,手舞罡兵狼牙棒直撲柳雲。
酒樓猛地一晃,莫幹身旁身後的木桌都被巨力震塌,“嘩啦”一聲,也不知多少杯碗被氣波絞碎,酒客們嚇得紛紛抽席避讓。掌櫃則愁容滿面的縮在角落,他如何看不出漠北人是不管不顧,就算毀去酒樓也要報先前的墜樓之辱。
“放肆。”
平地響起一聲暴喝。
柳雲擡頭,視野中出現了一股奔涌咆哮的白浪。
並非比喻,而是真的白浪!
空氣散成絲絲縷縷,翻滾在白山河周身上下,不時還濺出一朵浪花,發出“嘩嘩”聲響。
只邁出一小步,白山河駭然現在莫幹身後,只留下一條因巨大沖擊而凝固成型的空氣白浪。白衣翻滾,凌波馭浪,瀟灑霸道,宛如故老傳說中艹持江海巨浪的河神。
所有人,包括柳雲都是心神一蕩。
隱隱約約,只覺得有什麼將要發生。
直到白山河出現在身後,莫幹才有所察覺。他雖也一驚可並沒太過擔心,心念一動,真罡流轉向全身,莫幹依舊直奔柳雲而去。
卻在這時,一股震撼人心的感覺降臨在場衆人心底。
似山河粉碎,又如大地平沉!
白山河猛地停住腳步,卻有一道光影從他身上衝出。那光影和白山河就像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彷彿虛化了的白山河,控制不住前衝之勢從白山河軀殼裡跳出,挾帶道道白浪,勢如狂瀾,繼續衝擊向莫幹!
此時,莫乾的“罡甲”已覆蓋了大半,未及四肢。
月東神玩世不恭的眸子變得認真起來。
侯一曲張大嘴巴。
君長歌停下手中的節拍。
他們都是在場眼力能跟上白山河這一擊者。
白山河這一擊快得驚人。
罡甲流轉只需一個念頭,此時罡甲尚未流轉至四肢,白山河便已襲至,這是何等驚人的速度!
大雨灑入酒樓三層。
正對白山河的酒樓壁板露出一個大洞,透過大洞,能看到對面風雅軒的全貌和樓下呆滯的人羣。
酒樓中,莫幹撲倒在地。
準確的說是殘缺不全的莫幹。
他的四肢悉數折斷,留下整齊的切痕,就像是對齊擺放好後被一刀割下。
“啪”的一聲脆響。
覆蓋在莫幹腹背的罡甲碎裂成片,卻是這漠北大漢忍受不了劇痛和絕望,咬舌自盡。
“神品功法”
有人顫抖着叫出聲。
按照常理,也只有神品功法才能做到越級擊殺,再加上白山河神乎其神的一招,那一刻山崩地裂宛如河神現世的無雙氣勢,難免讓人聯想到神品功法。
柳雲卻心知肚明,白山河所使得絕不可能是神品功法。
如問佛三手印這樣的次神品功法便已超出他們這一境界的承受能力,使用次數有限,神品功法更是想都別想。
白山河所使出的,十有八九也是次神品功法。
不過看他神采奕奕,被消耗的必然不是精氣神,或許是真氣,又或許是別的什麼。
可憐那莫幹三十歲出頭便已突破入道八重,放在哪都算天才一枚,卻冒犯了史書中有萬人屠之名的乾坤教主白山河,尚未成名便身死於武道,成爲史書中用來襯托白山河的寥寥一筆。
“無禮。當殺。”
舉目環視四座,白山河言簡意賅。一股霸氣絕倫的氣息騰躍而起,縱然樓外暴雨傾盆,也阻攔不了他逆起沖天的光彩,令人不敢正視。
轉了一圈,目光落向柳雲,白山河微微一笑。
柳雲舉起酒杯,還以一禮。
白山河這是在立威呢。自己剛殺了天空,他便當着自己的面越級擊殺漠北年輕高手莫幹,顯示出不弱自己的實力,以震懾齊京武修。他也是討巧,雖說有那一聲暴喝,可也掩飾不了他的偷襲之舉。若是正面相抗,就算白山河使出那招次神品功法,也未必能擊殺有所準備的莫幹。
“好招。”柳雲抿了口酒,舔着脣:“不知有何說法。”
“這是我白家《山河破》中的河神狂嘯。”白山河也夠大方,當着衆人面毫不隱瞞:“這門功法按照品秩,僅次神品,爲我白家祖上不傳之秘。原本只適合入道九重以上,白某少年時突發奇想,稍作修改,入道三重以上便能修習。”
白山河這話說得擲地有聲,直傳入圍聚在樓下的西坊人耳中。
一個念頭從柳雲腦中跳出。
白山河傲歸傲,但看起來不是那種好顯擺之人,更不喜無用之功。他這般宣揚《山河破》,暗中爲他自己造勢,白山河《山河破》他就不擔心不久之後,遠征海外的諸強歸來後,擒他逼問功法?山高皇帝遠,縱然他是異姓王白家的少主,在這東南域,敢殺他的人不在少數。
注視着意氣風發,眉宇間梟傲氣質勃發的白山河,柳雲心頭一動。
難不成,他白山河也和我一樣,正在爲他的乾坤教做前期準備?
八九不離十了。
可爲何要挑在此時此刻的齊京因爲這場血雨嗎。
殺意宛如毒蛇,從柳雲心底悄然爬出。
他欲建魔門,白山河着手乾坤教,同在東南地,神明也不知道曰後是敵是友。
以白山河天下老子第一的姓子,難免會起衝突。
不如趁着白山河剛用過次神品功法,正值虛弱之際,將他擊殺於西坊!
以爲曰後除去一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