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一笑,“沒落”隨即回到了腰間。
接着轉頭望向竹、齊二人的戰局,大局已定,竹玄客已經守多攻少了。
警兆忽現,我忽然捕捉到空氣中的一絲異動,一種不詳的感覺油然而生。寧靜心神,靈覺無限地延伸出去,我一點一滴捕捉着危險的來源,忽然,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襲進我的心頭!天!我終於知道了,它竟然來自--黃鶴樓!
我心中疑竇驟生,隱隱覺得自己正身陷一件極爲精密的陰謀之中。
顧不得關注齊遠與竹玄客的之戰的結局,我拋下不明所以的衆人,飛身向黃鶴樓奔去。
古傳昔知有變故,隨後追來。
***
黃鶴樓內外,遍地都是血跡,我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
我的心開始下沉。
所有人都是被一刀斃命,狹長的刀痕,由下向上,我知道定然是天宗所爲。
忽然,屍體堆中有人抽動了一下,接着緩緩爬出了一條渾身浴血的肥胖身影--是柳無傷。
柳無傷咧開大嘴,給了我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幸虧老子裝死本領高明,否則就永遠也看不到豐哥你了,嗚~嗚~!他們殺了好多人!”
我幾乎無法控制從自己身體散發出去的凜冽殺氣,柳無傷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我冷然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無傷咬牙切齒地道:“你們走後不久便來了一批人馬,見人便殺,還擄走了紅紋、趙劍兒和趙子玄。”略微頓了一下,柳無傷用我從未見過的冷峻眼神道:“領頭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天宗,另一個是朱權,還有古烈也和他們走在一起!”
“我廢了那個畜生!”古傳昔憤怒的喝聲從我們身後傳來,此刻的絕代劍聖已是怒髮衝冠。
我面無表情道:“造成如此悲劇之人,絕對不可饒恕!”
柳無傷冷靜道:“我暗中在空氣裡放了追魂香,十二時辰之內都可輕易找到他們的落腳之處!只是紅紋他們仍在對方手裡,我們必須小心行事,要從長計議!等大家回來再商量對策!”
***
隱樓四老和葉百合終沒能追到李築。
然而飛戰和李築卻自己回來了,沒有了白若雪,他們踏入中原也就失去了意義。
齊遠意料之中地勝了竹玄客,然而衆人卻無一絲喜悅。
南宮萬劫突然失蹤了,這讓我涌起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
今晚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
八月十五。
月圓之夜。
今夜註定要用他們的鮮血才能還清他們所欠下的債!
參與這次行動的人有:我、古傳昔、齊遠、隱樓四老、葉百合、盧戰天、柳千淮、醉劍、向無蹤、梓淵,再加上領路人柳無傷共計十四個人,人數雖然不多,除柳無傷外卻都是以一擋百的高手。爲了避免過渡血腥和少兒不宜的場面,我們僅帶上了葉百合一名女性,而她本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
沿着追魂香,我們尋到了一處山坳之中。
篝火旺盛,戒備森嚴。
我們一行人中均心中火大,故出手毫不留情,無聲無息地將從外到裡將守衛逐一解決。
山坳中央有一桌酒席,天宗、朱權、菀玟柔、古烈、南宮萬劫圍桌而坐,紅紋、趙劍兒和趙子玄俱被綁在離他們不遠之處。席間談笑正歡,絲毫未發覺異常。
只聽朱權笑道:“此事全賴古烈大俠成全,爲本王和天宗報仇雪恨。來!本王敬你們一杯!有本王一日,便可保你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
古烈哈哈大笑道:“那趙豐與在下有奪妻之恨,我早恨不得生啖其肉!倒是南宮前輩妙計百出,玩弄他們於股掌之間,古烈佩服!有那三個小**爲人質,還趙豐那小子不乖乖就範?!”
南宮萬劫陰笑起來,恭維道:“依老夫看,古少俠當記首功!當初在冰風雪城若非有古少俠拆穿南宮倩那敗家女的身份,哪有今日之功?哈哈哈哈!當然,王爺識人的本領才真叫一等一的高明!”
幾人相互吹捧,將所做勾當盡數全盤托出,聽得我們又驚又怒。
我終於知道與倭人合作的第三個人是誰了,沒想到竟然是我的岳父--南宮萬劫。
如此一來,先前在我心中留下的全部未解疑團也就迎刃而解了。
呂氏家族其實就是南宮萬劫的另一身份,而四大世家的變故都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陰謀。南宮倩只是一個犧牲品,南宮萬劫先將她嫁入西域劍稷,然後再派人殺害古傳昔的兩大弟子,他南宮萬劫也就名正言順地成爲最不可能成爲兇手的兇手。然後他就可以用另一個身份
來吞併其他三大世家,成爲名副其實的中原第一武林世家。
在冰風雪城時,我們所劫擊的倭人隊伍能避開另兩路追殺,定然也是他的傑作了。
若讓倩兒知道真相,不知會多麼的傷心......
