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作惡多端,必遭報應,這日綺羅的報應恰好找上了門。
自她在皇宮裡羞辱了皇帝之後,皇帝勢必要與她這邪魔歪道抗戰到底。
玄門聯盟解散之後,又來了一個劍宗聯盟。上門找事的不是普通劍客,而是同個月前被打敗的燕南天,他痛失了紫青,頹廢了數月之後又振作了起來,不知他此番是代表皇帝還是代表他自己。
只知道,他的力量強橫,司藍和司炎皆不是對手,最後扶着重傷到後院請綺羅出門應付。
綺羅剛從君無憂的家中喝完茶來,穿過風鈴花從,裙角上沾惹上了幾絲淡淡的香氣。
司炎在良安府已經是個收了徒弟師父,自然行事要比司藍穩重些,遇到綺羅,也沒慌慌張張,語無論次。而是挑了重點說。
“姑娘,燕南天在門口設下劍陣,我等無法破解,還請姑娘出門支援。”
說來,玉綺羅的名字也不是誰都能大呼大叫的,良安府的人要麼叫她姐姐,要麼叫她師姐,司炎喜歡以姑娘這樣叫着。
綺羅摘落肩膀上的花朵,府上的靈氣繚繞,她也知道,一定是個非常厲害的人。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她的手下敗將燕南天,其實燕南天也不算是她的手下敗將,當日她能取勝都是承了君無憂的恩情。
綺羅不緊不慢的走到前門,燕南天一身玄色長袍,風華絕代,自有一種凌架於高手上之的氣勢。綺羅的嘴角輕輕揚起,道“燕莊主如此興師動衆的上門論劍,可是爲了雪恥?”
兩個月前,絕望山莊毀在了綺羅的手中,這件事情,整個辰蒼都傳遍了。如今燕南天能再次提劍,又設下這麼厲害的劍陣,連同劍宗結盟,隨便一想,就知道他是來一雪前恥的。
“我和他們不同,他們是來取你的性命,而我是要取你手中的紫青劍。”燕南天面色灰冷,他這話說的倒是輕鬆。語氣,比之前更加猖狂。
“你們是準備用這個劍陣困我?”綺羅指着前方,一千零一劍,好厲害的劍陣,當年李昭華果真不是無聊的去找燕南天比劍,而是她知道燕南天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劍客。
既使這劍陣非常強大,綺羅也沒有半分怖色,而是上前一步,望着玄光繚繞的劍陣,此時,強勢的妖氣已將整個良安府籠罩住,她的嘴角更是不屑的揚起。
“劍陣而已,要論你的神龍之力,我倒還有幾分忌憚,不過,就這點把戲,根本不堪一擊。
話畢,綺羅掐訣,粉脣默唸幾句,身後飛來紫青劍,在她的控制下,紫青劍化作三十六柄。
三十六劍齊發,飛上天空,各佔一角,層層包圍了密密麻麻的一千零一劍。
綺羅飛身闖入劍陣中,司炎和司藍都驚歎一聲,剛纔二人沒有闖入劍陣就被劍氣所傷,綺羅這樣飛進陣中,豈不是會被紮成肉泥?
衆人都瞪着大大的眼睛,劍陣中的綺羅並無絲毫痛苦之色,青綠的衣裳在狂風中獵獵起飛,舉手投足,皆像一支優雅的舞,那樣柔美,又那樣蒼勁。
綠氣充盈在玄光之中,她輕身一躍,向上騰起,手中握住一把紫劍當空刺去,劍陣外的玄光罩轟然破裂,一千零一劍,也在片息之中盡數挑斷,紛紛落在地上。最後殘劍化爲玄氣消失,而那些一起佈陣的劍門中人都噴出一口黑血。
他們實在是低估了綺羅的妖力有多強盛,一千年的功力,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抵擋的?
綺羅握着紫暈繚繞的利劍,英姿綽絕,輕輕落在地上,劍氣氾濫着重重殺意,她的目光投向淡然的燕南天:“遊戲結束了。”
燕南天盯着綺羅手上的劍,在他眼裡,能看這麼久的東西恐怕也只有也那柄紫青劍,他欠紫青一段情,一直想要彌補,可是她的劍靈卻附在上面,冰冷的沒有半絲感情。
他淡淡的開口道:“我不希望你拿它殺人。”
綺羅冷豔的笑着,她囂張了這麼久,也不怕燕南天拿自己怎麼着,手中的劍輕輕一拋,飛進了宅子深處,靈氣依然飄浮在半空,帶着紫青雙色的光華。
“我可以不用紫青劍同你交手,但也絕對不會讓你帶走它。燕莊主,要知道這世上失去的東西,恰好是你不配擁有的,既然不配,你這麼執著又是何必呢?”綺羅只是想勸燕南天打消帶走紫青劍的念頭。
“我知道自己不配,但如果,我活在這世上,與她只能是生離死別,我倒寧可同她一起去了,生生世世,論爲劍魂也好。”燕南天的語氣沒有之前那麼強橫,反而多了一些執著。
綺羅有點不解,這本不該是燕南天的態度:“不是要同我打嗎?你這麼沮喪到底是何意思?”
