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五人一路東行,翻過山嶺,來到東邊的一個小鎮裡。
進了客棧,滿心疲憊的衆人連晚飯都沒有吃,就各懷着沉沉心事回房睡下了。
月色皎潔,這樣相思的晚上不知有幾多人共望那輪明月。但對於許多人來說,這注定是個無眠的夜晚。
方秋遙失眠了,忻仙失眠了,葉映如也失眠了。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困擾着人們的心神,即使疲憊不堪,腦子裡亂成了一鍋漿糊,卻始終無法入睡,翻來覆去不得安穩。
秦言盤膝坐在牀上,一邊吸收外界的靈力滋補體內傷勢,一邊側耳傾聽着窗外的動靜。
他始終不太安心。
這一路過來,都沒有見到殺手們的身影,平安得有些異樣。他絕不相信那幫死腦筋的殺手在付出足夠大的代價之前會輕言放棄。
你們不是一直等着我們離開村子嗎?現在我們出來了!
你們不是一直在尋找機會嗎?今夜我們人困馬乏,就是很好的時機!
再不動手,等到我們去了喧囂熱鬧的大城,爾等可就追悔莫及了……
秦言的耐心很足。他細細體會着靈力在體內流動的過程,抱元守一,靜如沐於溫泉,心神皆定。
到了後半夜,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陌生的氣息悄悄欺近。那人沒有推門,在門口窸窣地搗鼓了片刻,就有一股異香蔓延過來,將秦言浸沒其中。
‘還是醉龍香!’
秦言抽了抽鼻子,倏然睜眼,起身下牀大步朝外走去,長笑出聲:“你們這羣無膽鼠輩,就沒有新鮮一點的手段了嗎?”
笑聲還在空中迴盪的時候,他手中長劍已經向前遞出,穿透木質的門板,扎入剛剛來得及後仰半寸的殺手的咽喉。
“嗬嗬……”殺手的喉嚨裡傳來漏氣的聲音,隔着一片門板,秦言也能想象出垂死之人面孔扭曲的模樣。
他冷漠抽回劍來,新買的鐵劍尖端已染上了不潔的鮮血。門後殺手噗通一聲倒地,秦言繞過屍體往走廊另一側行去。
剛纔的笑聲驚醒了各個房間無眠的人們,也吸引了衆殺手的注意。秦言的身形剛出現在走廊上,就有數道陰影夾雜着呼嘯的風聲從兩面向他逼來。
秦言的身形晃了一晃,剎時變得模糊起來,而後就見劍芒疾閃,自撲過來的幾團黑影中穿插而過,分出一條路,從容地踱步而出。
在他走出幾步之後,才聽見噗通幾聲,身後幾名殺手先後倒地。
那幾人的死因都緣於咽喉上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線,在倒地之後,殷紅之色才逐漸擴大,在身下匯成汩汩的血泊。
秦言只是冷笑,就這幾個不堪一擊的殺手,也敢來打擾本少爺練功,真是不知死活!不過,也正好試試本少爺的新劍,好像越來越得心應手了呢。
他一邊走着,一邊注意着走廊前方陰暗處的動靜。
房間裡的女人好像都在忙着穿衣服,方秋遙第一個探出頭來,殺氣騰騰地道:“韓大哥,有敵人?”
秦言點頭道:“你在這守着,我到前面去看看……”
話音未落,警兆突生,一剎那間,他好像聽到了海浪波濤的聲音,一潮又一潮,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其中最淒厲最危險的一道,已從左方貼近了他的身體!
左邊……房間裡竟然藏着殺手!
他只注意着走廊裡的動靜,沒料到殺手竟早已躲進了屋中。而且能將呼吸血氣壓抑到極致、瞞過他感知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知是真實還是錯覺,他聽到了淒厲的尖嘯聲貫入耳朵,隨後就感應到近在咫尺的敵人胸中奔騰的血氣。這時候招架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他猛地旋身縮腕,一柄薄刃透過牆面的縫隙直刺過來,如最陰沉的毒蛇,亮出來尖利的獠牙。他雖反應得快,但仍沒能徹底躲開,小臂被那薄刃輕輕吻了一口,頓有一股痠麻之感直胳膊上端傳去。一道赤線沿着他的衣袖裂開,幾滴血珠飛濺出來,秦言倉促後退,卻發覺已沒入一個陰影之中。
“小心——”方秋遙的喊叫渺遠得如同天邊的迴音。他縱步揮劍,但已經趕不及了。
敵人匕首上塗有劇毒,秦言感覺左臂已經沉重得擡不起來了。不過他仍來得及在身後陰影完全籠罩自己之前揮出救命的一劍。
“咔喇!”灰暗的長刃斬在突然迸發的森寒劍氣上,冰凌碎散。另一道劍氣已於半空中凝成,朝着影子的主人直劈而下。那殺手雖然兇悍,竟也無法硬擋這一劍,被劈的踉蹌後退。秦言頭也未回,揚手在自己左肩上重重一按,不斷上涌的痠麻感覺傳到此處戛然而止。就在這一息的空隙中,兩個在陰影裡也顯得灰暗的身影分別撞開房門,與後退的那人匯爲一處朝他趕來。
方秋遙剛剛跑出兩步,忽覺眼前一花,一個黑衣人從陰影中躍出,擋住了他的去路。
兩邊都有敵人向秦言逼近,更有暗器破空飛襲。秦言左臂中毒,身形之靈敏大受影響。眼看無法閃躲,他直接揮劍橫檔,幾絲被人影輪廓所擋的微毫疾射至他身前就滑落地面,劍氣餘勢不止,更掃向後方的殺手。襲來的兩個黑衣人舉刃迎擊,微微一顫之後繼續向前,於身體遮下的暗影處舞動着汪藍的光澤。
“沙沙……”細微的聲響如柳絮扶風,卻滲藏着陰沉的惡意。這感覺如幻聽,既喻示着危險,卻也干擾了他的心神。
身後陰毒的感覺再次襲來,悄無聲息地沒入秦言身後衣衫,他背上寒毛豎立,一陣冰冷貼上了肌膚。然而在瞬息之後,他的身形疾射而出,竟以比刀刃直刺更快的速度衝出數米之外,再度轉身之時已挾帶了洶涌的寒霜洪流,劍影如濤,頃刻間便這三個成犄角之勢的殺手吞沒。
那是狂怒的波濤,鋪天蓋地傾瀉而下,便將一切的陰影都消弭於純淨的雪白之中。
一瞬間的錯愕,細碎的兵刃相交的聲音便消失了大半,暗紅的血跡染透了厚雪。
不過這三名殺手也是十分了得,竟有兩人在間不容髮之際躲了出去,而餘下的那人自知必死,竟不管不顧地直衝過來,任由身軀被凌厲的劍氣切割,也要將手中毒刃向秦言擲來。雖然是看起來很可笑很無力的攻擊,可是也阻擋了秦言一瞬,爲同伴爭得了寶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