我們距離紅紋他們僅餘數步之遙。
天宗武功修爲極強,竟察覺到士兵氣息的減少,面色一變,急向人質掠去,先我們一步控制住紅紋三人,喝道:“有敵人!”南宮萬劫、古烈與朱權亦全神戒備起來。
我們再無法藏匿下去,紛紛現出身形。
古烈見到古傳昔,面色大變,駭然脫口道:“父親!”
“住口!”古傳昔怒喝道,接着,一聲龍吟,寶劍出鞘,空氣中立時瀰漫着濃烈的殺氣,劍尖遙遙指向古烈,古傳昔鐵青着臉道,“你若還是我兒,就滾過來受死!!”
古烈深知父親脾氣,知他非是說笑,駭得渾身顫抖,幾經猶豫,最終還是留在了朱權身邊。
天宗踏前一步,手握刀柄,狂笑道:“趙豐!你和醉劍的三個寶貝徒弟在我們手裡,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哈哈哈哈!”笑聲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喉嚨骨節錯動發出的“咯咯”聲,天宗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他竭盡全力張口說話,卻再發不出任何聲響,因爲他的喉嚨上突然出現了一柄刀,飛刀,小李飛刀。
沒有人看到刀是何時出現的,當你感覺到刀的時候,它已經在你的喉嚨上了。
葉百合美目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冷然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滿足你的要求。”
天宗倒下的時候,已變成一具沒有絲毫生氣的屍體。
南宮萬劫、古烈與朱權三人齊齊打了一個冷顫,縱然他們從未見過這種飛刀,也卻絕對不會沒有聽說過它--小李飛刀。
小李飛刀,例無虛發!
三人不約而同抽出長劍,用劍尖抵住了紅紋、趙劍兒,趙子玄三個少年的喉嚨,他們已成爲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朱權用他已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臉吼道:“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們!”
我們不動。
朱權狂笑着命令道:“南宮萬劫!古烈!還不快去給本王備車!”見二人遲疑不決,朱權又嘶吼道:“我們有三個人質,倘若他們敢動你們,動一個我殺一個,動兩個殺一雙!快啊!”
南宮萬劫與古烈對視一眼,雖然萬般不願,還是鬆開手中的劍,戰戰兢兢爲朱權準備馬車。
朱權一把攬過身邊的菀玟柔,顫抖着將手中的寶劍遞給她,獰笑道:“我的愛妃!本王是不會拋下你的!放心!本王將生殺大權交給你,倘若他們敢動一下,你就殺一個人質!動兩下,你就殺兩個!哈哈哈哈!”
我緩緩踏前一步,衆人均屏住呼吸,不理解我爲何會如此。
難道我竟忍心放棄紅紋他們的三條性命?
朱權雙目充滿血絲,駭然吼道:“柔兒!快殺了那個女的!殺了她!他要過來了!”
菀玟柔卻絲毫不動。
我又踏前出一步。
“殺啊!快殺啊!”朱權去搶菀玟柔手中的寶劍,誰知她卻反而握得更緊。
朱權絕望了,精神更已處於崩潰的邊緣,吼道:“你這個吃裡爬外的賤人!我掐死你!”
菀玟柔沒有死,朱權卻死了,我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南宮萬劫不動了,古烈也不動了,因爲他們唯一的希望已經飛走了。
朱權的屍體怒瞪着充滿不甘怨毒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已經淚流滿面的菀玟柔。
我柔聲道:“玟柔,子玄是我們的兒子吧?”我回憶起兩滴鮮血相融的一幕,繼續道:“你可以放棄我,卻絕不會放棄自己的骨肉。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的善良,你知道麼,我從未怪過你。”
菀玟柔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抖着流淚道:“豐......哥......對......不......起......”
一股血劍從她口中噴射出去,菀玟柔仰天栽倒,趙子玄突然撲到她身上,悲哭道:“娘!
南宮萬劫自知難逃一死,緩緩閉上變成死灰的雙目,揮劍自盡。
古烈狗一樣跪爬到古傳昔的身邊,死命地抓住父親的衣角,痛哭流涕求饒道:“爹!求您放過烈而一次吧!烈而知道錯了!”