“我已經不是什麼可以召喚神之力的燕家家主,我只是一個在追尋昭華和娟崖的寂寥魂魄。你要是可憐我,就把劍還我,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用紫青劍,殺了我。”燕南天之前的所有強勢都一掃而盡。
綺羅有點迷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來求死的嗎?
可是,剛纔聯合劍門的人設這一千零一劍陣是什麼意思?僅僅是爲了讓她展示下自己的厲害?
“別以爲說的這麼可憐,我就會同情你。既然不想動手,那就帶這些飯桶離開。”綺羅的眼底冰涼,她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散發同情心的人。
綺羅悠悠轉身,心裡感慨,搞得這麼興師動衆,原來只是讓她出來熱個身,她覺得自己還是回去找君無憂說說這件事情。
正當她轉身,放鬆了一絲警惕,燕南天就不顧自己是燕家家主的身份,直接偷襲。強悍的力量絲毫不遜於他的神龍之力,撞上綺羅的時候,披在肩上的長髮順着氣浪推開,逆飛而上。
綺羅低估了燕南天的人品,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偷襲的事情,而且還是這麼突然又強悍的攻勢。
這事說來也有兩面,燕南天太急了,所以狗急了會跳牆,人急了會咬人。
綺羅所受的這一擊,體內的魂珠碎成了兩半,她想要抵抗來着,可是太遲了,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
司炎大叫一聲“姑娘”
綺羅浮在半空,噴了一口血,身上掉了許多葉子,那一瞬,自己彷彿變成了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而這棵大樹正在飛快的枯萎,所有的葉子都落了。
那一刻,她的心彷彿被撕成了兩片,痛得連呼喊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也是那一瞬,一陣鋪天蓋地的神力從北邊衝了過來,七彩霞光,玄華瀲灩,那一刻,天空好美,就像大家手筆,描了一幅極致的畫卷掛在天上。
綺羅的腦子裡嗡嗡的轟響,聽不見別人說什麼,也聽不見司炎在喊自己,更聽不見燕南天得意的語氣。她靜靜的,好像沉進了另一個空間,她看見熟悉的天青色映入眼簾,聞到了淡淡的青花香氣。
直到,腰際被一隻手臂攬住,順勢帶進了一個溫暖而厚實的懷抱,她才勉強支掌起精神,擡頭凝望,對上的畫面,竟是那樣的一張臉,能把世上溫柔寫意用盡的臉。
他的脣在動,好像是在喚她的名字。
後面還說了一句話,她卻聽不見。
她抓着青色的衣料,揉着那細緻的花紋,蒼白的臉上掛着疲憊的微笑,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說:“是不是我每次遇到危險,你都能來到我身邊?”
“我不希望你再遇到危險。”他的聲音在哽咽。
“綺羅,傷你的人,我定以千倍萬倍的方式奉還。”青衣男子的眼裡盡是沉痛,他總是看見她傷痕累累的樣子,總是不由的憐疼。
君無憂被奉作上神以來,做過許多出格的事情,比如說,五萬年之前,他在麒麟谷偷了父神的天印,私放了北海蛟人。有一次,他瞞天過海的把他三弟無情同鳳族的大公子送離天界,去往北海蛟島,因無情公子與鳳族大公子傳出斷袖之情,此事更令麒麟和金鳳兩族打了一仗。後來,君無憂和仙樂上君相愛,奈何仙樂被賜始給太子無恨,他爲了在天帝面前駁回賜婚一事,硬闖了鎮天殿
其實,那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做起來稍顯青澀和幼稚,他將自己封印在人間,經歷了一萬年,像個凡人一樣,恪守着人道輪迴,善惡之性。卻沒有想到,玉綺羅會走進他的世界,以七情愛恨誘他成魔,他本以爲自己心志堅定,永守仙身。卻沒想到,渡誰成神,也渡不過情深意濃這一劫。
他曾沾染過魔門秘術,手中魔氣雖能掩蓋,倒底還是未能守住仙身。他想,既然都爲她破了例,那就爲她再做一些事情吧。
有時候,喜歡殺伐,並不是殺伐快意,而是,想要守着最心愛的東西,當最心愛的人受了威脅或是傷害,憤怒自然不可抵擋。
他附在綺羅耳邊,輕輕道:“還記得在芒山時,我們初見的樣子嗎?你以嗜血之性謂我人道,我以人道勸你皈依。”
那些往事,多麼甜美。
君無憂說:“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喜歡殺伐,不是你性惡,不是你殘忍,而是殺伐能使你變得強大。如果,今日的你還是我在芒山初遇的你,那麼,你一定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綺羅望着他,嘴角掛着一絲血跡,意識漸漸模糊,搭在君無憂肩膀上的手,慢慢滑落:“我有些困了”
君無憂以一層仙罩將她包住,眼中盡是憐痛:“你先睡着,殺人這種事情,交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