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天口吐鮮血,向後橫飛數丈才“撲通”一聲落在地上,滿臉驚駭,不容置信地看着數日前還被自己扁得體無完膚的廢物山賊,只覺衆目睽睽之下,丟人至極,一發狠就欲上前與石頭拼命。
哪知石頭卻不戀戰,轉頭撒腿就跑,跑回自己陣營忽忽喘着大氣,躲在盧戰天與醉翁身後,咧開嘴衝歐陽天嘿嘿一笑,眉開眼笑地對着他,意思在說:小樣兒,你不行......
歐陽天卻只能落得乾瞪眼,最終無可奈何地回到自己陣營,心裡罵遍了石頭的祖宗十八代。
有一種人,天生神力,胃口無底,吃得越多,力量越大,石頭就是這種人。不過自從他當了大哥、有了兄弟後,就很少能填飽肚子了,所以十成力量,石頭平時也只能發揮出兩、三成來。
石頭並不奇怪葉百合爲什麼會知道這事,在他認爲,乾孃連自己屁股上有痣都知道,恐怕天底下便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憐的“食神”祁九孤此刻正在醉劍山莊的廚房睡覺,他昨天並沒有喝酒,累的。誰叫他對自己嚴格要求,每一道菜都要精益求精呢!爲了餵飽石頭,他昨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由於石頭的意外到來,醉劍山莊準備過活半個月的糧食都被掃蕩一空......
衆人見葉百合劍未出鞘便一招逼退了上官無忌,紛紛猜測葉百合的身份。上官無忌自知與葉百合差距太大,也識趣地退出戰圈,剩下醉劍、葉百合與白若雪三足鼎立,由於來歷不明的兩大美女嬌豔可人、交相輝映,引得衆人紛紛側目、談論,醉劍這個主角反倒顯得十分不協調,有種多餘的感覺。
葉百合衝醉劍淺淺一笑道:“劍哥,我來會她吧。”嫣然一笑百媚生,一個字,美!
醉劍深知自己已是強弩之末,識趣地退下陣來,盧戰天和柳無傷同時向他豎起大拇指,醉翁亦露出讚賞的神色,單憑他連續單挑黑白兩道高手十數人的驕人戰績,黑榜第一高手的名頭就當之無愧。
而深知醉劍的醉翁、葉百合等人看醉劍的目光中除了安心、驚喜,好象還有一些疑問的成分,醉劍的劍法變強了,他從前的劍法像風,飄逸灑脫,如今卻多了幾分沉穩,對力道的控制、拿捏更是準確得匪夷所思。
日後衆人問其原因,醉劍笑答曰:“‘掘樹劍法’乃我掘樹近萬棵後悟出的精妙劍理。”
此後中原一度導致極其嚴重的森林災害,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盧戰天目光由癡迷轉爲憐愛又化爲憂傷,喃喃道:“幽兒,整整七年沒有見過你的笑容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一聲道,“啊!幽兒危險!決計不能令她身處險境!”
盧戰天方欲提槍躥出,卻被柳無傷攔住,後者嘿嘿一笑道:“她的輕功前**就見過,感覺如何?”
盧戰天想起當日葉百合展露的絕世輕功,搖頭苦笑道:“神鬼莫測,登峰造極!”他當然明白柳無傷的意思:縱然葉百合不能敗敵,自保卻已經綽綽有餘了。
柳無傷忽然轉移話題,神秘兮兮地接道:“你,想不想泡她?”
醉劍將葫蘆舉在空中,酒剛飲到一半,聞言突然“噗”地一下吐了出來......
盧戰天茫然點頭道:“想!”
柳無傷一拍他肩膀,小聲道:“我敢打包票,天底下絕對沒有比我更瞭解小百合的人!也絕不會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泡妞!沒有我,你的希望最多隻有三成,算上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盧戰天大喜過望,道:“柳老弟,不!柳大哥!以後多多關照,呵呵呵呵......”二人交換了一個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醉劍大搖其頭,心中已經開始爲盧戰天默哀。
葉百合看醉劍走回自己陣營,換上另外一種高深莫測的微笑,向驕傲挺立的白若雪道:“慈航靜齋的妹妹,姐姐對你的劍術傾慕已久,還望妹妹指點一二。”然後隨意將劍戳在地上,悠然而立。
“慈航靜齋”四個大字猶如深水炸彈一般,將整個會場轟得沸沸揚揚。
慈航靜齋是一個神秘的地方,慈航靜齋是代表江湖白道的武林聖地,慈航靜齋裡面都是女人,慈航靜齋的女人超級漂亮,慈航靜齋裡的女人武功奇高,慈航靜齋中人很少涉足江湖,但每次出現的時候似乎都在暗示:江湖一定有大事將要發生!