古傳昔長嘆一聲,揮掌向古烈的天靈蓋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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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日。
夜。
江風陣陣,夏風襲人。
邪月悠然俏立在黃鶴樓之巔,予人一種超然物外,不屬於世俗的感覺。
風鈴隨風而舞,發出一連串悅耳動聽的音階,有風吹過,
邪月的裙襬卻無一絲飄動,一動一靜形成了一種奇特鮮明的對比。
“你來了。”邪月淡然道,語聲悅耳,如影隨形的天魔音卻消失不見。
“你居然忘記了臻入先天之境的天魔音?”我愕然道,兀一照面,我的心神已然失守。
“你卻帶了刀來,我既然忘記了天魔音,你爲何還放不下手中的刀?”邪月笑吟吟問道。
我微微一楞,不由問自己:是啊?爲何我仍放不下手中的刀?
我緊緊握住“沒落”,忽然發現我與它已融爲一體,心中泛起一種玄而又玄的玄奇之感。
我霍然醒悟,哈哈大笑道:“我本無須放下刀,爲何要放?”
“願聞其詳。”邪月露出讚賞的笑容。
“唯至情至性者方能發揮出刀的極至,使刀之人大多執着,那是刀客骨子裡永遠無法泯滅的東西。我已放不下刀,因爲我執着於刀。”
“好!這樣才配做我邪月的對手!”邪月笑道,“出招吧。”
我一聲長笑,“沒落”黑芒大現,沿着奇異的軌跡舞動起來;邪月嫣然一笑,流雲一般的絲帶隨風而舞,渾然天成。刀絲相觸,竟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音。
我已融入自然之中。
邪月亦好似化作虛無。
沒有了仇恨,沒有了慾望,甚至沒有了勝負之念。
我們終能拋開一切,去追求那虛無飄渺的天道。
刀與絲帶千百次地碰撞着,我即是刀,邪月即是絲帶。
不知何時,天空佈滿了烏雲,彷彿在爲我們的驚天一戰吶喊助威。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閃電驟然從虛空霹落下來。
這正是千百招後,刀與絲帶重新相觸那一剎!耀眼的光芒刺得樓下諸人睜不開眼睛。
絲帶化作塵埃灰飛煙滅,“沒落”生出雙翅一般騰空飛起,螺旋着向下落去,堪堪插在南宮倩的面前。
衆人一聲驚呼,再找不到我與邪月的蹤影。
南宮倩緊緊抱住“沒落”,癡癡望着我消失的地方,淚水情難自禁地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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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谷絕崖,秋色正濃。
火紅的楓葉燃燒着蕭瑟的小谷,秋風吹過,帶來一片歡語之聲。
葉飄零,人依舊。
南宮倩懷抱“沒落”,俏立於翠谷絕崖之巔,極目遠眺飄渺的長空。宛如一樽悽美無暇的雕像,流露出無限的哀傷。
通往山下的崎嶇山路的盡頭,是一塊平敞的腹地。
趙子玄、紅紋和醉劍正興高采烈地舞動着手中的刀劍。
山腰的竹林之中,清婉兮與嫜菲幽幽吟着悲傷的詩句。
一道白影從山下飄然而至,純潔柔美的白素比以前更增添了幾許靈動的神韻。
清婉兮打趣道:“我們的白大‘魔後’,不用打理魔門麼?”
白素嫣然一笑:“範卓護法重傷不治辭世之後,本門主用魔後傳下的《天魔經》把手下管得服服帖帖,哪裡還用本門主親自打理?”
嫜菲嬌笑一聲:“幸好‘魔後’有先見之明,在與豐哥一戰之前將《天魔經》傳給了你,否則,爲了爭奪這魔門典籍,怕是又要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白素忽然望向孤然俏立在山巔的南宮倩,幽幽嘆道:“只是苦了南宮姐姐!”
衆人轉頭之際,不知何時,南宮倩單薄的身軀後面忽然多了一條熟悉的身影。
南宮倩略有所覺,嬌軀劇震,沒有比這更令她熟悉的氣息,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她緩緩轉過日漸憔悴的絕美容顏,雙目重新煥發出昔日的神采,嫣然一笑,道:“你回來了。”
我溫柔地看着她,展開雙臂,準備迎接伊人的擁抱。
一切盡在不言中。
柳無傷突然從清婉兮與嫜菲的茶桌下探出腦袋,一溜煙兒從裡面滾了出來,興奮地向山巔跑去,遠遠的呼呼地忘情喊道:“瘋哥!你回來啦!你不是破碎虛空了嗎~~~~!?你都經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我與南宮倩相視一笑,柔情無限,轉頭淡然道:“我忘哩!”
我的確經歷了許多,但那裡卻沒有我所真正渴望的東西--愛情和朋友。
“我好想你啊!”柳無傷破鑼般的聲音遠遠傳來,“哎呦!”腳下一滑,他摔了一個大跟頭。
“吱吱吱吱~!”一頭白猿在林邊竊笑不已,原來柳無傷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糞便。
“我明白了!”柳無傷一拍腦門兒,哈哈大笑道,“‘猿糞’!這都是緣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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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落的刀客》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