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南詠與她對招,一直有被捷足先登之忿,此刻更有被束手受縛之懼。兩三招後,若非林朝英心中不忍,吳南詠雙臂早被刺傷。林朝英使出新招「煙水隱約」,吳南詠驚見劍影迷離;林朝英忽翻身飛刺蒙面人,來個聲東擊西。好個蒙面人雖慌不忙,鐵掌打圓急步後退,林朝英一劍接一劍快,但蒙面人腳尖點在水窪、滑石的面上輕飄,全避開了。林朝英舞動鐵玲爪,雙管齊下,迫蒙面人到較後的乾爽位置,忽聞「噗咚」一聲,聽盧恩殊切齒罵道:「是個漢子,就上來結結實實打一場,別藏頭露尾,裝醜作怪!」
林朝英甚有同感,不能再讓他遁走,冒險射出鐵玲爪,升高俯瞰全景,只見盧恩殊戟指江面亂罵着,不見到他也不見狗兒。孤身懸空,吳南詠與蒙面人馬上趁機夾擊,浪潮三番涌進,林解開鐵玲爪,借勢盪向像巨龍頷骨列齒般的江邊石堆,欲圖飛越投入江裡,惜盧恩殊的陽焰刀中途攔截,林朝英使出新招「柳絮添亂」以攻爲守,安全着地,但吳南詠與蒙面人已上,與盧恩殊形成三角合圍。林朝英盡用聲東擊西,借左打右之策抵禦,嘆屢被老謀深算的盧恩殊識破,所處之地滿是積水、滑石亦大利蒙面人走動,惟挑最弱的突圍,咬牙施新殺着 「一樹橫江」,直刺向吳咽喉下的天突穴。吳南詠果抵擋不及,林朝英也悔之已晚但別無他法。突然,崇與務從右邊衝出,撞開了吳南詠,自己則左膊至臂被劃了一道血痕。林朝英突圍了,仍被盧二人追擊在後,回身旋劍出着名狠招「燕繞三匝」分擊;盧識得厲害,以「二迴環」抵擋,怎知劍到即收,暗罵又着了她道兒。吳南詠爲崇與務點穴止血,劍底撿活,不禁對他稍露一絲感激眼色,忽地醒覺問道:「你因何回來?」
林朝英奔往黑洞,巨潮又涌入,蒙面人竟像踏着潮水飄遊追至,雙掌如飛蝗石在她頭頂亂墮;盧恩殊亦使「三才掛噼」上中下路追擊她。忽多出一隻鐵玲爪,破空擊向蒙面人臉頰,他惟有回招撤掌爲爪擒拿,人爪雖似狼狠快,但鐵爪如龍神威,幾招後蒙面人便疾退閃避。蒙面人定睛看,此乃一俊朗英挺青年操控。盧思殊亦同時同樣,被林朝英操控的鐵玲爪擊退。吳南詠睹毛雅上前與林朝英並肩,二人各提着索爪,切齒道:「分龍索!」猶記當年學此器,自己雖是班頭,也只得與其他班員一起,習攀爬行動之用,至於制敵攻防,李晚雪僅授林朝英與毛雅;窺他倆同練一拋一收,一牽一解,猶灼痛心頭;向崇與務瞪目道:「都是你闖下的禍!」吳南詠持劍,向林朝英使出精擅絕招「恨水長東」,劍鋒片片綿綿,卻被林朝英的新招「山隔萬重」一層層地反被牽制。這是自己苦研,連她當年也自愧不如的一招,竟落敗如斯!吳南詠呆住了,幸林朝英沒乘勝追擊,崇與務才能趁機,負傷把她拉走。
在旁的毛雅也詫異,三載不見,她不單武功躍進,更有剋制本門武功趨勢。
崇與務關注地問道:「妳沒事吧?」吳南詠腦筋驟醒,忿然吹響玉哨。毛雅瞥眼蒙面人往江邊退,心知不妙也欲拉林朝英遠離,此時身後黑洞傳來腳步聲嘈雜,見孫博樂從洞口狂奔出來,未及發問便聽他叫喊道:「快走!」他的背後轉瞬已出現每三個一排,狀被惡鬼附體,面容扭曲,呈狂態的「人們」,只見隊首不見隊尾。林朝英輕聲道:「他們都是服了『世外春』的『掌中勇士』。」毛雅會意不及,吳南詠已投擲物件到他倆頭上,隨即爆開花粉漫天灑落。孫博樂拉着他倆,跑回連接入口通道的那洞穴去,江潮涌至,他們拚命橫衝進去。那羣張牙舞爪「掌中勇士」,或因被潮水捲出江裡去,或因毛雅三人身上的香粉被沖淡,迷去方向緩了進擊。
毛雅三人迅速跨越泥沙斜坡,返回通道。林朝英欲循來路,尋找有何機關可進谷。「英」「林娘子」,毛雅與孫博樂異口齊聲把她喚住。孫博樂暗恨自己始終不敢,像毛雅直呼她的名字,像敗了一陣,連忙搶着道:「這邊纔對。」林朝英跟隨他往通道盡處去,原來右邊石壁隙縫中,還有條小道可側身通行。林朝英懊悔自責道:「大意了。」孫博樂安慰道:「若非脅了荊天門人領路,也未得知。」此時毛雅打了個「禁口令」的手勢,二人忙醒覺恢復警惕。孫博樂忿再敗一陣,掉頭憶記剛纔經過的路線,領他倆進谷。