敢與慈航靜齋的傳人爲敵,葉百合又是何等身份?
正當身爲天之驕子的白若雪本該風光無限的時候,偏偏多出了一個葉百合,一個無論容貌機智、武功身份都不在她之下的女人,她不僅身份比白若雪神秘,更賦有一種成熟女性的韻味。
白若雪忽然有一種被人挫敗的感覺,還未動手,她已然處於極其被動的地位。她緩緩擡起潔白的玉臂,纖指輕輕捋了一下隨風輕舞的劉海,掩飾內心的慌亂。心靈的破綻一閃即逝,轉眼她又恢復到了高傲自信的模樣,雙目閃爍着攝人的光華,笑道:“姐姐已知若雪身份,若雪卻對姐姐一無所知,豈非太不公平?還請姐姐不吝賜教!”
葉百合暗呼厲害,單憑白若雪應變神速、能屈能伸的高絕反應,就能看出她絕對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二人雖然未出一劍,心靈上的比鬥卻早已展開了。
葉百合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悠然姿態,淺笑道:“姐姐我姓葉名百合,無門無派!”
春日照在二女美豔絕倫的玉臉上,和風吹拂着她們瀑布般隨風傾瀉的秀髮。
白若雪雪白的皮膚隱隱發出淡淡的光華,愈發透明起來,此刻的她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只是執劍在手,嘴角逸出一絲與外表絕不相稱的冷酷驕傲的冷笑。
她手中有劍,劍的盡頭是悠然含笑的葉百合。
劍心通明,慈航劍典的小圓滿境界。白若雪所表現出來的,正是臻入劍心通明的超然跡象。
靜!數以千計的羣雄俱是暗暗喝彩,誰也不願意打破場內奇異而美麗的對峙。醉劍等人則暗暗爲葉百合擔心起來,其實迄今爲止,他們誰也沒有見過葉百合的真實武功,她的武功與她的人一樣神秘。
叮——!葉百合的劍終於出鞘了!
葉百合也變了,目中兩道寒光緊迫着白若雪,冷酷的面容嚴肅而鎮定,整個人就像滿弦之弓,蓄勢待發。她的人,鋒芒畢露,使人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她的劍,看似隨意地豎直垂下,滿是破綻——滿是破綻就是沒有破綻。
這是究竟什麼劍法?雖然葉百合並未出劍,可每個人都覺得她的劍只有一個用途——殺人。
所有人都涌起一種荒謬絕倫的念頭,站在他們面前的,已經不再是先前陽光般溫柔和煦的絕色女子,妖嬈可人的白若雪變成了一塊透明的水晶,晶瑩剔透,無論如何你都看不透她;香淳風韻的葉百合則冷了下來,綜合了野獸的殺意與獵人的冷靜,滔天的殺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然而她卻不動。
柳無傷、醉劍看得眼睛都直了,前者拍拍胸脯道:“我的媽啊!小百合這唱得是哪齣戲啊?簡直就一女魔頭啊!我看以後還是少惹她爲妙,嚇死我了!臭酒鬼,你看她有幾成勝算?”
