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其實夜色是極美的。
午夜時分,那高而遠的蒼穹,世人所夠不到的高度,那裡,掛着一彎皓月,還有漫天星座遙遙閃爍,那樣的光圈,在這無盡的黑夜裡,顯得那樣明淨而皎潔。月色婆娑,光華落在那搖曳的樹影上,風一吹,稀稀疏疏的散了去,灑在了芬芳的泥土裡,連空氣,也是清香的,有月光的味道。懶
曦雯平躺在牀上,突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雙手緊緊的抓住身下的牀單,使勁的嚥着喉嚨裡的唾沫,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像是要翻個身,卻動不了,幾次掙扎過後,她驚叫了一聲猛的睜開眼,然後一下便坐了起來。
不停的喘氣,使勁的呼吸,像是被人掐着命門一般,垂死掙扎的樣子。她根本不知道,現在自己那張臉是有多蒼白。
下意識的將手反過去,摸了摸背心,早已被汗淋溼了。額前,也全是豆大的汗珠,髮絲溼漉漉的凝成一團全部粘在了臉上。這一刻,她大腦一片空白,可是心裡,怕得要命。
她又做惡夢了,這一次,她好像看清楚了那些人的樣子,甚至,她知道他們不是要她死,而是一步步的逼近,然後,讓她生不如死。
閉上眼,她雙手捂住臉,然後將腦袋埋進了膝蓋,在這黑夜裡,肆無忌憚的哭出了聲音,竭斯底裡的,那哭聲是有多悽慘,是要聽過的人才能明白。蟲
第二天早上,曦雯照舊是七點起牀八點出門,依然是對着鏡子裡那個有些憔悴的自己說一聲“早安,曦雯”。她還是她,生活還是要繼續,夜深人靜的夢魘再可怕,天,也總是要亮的。
竇瑾煬離職之後,曦雯便搬進了主編的辦公室。私下裡和同事們關係都挺不錯的,所以陸續的有人給她買些小禮物來。絕對不是奉承她的,她心裡清楚,所以也挺感激,琢磨着等過段時間時間充裕了,要請大家出去小聚一下。
以前她就是不愛參與這些聚會,被葉可人說過好多次,於是也就改了些。
下班的時候,有同事說哪裡哪裡新開張了一家韓國料理,約着一起去。電梯口碰見了曦雯,問她要不要一起,曦雯說家裡有病人,去不了。大家很體諒,也就不勉強她了。
曦雯回家去給雲燦拿豬骨湯的時候,媽媽正在廚房忙碌着。她便打趣的說媽媽真是懶,偏生要等她下班回來拿了湯再給雲燦拿過去。莊文鳳就笑了,她說,我這還不是爲了讓你倆多點兒時間在一起。曦雯撇了下脣,沉默了。
到了醫院,一出了電梯走進走廊,便有好幾個醫生跟曦雯打了招呼。這裡的人都是雲燦的同事,對她,已是非常熟悉的。
快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碰到朱護士長,曦雯便跟她隨便聊了幾句,待朱護士長走後,曦雯這纔去病房。病房的門虛掩着的,曦雯走過去一推就能開。
曦雯手裡拿着湯桶,將肩上快要滑落的手袋扶了一下,然後就要去開門。
屋裡面有人在說話,很小聲很小聲,是女孩子溫柔的情話。曦雯心裡猛的一顫。
“你不知道吧,這件事藏得可辛苦了,可又不能說,一句都不能說。本來之前愚人節的時候想着拿這事兒跟你開玩笑的,不過後來想想還是算了,這樣的告白多傻呀。”
“你把我當成小孩子是吧,你覺得我就是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小女生是嗎?可是季雲燦我要告訴你,我纔不是,我喜歡你,這是一件非常成熟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裡有她,也許這輩子你的眼睛裡都不可能會看得見我,可是沒有關係,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公平的。誰規定,我愛你,你就一定要愛我呢?”
“季雲燦,其實我真的希望你能快點和曦雯結婚,只要你幸福了,我也會開心。你知道不知道,我很羨慕曦雯。她很漂亮,很優雅很高貴,可我什麼都不是,我什麼都不能跟她比,在她面前,我黯然失色到,連一隻醜小鴨都不如。可是怎麼辦,儘管我就是這樣比不上她,我還是這麼喜歡你,這麼,不知羞.恥的喜歡你。”
曦雯輕聲呼吸,像是怕擾了裡面那個說着這世界上最美告白的女孩子。聽着她說的那些話,哪怕是一個女人,她心裡都有了動容,倘若雲燦現在沒有睡着,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她說這些,他還會無動於衷嗎?
不知羞.恥?曦雯不由得想笑,不知羞.恥的那個人,應該是她!
她擡起眼,看到南嵐替雲燦掖了掖被子,接着,她繼續說。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就連跟一個人說喜歡他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在他睡着的時候才能說出來。季雲燦,我可不管,你一定要跟曦雯結婚,哪怕是用強的你也得把她給逮到婚禮上去。不然你說,你愛了她這十幾年,虧不虧?”
說到這裡,曦雯聽見她呵呵的笑了兩聲,然後她說,“其實我也很虧的,我才二十一歲嘛,爲什麼就偏要喜歡你這個大叔?一點也沒有情趣,還笨得要死,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歡你什麼。”
“好了,不奚落你了。曦雯馬上就來了,你可要好好利用這受傷的機會,裝可憐裝無.賴都成——你這大叔,可千萬別讓我失望了,這次一定得把她拐到民.政.局去。”
曦雯閉了閉眼睛,猛的伸手抹去了剛流出來的液體,然後調整好呼吸,推門進去。
“把誰拐到民政局去啊?”她笑呵呵的走到屋內,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南嵐轉過頭,一看是她,便笑了起來。
南嵐站起身,吐了下舌頭,“我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