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宛筠皺眉道:“別‘只怕’‘恐怕’的了,你們一個是琴魔傳人,另一個……總之,現在只有拼命一搏,否則大家一起死在這裡!該怎麼辦,不用我教吧?”
黑巖遠遠聽着三人的交談聲,見他們這時候連心氣都還沒有沉下來,於是粗獷的面容上疤痕微微扭曲,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隨着沉重的腳步,壯漢逐漸逼近,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愈發清晰地撲面而來。方秋遙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強敵,不由感覺口乾舌燥,心中不受控制地泛現出怯意。
“不能讓他過橋!”柳宛筠面色無比凝重。即使身爲武林七仙子之一的她,也自覺無法正面與那頭兇暴的猛虎抗衡,如果讓那傢伙衝過來,己方就連最後一絲機會也失去了。眼看着黑巖魁梧的身影越來越近,離岸邊只有丈餘距離時,她嬌叱道:“動手!”
出聲的同時,她手掌中已飛揚出一片細如牛毛的銀針織成的煙幕,在殘陽中閃爍着斑斕瑰麗的光澤,朝着黑巖壯碩的身軀籠下。
趁着黑巖身處木橋、挪移不便之際,這就是絕妙的機會!秦言也認同這一點,在柳宛筠出手之後,他也跟着那片銀針織成的煙幕衝了出去。他相信黑巖定然不敢硬接那片銀針,其躲避的時候就是攻擊的好時機。如果有方秋遙的牽制,秦言有信心逼得黑巖從木橋上摔下去,墜落深澗。
但方秋遙卻沒有及時跟上來。迎着那具猛獸般魁壯的身影,他感覺兩條腿如灌鉛般沉重,身軀僵硬,難以動彈。直到看着秦言已經遠遠衝上前去,他才恍然如從噩夢中驚醒,內心狂呼着擺脫了那股靈魂深處的戰慄,大步趕了過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雖然只是短短兩三個剎那,但已經足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敗。他遠遠望着前方即將交錯的身影,心裡充滿了愧疚,與其他慶幸、自責還有一絲殘餘的恐懼等情緒混雜在一起,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銀針煙幕襲近身前,黑巖也於此刻動了。魁壯的身軀發揮出了與其不相稱的敏捷,如同猛虎般矯健,倏然躍上了半空,躲過了絕大部分毫針,剩下幾枚射向空中的毫針也被巨劍斬落,巨劍勢頭不減,激起勁烈的狂風,悍然朝秦言當頭劈下。
此時木橋已被他騰空時的那一踏震得劇烈搖晃起來,秦言的身軀如同置於搖曳的波浪之中,難以保持平衡。若是換成柳宛筠或者方秋遙中的任意一個,恐怕都無力躲避這凌空而來的兇猛一斬。但秦言畢竟與他們都不同,在劍刃臨頭之際,他也撕破了搖搖欲墜的僞裝,隨着一聲低喝,身軀於千鈞一髮之際折轉了半尺的方位,避過了腦袋開瓢的厄運,同時雙掌齊出,抓向黑巖的雙腳。
黑巖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在他的感知中,秦言是三人中最弱的一個,本應該乖乖在他劍下了賬,不想竟還如此棘手。他畢竟是殺人無數的武林翹楚,見此情景立時收起了心中輕視之意,倏然將左腳提起,勁氣集中於右腳,朝着秦言抓來的那隻手重重踩了下去。
這是地元中階高手奮力的一擊,加上荊刺靴的硬度,秦言當然不敢硬接。他探出的那隻手隨着黑巖踩下的勢頭而縮了回來,不過,他身手之靈敏亦是黑巖遠遠沒有想到的。
黑巖一腳踩空,身軀仍向前撲出,然而秦言那隻縮回的手卻又隨着他腳上力道減緩而再度摸了上去,隔着一層鐵鞋重重擊中了他腳底涌泉穴!
沒有用。
黑巖的前撲之勢並沒有受到影響,秦言的這一擊對他而言就像是撓癢一般。
‘難道他練有金剛護體之類的外功?’秦言腦中疑惑一閃而過,他來不及做過多思考,擊在黑巖鞋底的手指驟然一勾,扯住了荊刺旁的鏈條,意欲把這頭壯碩的大漢從空中拉下來。
只是黑巖前衝的去勢顯然不是秦言現在的力量能夠抵抗的,一瞬之後,秦言的右臂就被繃得筆直,整個人都幾乎被拖了起來。他臉色一陣發白,匆忙以另一隻手握住旁邊的鐵鏈,咬着牙要阻止黑巖的去勢。兩股力量交鋒的結果,就是那隻靴子被從黑巖右腳扯了下來。黑巖光了一隻腳,去勢不減,如大鳥般撲落。
秦言手上拿着荊刺靴,後背一下子撞在鐵鏈上,臉色陣青陣白,大口大口地喘氣。
黑巖也受了一點影響,半空中的身形略有踉蹌,掄起巨劍劈開柳宛筠射來的飛針,而後重重落回橋面,震得整座木橋又是一顫。
此時黑巖距離岸邊已不足兩步,而衝過來的方秋遙則隨着橋面的震顫而失去了平衡,慌忙扶住身旁的鎖鏈。當他面色驚駭地擡起頭來時,便看見了黑巖臉上扭曲的疤痕和猙獰的笑意,接踵而至的,是呼嘯的勁風與混着鐵鏽血腥味的劍刃!
‘死定了……’
膽怯再一次浮現,絕望涌上心頭,極度不甘的念頭在胸中瘋狂滋長,於是反而讓他發揮出了驚人的速度,竟在劍刃臨身之際險險避開,並且飛快地往後飆射,身法之流暢簡直就像預演過一般。
‘我真是個膽小鬼,所有的天賦都用在了逃命上面……’他心中無比羞愧,但身體仍本能地退卻着。即使心底裡有個聲音叫囂着要拼死一搏,但面臨着悍然撲下來的巨大身影,他始終無法提起半分勇氣。
兩人一追一逃,兩步之距轉瞬即過,已然踏上實地,來到了柳宛筠跟前。
‘真是糟糕!’柳宛筠兩手指間扣着數枚銀針,鳳眸中閃過一縷寒意。由於方秋遙與黑巖的身軀貼得很近,她尋不到出手的機會。想必黑巖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有恃無恐地筆直衝來。
淨業之體再怎麼珍貴,也無法與葉飄零的性命相比。柳宛筠的手指輕輕顫動,她要不顧方秋遙的死活,強行出手了。
這時候方秋遙卻似感應到了身後的殺氣,他出人意料地折轉了方向,險險與兇厲的劍刃擦身而過,左臂被劃開了一道血口,但也給柳宛筠帶來了出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