醉劍沉思片刻道:“不知道。兩種劍術都是我前所未見。”然後便不再言語,凝神觀看比鬥。
葉百合不動,白若雪卻動了。
劍芒暴漲,千道長虹向葉百合猛然捲去,劍化千影,點點寒星使人眼花繚亂。
葉百合卻只出了一劍,快!沒有招式,力量、準確、速度,突破了層層劍網直取白若雪的咽喉。直接、簡單的一劍,卻是最有效的一劍,逼得白若雪不得不救。
前者的劍法如白雲蒼狗,變幻無常;後者卻是一種招式的迴歸,雖然簡單無華,卻一針見血。極繁與極簡兩種不同的劍法,強烈的反差,造成了一幕極爲詭異的場面。
流雲吞月!雲動,月不動。雲雖然面積大,卻遮不住月的光輝;月光雖然銳利,被遮擋的地面上總會出現雲的陰影。這番繁、簡兩極的對抗,絕不比方纔醉劍與樊凜一戰遜色,看得衆人目馳神眩。
百招餘過後,葉百合突然撤劍後縱,身法幾近幻影漂亮之極,站定後又恢復了神態閒逸、漫不經心的悠然俏樣。白若雪閃過詫異的神色後,亦盈盈一笑負劍而離,變成了風情萬種的柔情女郎。
接着四面響起了風雲雷動的熱烈掌聲,拋開恩怨,爲這場精彩的比試而鼓掌。
葉百合呆呆望着手中的長劍,只見它轉眼間斷作無數碎片,葉百合幽幽嘆了口氣道:“慈航靜齋果然名不虛傳,姐姐自知不是妹妹你的敵手,哎......”
白若雪手中的長劍雖然傷痕累累,卻不折斷,美目中閃過得意的神色,嬌笑道:“姐姐謙虛了,姐姐劍法獨具一格,裡面有很多值得若雪學習的地方哩!”
單聽口氣,任誰也不會想到,此刻如此親暱的二女方進行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
葉百合正色道:“如果妹妹堅持與醉劍爲敵,姐姐我絕可不能袖手旁觀!”
白若雪早對醉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方纔上場只先戲弄他一下,並不想置醉劍於死地,當下笑答道:“妹妹方纔只想領教一
下醉劍大俠的劍法,其實並無歹意,何況他究竟是否出自魔門,並沒有任何的確鑿證據,實在不好妄下結論。”
葉百合環伺一圈羣雄,朗生道:“奴家與醉劍情同手足,醉劍的事就是奴家的事!若誰還懷疑醉劍是魔門妖人或者不服氣的,儘管站出來,奴家奉陪到底!”
四面鴉雀無聲,不知是被醉劍以及葉百合高強的武技深深震懾,還是被他們之間友情莫名感動,再無一人站出身來,葉百合趁熱打鐵道:“誠如方纔樊凜所言,如果醉劍當真出自魔門,根本不會在西湖與範卓對抗,更不會傻到像現在這般自投羅網。至於你們爲什麼衆口鑠金,一致指責醉劍,你們心知肚明,奴家不願多說。至於結果,醉劍的實力已經說明了一切。如果大家沒有異議,這事我們暫且壓下,不要耽誤了其他的事情……”
突然從南宮世家傳出一聲冷笑,南宮萬劫陰沉着臉道:“這樣就想矇騙過去麼?那圓月彎刀難道是假的?人是活的,可以說假話,刀法可是死的!”
葉百合大感頭痛,圓月彎刀,人證物證俱在,醉劍爲瘋哥攬下此事,看來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閉口凝神不語,忽然靈光一閃,計上心來,衝柳無傷使了一個奇怪的眼色。
柳無傷終於等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使出了久違了的遁秘殺手鐗,他的獨家拿手好戲——尿遁、食遁兩大殺招,大呼一聲道:“哥哥我要**、吃飯!中午暫停休戰,下午繼續,不同意的請站出來!”