出了那條小道,孫博樂指向左邊小徑,比劃那裡就是黑洞進出口,還模彷狂人形態,博林朝英一粲,惜她反應毫無。毛雅環顧四野後,伏地蛇蜒進去前面矮林。見林朝英照樣而行,孫博樂不懂其法,勉強爬行跟從。前進至一石窐,毛雅見有林木掩護,便停下歇息和觀察。孫博樂忍着不拍走衣褲上的泥沙,免遭毛雅輕視,見林朝英正注目自己,心想莫非她關心自己緣何與毛雅一夥?哈,任她多聰明也猜不出,我們如何合謀,驅使崇與務引路到此的妙計,正欲興奮地輕聲告知,便聽到毛雅問道:「剛纔你說什麼勇士?服了什麼?」林朝英吟道:「花凋世外春,又失掌中身。」毛雅一抖,仔細重看四周,深深呼吸了幾下,嘆道:「玉笥猶殘藥,幸洗香粉塵。」林朝英詫異他一生拘謹,竟改詞換字形容剛纔逃脫情景,不禁回望孫博樂一眼,嘆句近墨者黑了。
孫博樂點頭同意,道:「僥倖潮水沖淡了香味,否則擺脫那羣狂人,難矣!」與毛雅兵分兩路,卻躲藏黑洞出口待撿便宜,偏遇上狂人在後!回想驟然目睹那一刻,孫博樂猶有餘悸。
林朝英熘了二人一眼,毛雅道:「我從沒有朋友。」孫博樂也馬上駁道:「我倆是……敵。」林朝英返回正題,問道:「這是金主的意思?」毛雅猶疑地道:「可能是,有人想做點成績,向主上邀功。」林朝英再問道:「這藥方……外婆她可好?」毛雅道:「帶家很好。四年前,李長容便開始與他們暗通聲氣。」李長容乃她姑姑李自纖的丈夫,本姓凌,入贅後改姓李。林朝英素知那夫婦表現戰戰兢兢,心裡因三名兒女過不了考覈,外婆又不允酌情當他們帶家,對身爲本家儲位弟子來說甚是羞辱,故早四出活動謀奪掌家之位。
孫博樂道:「金狗如此殘虐宋室人民,維武盟決不袖手,你們還是先離開,免生枝節。」毛雅面露冷笑,孫博樂兀自辯解道:「我們雖出了敗類,但在大是大非前衆定必一心。他們縱有高手在,我等也非庸輩!」知道你在恥笑我,妄圖使開她以免與那人重遇。哼,你無此心嗎?毛雅道:「那麼你趕快回去調度,我倆在此守候,再來裡應外合。你我早慣如此勾當。」忘恩負義的魔人,若非抓住我急於晤……
林朝英此時道:「我要到那邊,掌中戰士應囚於此。」二人說話時,她觀察到有近似龔良口中的深谷。毛雅循她所指看了也意同,道:「入夜後行動。」林朝英搖頭道:「以快打慢,讓南來不及部署。」毛雅斥道:「你魯莽亂撞夠了未?明知被對方看透了弱點,仍一頭栽進。不珍惜自己,漠視珍惜你的人,至少也該珍惜帶家的掛念!」
孫博樂也想如此說個痛快,偏……話困脣邊吐爲難。見她低頭默然,孫博樂想趨前勸解,但料她仍會明知故犯,便索然坐下;從她指的收押地往高處望,覺隱約似有人跡;這片害人的地方,真想一把火燒光,看金人還怎樣作惡,但火攻殃及已被害的可憐人,他們慘被藥粉操控……呀,何不……孫博樂察他倆在注視自己。
「龜孫子,又想出什麼詭計來?」
孫博樂答道:「那有……」毛雅已搶白,道:「你出計賺崇與務引路時,不就是這副模樣。」瞧林朝英在盯住自己,孫博樂坦白道:「我打算奪那藥粉,縱不能反客爲主,也可添亂局和斷禍根。」毛雅道:「我去吧。英,妳和他到那邊待着,留記號備會合行動。」說罷便走。
埋藏心坎三年了的話,衝得出喉嚨,卻徘徊嘴巴吐不出。孫博樂眼看着林朝英,挨着高木低叢走。愈陷愈深的她,如何勸得動抽身而退?欸,自己又何嘗捨得放棄?
林朝英留了三個暗號便住手。何苦續令哥難爲也難受呢?找個機會連背後那姓孫的都撇掉,自作的自受便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