有身份地位的不屑站出來,臉皮薄的不想站出來,武功低的站出來也是被扁……
無人站出,遁秘成功。
***
我剛一踏出房門,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手持一把形狀特殊的長刀,向齊伯發起強烈地猛攻,每每出刀,速度均快愈閃電,隱隱帶有風雷之聲,齊伯有條不紊地迅速揮起柴刀頻頻抵抗,只是每次欲作反攻之勢,都被對方刀浪壓下。
天風十四郎雖然搶佔主動,心下震驚卻有如滔天駭浪,自己全力出手竟都不能殺敵制勝,眼見力量正從自己身上悄然流失,不禁萌生退意。
不是不退,而是根本無法全身而退,此刻他看似攻勢如潮,實則被齊伯牽制。他已騎虎難下,不得不攻,齊伯反攻之刻,就是他落敗之時。
我幾乎可以斷定,他的刀法,就是奪去幾大世家子弟以及古傳昔弟子翟雲性命的詭異劍法。
同時暗贊“妖刀”齊遠果然名不虛傳,任何的刀到了他手中都變成了無堅不摧的利器。
盧雲已得盧戰天真傳,雖然同戰兩人,仍無敗象;使我驚異的是上官蓉,撮指成劍,在濃濃的劍意連綿不斷的施展下已經穩佔優勢,而那劍意赫然出自醉劍的劍法……
我毫不猶豫地掠向處於被動的紅蚊和趙子玄,接過紅衣人的功勢,二小一見是我,立刻大喜,退下陣來不停喘息,剛纔彷徨不安的心已然安定下來。
而紅衣人則有另一番詭異感覺,只覺得與自己過招沒氣勢、沒武器、沒招數,可自己偏偏就是不能取勝,惟有更加發狠地進攻掩飾內心的惶恐。
我心中卻涌起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我清楚地把握到對方刀勢的走向,只消或前後或左右的遊走,便能躲過紅衣人滔天駭浪般的招式,如果換作從前,我雖然亦可輕易取勝,但絕對不可能達到如此隨心所欲的境界。
武,對我來說,已經變成自然的一部分。
紅衣人一招用盡,方欲再攻,突然看到變魔術般從刀鋒上出現兩根手指,長刀便如被鐵鉗夾住一般,再難移動分毫,此時方知自己與我差距太遠,不由得心灰意冷。
這兩指奪鋒的手法,是我在絲毫沒有武功記憶的情況下,純系自然感應,隨手發出,無論手法、意識,無不暗合自然之道,我不禁暗喜,自己雖然慘遭失憶的厄運,卻因禍得福,不僅從“妖刀”齊遠身上受益非淺,還無意之間領悟到了如此精妙招式。
突然我想起了一項失傳已久的武功名目,它的招式雖然已經無人知曉,其經典的名字反而被世人流傳下來,如此經典豈能白白浪費,我決定從此刻起,將此招命名爲——靈犀一指。
我的突然出現打碎了天風十四郎最後的希望,他微一分神,已經被齊伯抓住時機,柴刀掀起一層無堅不摧的黑色刀罡,猛向天風十四郎的破綻狂襲而去……
中原武林,豈容倭人猖獗!?這亦是齊伯毫無保留的致命一擊!
天風十四郎口吐鮮血、急退、伸手入懷、擲出一物,動作行雲流水,接着從地面猛然騰起黃色的煙霧,隨着天風十四郎一聲呼哨,紅衣人亦撒刀退去,黃煙退後,倭人早已退得一乾二淨,只有屋中被我點倒的藍衣人昏迷不醒,院中又恢復了寧靜。
盧雲有可能在劍稷宴會之時,由於我對盧戰天動手之故,顯得有些尷尬,並不與我說話。走到一旁擦拭“暗蓮槍”,又恢復到了那個靦腆沉默的小夥子。
我吩咐紅紋及趙子玄將藍衣人捆好,整理一下房間,此時幾女仍昏迷不醒。
我向齊伯身施一禮,恭敬地道:“小子趙豐見過齊伯,感謝前輩再造之恩!”雖然我已近中年,但在齊伯眼裡仍是後生晚輩,我向他行禮,一是表達對他的尊敬,二是感謝他指點武功的再造之恩。
齊伯哈哈笑道:“果然是你!謝就不必了,我與婉兮、菲兒她們暫住醉劍山莊,不要忘記我拜託你的事情就好,魔門之中高手如雲,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到時還望你與醉劍鼎立相助。”
我欣然答應道:“‘魔劍’範卓有您老人家關照,其他蝦兵蟹將,我與醉劍還不放在眼裡!”
“錯!”齊伯目中突然精光閃爍,語氣轉爲嚴肅道:“範卓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看齊伯不似玩笑,詫異道:“此話怎講?”
齊伯正色道:“魔門中最可怕的不是範卓,而是‘魔後’邪月。魔門歷來掌門,無不根骨奇佳、天賦異凜,且是魔門至高武學天魔卷的唯一繼承人。那日我與範卓交談,得知新一代魔後已經出世,而且功力直追上代‘魔師’邪風。”
我是首次聽聞“天魔卷”等名目,皺眉道:“如果‘天魔卷’乃邪風親傳,那魔後恐怕不下六十歲了。那豈非成了老妖婆?在我聽聞,魔門女子卻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齊伯搖頭道:“非也!至於魔後年齡我也不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但凡煉精化氣之人,功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可以減緩衰老,登峰造極者更可以恢復到中年相貌。天魔卷中卻有一種武功,專爲修生養顏而設,習成者可至死保持青春,五十年前‘魔師’邪風猝時從相貌看亦不過三十。”
我又與齊伯閒談幾句後,忽然發現牆角孤獨站立的上官蓉。
上官蓉見我望去,悽然一笑道:“瘋哥,我想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離開劍哥哥了。惟有繼續裝作失憶,才能留在醉劍山莊,還請瘋哥與齊前輩成全。”
暈,連她也改叫瘋哥了......也好,總比瞎子哥哥好聽。
我與齊伯相視一笑,同時點頭答應,我又囑託紅紋、趙子玄不要說破,對盧雲講時,他只是哼了一聲,點頭算作答應,看來他仍然對我頗有芥蒂。我亦有些後悔當時一時衝動,險些鬧出人命,對他頗感歉意。
接着我讓紅紋將我失憶之後的事情說與我聽,這小妮子與好動開朗的趙子玄整日一起,性格也日漸開朗起來,把事情說得有聲有色,看到她的快樂,我感到十分的欣慰。
然而令我頭痛不已的是,僅僅三個月不到,江湖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且都是因我而起。掐指算來,我居然昏迷了兩月之久,我的傷口呢?我的皮膚爲什麼變白了?真氣怎麼感覺不一樣了?還有難道真如齊伯所說,自然真氣已經臻入先天之境?
無數疑團搞得我頭大不已,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不去想它……
所以柳無傷、葉百合、醉劍等人回來的時候,我仍保持着清醒的頭腦,看着他們疲憊而快樂的神情,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偉大的友情。
把分擔朋友的痛苦,當作自己的快樂,這也是友情在諸多情感中最爲無私的原因。
每一羣朋友都是獨立的一體,都有屬於自己的、各種形式的交流方式,獨特另類的語言、動作、思維,成爲連接他們思想的紐帶,將他們緊緊栓在一起。
葉百合一見到我臉就紅了,她臉紅通常有兩個原因,一是犯錯誤,二是裝的。
由於她說謊時從不臉紅,所以每當熟悉她的人見她突然臉紅,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大黴……
柳無傷一見到我醒來也知道有人要倒黴了,不過倒黴人的卻不是我,而是葉百合。
很久很久以前,葉百合有一個願望:想過一回少婦癮。這個突如其來的願望,像是災難一樣,成了醉劍山莊的恐怖夢魘,那時候菀玟柔還是我的妻子,所以趁柳無傷、醉劍與祁九孤溜之大吉的時候,我理所當然地霸佔了整間酒庫。
現在,在柳無傷眼中,感情成了我的致命傷,以我“瘋哥”之名,倒黴的人一定是葉百合。
葉百合一見是我,露處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甜
甜地道:“瘋哥,你這麼早就醒拉!”
我白了她一眼,含笑看着盧戰天,拱手道:“盧大哥!劍稷之時趙某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擔待!”
葉百合擺出一副惹人憐愛的小女兒姿態,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不想盧戰天對我怒目而視,嚇得我不輕,前者吼道:“什麼海涵擔待的!沒看見人家向你打招呼麼!誰敢對我的幽兒沒這麼禮貌,我盧戰天決不輕饒!”
幽兒?!依稀記得前日盧戰天錯認葉百合爲亡妻的情景……
柳無傷附在盧戰天耳畔,小聲道:“瘋哥在和小百合在開玩笑,他們感情好的很哩,你要想泡……必須先過瘋哥這關。”中間幾字吐字不輕,不過他們二人心知肚明。
“瘋哥!”盧戰天突然擡頭起,不好意思地道:“一家人說啥兩家話啊?咱們壓根就沒當回事!走我們哥倆進去敘敘舊,小弟我有事相求!還請瘋哥多多幫忙……多多幫忙……”
從前總聽到諸如“愛情是盲目的”、“容易在愛情的旋渦中迷失”等句子,今日親有體會方知此言果真不假,能讓關外的風雲人物沙盜盧戰天露出此等姿態的情況,恐怕非女人不可,真是紅顏禍水啊……
我瞟了一眼葉百合,嘿嘿一笑道:“沒問題!盧大哥有話儘管提,兄弟我無錢無勢,別的沒有,就是有朋友,買田置地、經商作買賣的不行,做個飯拉,打個架拉,保個媒拉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盧戰天別的沒聽清楚,“保媒”二字卻聽得十分真切,差點沒把他嘴巴樂歪了,葉百合則氣得纖足微跺,一轉身進入大堂,柳無傷躲在背後偷笑。
使我放下心來、心情舒暢的是,我與盧戰天之間再無芥蒂,不僅如此,而且在某種程度上還親上加親哩!看到他對葉百合神魂顛倒的模樣,我真忍不住要推波助瀾,幫他一把。
醉劍突然怪笑道:“瘋哥你喝了我的醉生夢死,又飲了我的豆蔻天香,這筆帳怎麼算!?”
我連忙轉移話題:“啊!頭痛得厲害!豆蔻天香的副作用果然厲害,我好進屋休息!”
言罷,一溜煙跑了。
醉劍亦大笑着跟進門來,沒想到我們幾個這次大團圓,竟是在這種危機時刻。
患難見真情,有道理。
醉翁與石頭跟上醉劍腳步,柳無傷卻偷偷拉住盧戰天的衣角,小聲道:“來!兄弟給你上泡妞的第一堂課!以後要叫她小百合,切記女人最不喜歡男人當着她的面叫別的女人的名字。你要追她,就要有一個新的開始!不要把她看作‘幽兒’的代替品,否則將永遠無法成功!”
盧戰天陷入沉思之中,半個時辰之後,他決定開始自己的第二春……
***
在柳無傷的“西施醒神露”的功勞下,幾女很快從昏迷中醒來。衆人圍坐大堂互相訴說上午所發之事,值得慶幸的是雖然萬分驚險卻無半點傷亡。
正自閒談之時,一聲春雷突然驚醒安睡的天空,然後便聽得窗外的雨聲嘩嘩不斷,第一場春雨瀟瀟落下,雨聲頗爲響亮,看來雨勢竟然不小。
葉百合面露喜色,長身而起道:“好雨!我這就下山爭取拖延半日,只要今晚一過,任他黑白兩道,看誰能奈我何!真是天助我也!”
衆人卻聽得一頭霧水,清婉兮與嫜菲同時問道:“此話怎講?”
柳無傷得意地看了一眼二女,替葉百合解釋道:“你們以爲臭酒鬼有那麼高尚的情操?什麼洗脫罪名,澄清真相!假的!都在拖延時間!若非當時南宮倩傷勢甚重,以及‘豆蔻天香’被埋醉劍山莊,還有瘋哥下落不明,那小子早溜之大吉了......還有......本來當晚等瘋哥醒來我們就有機會偷偷溜走,沒想到居然有個蠢蛋將大半瓶‘豆蔻天香’都給瘋哥灌了下去,差點弄得瘋哥長時間昏迷不醒,還好瘋哥體質非凡、英明神武,這麼快就甦醒了,否則差點被人血洗醉......”
感受到醉劍強烈的殺氣,柳無傷立刻長話短說道:“現在瘋哥安然無恙,南宮倩傷勢好轉。今晚不走,更待何時啊?”
盧戰天慌忙起身道:“幽……小百合!我陪你去!”
葉百合剛要拒絕,我傳音過去道:“你若帶他去,我就不和你計較。”
葉百合無奈道:“走吧。”然後轉身下山儘量拖延時間。
盧戰天待葉百合跨出門後才醒悟她是對自己說話,功力高強的他早已看出是我傳音給葉百合說了些什麼,送給我一個感激的眼神便慌忙追去。
趁着葉百合與盧戰天不在,我向幾女澄清了與葉百合的關係,免得越描越黑。由於三女剛剛躲過一劫,又知清婉兮眼睛復明有望,她們心情從醒來以後一直很好,見到我恢復本來的性格,三女均對我好奇不已,唧唧喳喳問個不停,我只能耐下心來與他們閒談。
柳無傷見幾女圍着我說個不停,自己卻獨自坐在冷板凳上,心裡老不是滋味,乾咳一聲道:“哼哼,瘋哥可治不好清婉兮的眼睛,你們要想讓她雙目早日復原,快過來陪哥哥我聊會天。”
我起身笑道:“我去看看倩兒,你們先聊。”轉身走入南宮倩休息的房間。
聽到我稱呼倩兒親暱的語氣,清婉兮美目之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
南宮倩看到我坐到她的身邊,目露覆雜的神色,她不語,我也不語,我們就默默地沉默着。
我開不了口,不知從何說起,忽然想到她仍然對我一無所知,我便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從我與刀的故事開始,我是天生的刀客……
直到斷空刃從我父親的煉爐中橫空出世,我開始挑戰各大刀法名家……
我成名了,認識了一個女人,她叫菀玟柔,我和她相愛了,結婚了……
醉劍、葉百合、柳無傷、祁九孤,我講述着我們快樂的故事……
我沒有權利、沒有金錢、沒有地位,結果愛妻拋棄了我,我的心都碎了……
我向南宮倩傾訴着我的悲傷、快樂,漸漸地,她亦溶入了我的故事,她笑了、又哭了,然後,我開始講述我與她之間的故事……
從大漠、劍稷一直講到恆山、西湖,最後說到爲了給她報仇砍掉竹鵬一臂險些喪命……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反正是好久好久,故事結束的時候南宮倩已經淚流滿面。她任由我握住玉手,感受着我爲她付出的感情。我柔聲道:“倩兒,今晚我們便動身離開,往事如風,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我們總要生活,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活在悲痛與陰影之中,我可以和你重新開始,讓我們忘掉一切的不快,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再來吧,好麼?”
南宮倩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終於擡起頭來,目中閃爍着異樣的神采,堅定地道:“好!”
這時房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露出數個紅眼圈,葉百合與盧戰天赫然也已回來,所有人竟然都在偷聽……不過卻沒有尷尬,整個空間都陷入悲傷與喜悅共存的神奇世界裡。
齊伯突然暴喝一聲道:“什麼人!?”
接着,地板一響,從地下又鑽出三個紅眼圈,爲首一人道:“瘋哥,真是太他媽感人了,嗚……”
只見他左挎葉柔劍右挎屠龍刀,不是步常萊是誰?
步常萊嘿嘿一笑道:“瘋哥快跟我從地道離開,晚了就來不及了,魔門早已將鳳凰集連帶醉劍山莊團團包圍,設好土炮,恐怕一時三刻就要動手!走晚了小心屍骨無存啊!”
衆人大驚!均曉得步常萊所言不假。
步常萊一把攬過身旁的兩個兄弟,介紹道:“黑黑瘦瘦的叫土三,白白胖胖的叫果子。”
***
不是結局。
***
墨羽戀戀不捨地從醉劍山莊蹶塵而出,衝出一片慌亂的鳳凰集,奔向未知的未來。
數十隻信鴿從醉劍山莊騰空飛出,飛過鳳凰集的時候被人攔下,鳳凰集便亂作一團。
剩餘飛出的信鴿卻被魔門之人攔下,範卓毫無感情地下出命令:“點火!”
轟!轟!轟!響徹天地的爆炸聲從地面上不停響起,震得地道簌簌顫抖……
葉百合看着步常萊與土三、果子的濃濃友情,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一羣,此刻柳無傷、醉劍、祁九孤也略有所感,相視一笑,好象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我呢?我攬着南宮倩,正沉浸在愛情的滋潤之中……
葉百合突然問道:“小步,我們這是去哪?”
步常萊笑道:“天底下還有比奇大師的狗窩更安全的地方麼?”
清婉兮和嫜菲同還有清虹同時問道:“哪個奇大師?”
柳無傷哈哈一笑道:“乖乖地叫一聲傷哥,我就告訴你們!”
幾女嫣然一笑,甜甜地道:“傷哥!”
……
我本想與倩兒找一個遠離江湖是非的地方,不久以後,我發現自己錯了。
因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
《沒落的刀客》第一卷劇終,第二卷《江湖》繼續連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