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灰色,既不是黑色和白色,卻有彷彿同時包含了黑色和白色,並且在灰色的眼珠中,時而黑白分明,時而混沌部分。
但是變異後的神禁魔眼,不但擁有着先前全部的功能,還多了一份搜魂攝魄的凌厲。
可是如果不表現出來,這份凌厲卻盡斂於渾濁之中。
不過一旦開眼,神禁魔眼的威力,也是暴增數倍。
此刻,楊林睜眼,兩道灰色的目光,猶如兩把灰色的利劍,狠狠刺向前方。
恰好,前面出現一層灰色岩石狀的牆壁。
楊林立即明白,這是黑暗深淵的盡頭,是魔像的終點,也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
楊林義無反顧,全部的神念化作兩把灰色的刀刃,狠狠斬向前面的灰色牆壁。
轟!
轟轟轟!!!
神念之刀,以無法想象,難以言辭,無與倫比,不可阻擋的氣勢,轟然刺入石壁。
驚天的轟鳴聲,直接在楊林神念中炸響。
楊林在神念中痛嚎,道古神體因神魂受到重創而出現劇烈的**,他的嘴角滴落兩串血珠。但是卻詭異的沒有任何實際的聲音發出來。
道古神體再如何強悍,這種直接在神念層次上展開的交鋒,頗有點愛莫能助,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無奈。
只是,擋在前面的灰色石壁,也在神念之刀的狂猛衝撞下,轟隆一聲被震碎,然後伴隨着更加巨大的轟隆聲,沿着出現的碎紋轟然炸開。
巨大的裂縫,以奇快的速度蔓延。
龐大的灰色石壁,幾乎在一瞬間出現龜裂,然後土崩瓦解。
“吼吼吼——”
“嗷嗷嗷——”
“呼呼......”
“嗚嗚嗚......”
神念世界中,魔音石壁破碎,彷彿突然打開了另一個世界。
各種刺耳尖叫聲,第一時間響起,從四面八方傳來。
聲聲入耳,刺入楊林的靈魂之中。
神念中,嬰兒狀的楊林,立即露出痛苦至極的神色。
幸好,楊林在經歷九霄山河圖的試煉時,無數次直面死亡。
尤其是最後在九霄殿的意志磨礪,更是令他對痛苦的忍耐極限,遠超出常人。
這種超強的忍耐力,平時與修士戰鬥時,並不會體現出來。
可是在此刻,卻展露無遺。
楊林不但忍住了,反而怒吼着反擊。
楊林那灰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大小各異,千奇百怪的各種異獸虛影,灰色的瞳孔射出冰冷無情的目光,如同收割生命的鐮刀,掃向石壁破碎後出現的各種虛影。
這些異獸的數目如此之多,填滿了整個空間,一眼望不到盡頭。
“與這裡相比,數日前圍攻銅羅鎮的妖獸數目,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螢火與皓月之間的差距。”
楊林暗中感嘆,突然,他面色鉅變:
“嗯,這不是異獸,是......魔獸!”
魔獸本質依然是獸類,但是東古神地上,卻特指北盧魔地的妖獸。
“此地雖然詭異,但終究還是在東古神地上,怎麼可能,出現北盧魔地的妖獸?!”
想到這裡,楊林忽然心中一顫。
但是隨即,楊林眼中厲色頻閃。
“管它是什麼獸,在我眼中,都是該死之獸,它們之所以還活着,那是因爲,全是幻影。至少,在我眼中就是幻影!”
楊林話音剛落,整片神念空間,突然轟鳴之聲不絕。
似乎他的那一句話,或者說那一個念頭,竟然蘊含着極爲恐怖的力量,令魔像魔音的神念空間,再也壓制不住。
其興也勃眼,其亡也速!
轉眼之間,神念空間再次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
楊林神禁魔眼掃過,石壁破碎後出現的各種牛鬼蛇神,全部在灰色的目光下灰飛煙滅。
獸影雖多,可是楊林的灰色眼光太厲害了,完全是掃蕩。
當最後一頭獸影被斬滅,神念空間終於轟然破碎。
可是,楊林奇異的發現,自己的神念,依然沒有擺脫魔音“魚鉤”的束縛。
只不過,情況似乎又有了一些變化。
如果說之前自己的神念是魚兒,魔音石魚鉤,魚兒被魚鉤拉入奇異的神念空間,但是神念空間破碎後,魔音卻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一股隱隱的召喚。
“難道,剛纔的兇險,僅僅是一場試煉?”
楊林腦海中疑惑不已,他很確定,如果自己方纔稍有不慎,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
這天下,哪裡有如此兇險的試煉?
而且,既然是試煉,那麼就有獎勵,那麼自己的試煉,獎勵又在哪裡,是什麼呢?
千萬別說試煉本身就是獎勵,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那麼一切的陰謀毒計,都是促使被陷害者成長的功臣了。
但是,楊林直覺,那股召喚,應該是真實的。同時也是虛幻的。
說它真實,是因爲楊林感覺這對他很重要;而虛幻則是因爲那股召喚的聲音若有若無。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都到了這個地步,楊林已經不可能後退。
他一鼓作氣,神念中的嬰兒楊林,頓時雙目濯濯生輝,而楊林本身也化作一道利箭,嗖的一聲,洞穿正在崩潰中的神念空間。
神念中,畫面頓時又是一變,出現一片無垠的虛空。
這片空間裡面,竟然有着一絲熟悉的氣息。
楊林曾經在龜魂空間裡,舉頭遙望,也是無邊的黑暗。
只是,在龜魂空間裡,楊林是本尊;而此處,純粹只是楊林的神念在遊弋。
空間中忽然響起微弱的聲音,初聽時如細雨潤物,若有若無,卻總是令人感覺到它的存在。
細聽時,卻覺得聲音中蘊含着玄妙的大道氣息。
而且只要聽了一次,彷彿心底深處的某一根弦,被無形的撥動。
這種情況,在楊林一往無前,突破神念空間隔壁時,曾有眼前豁然一亮的衝動。
而此刻,這種衝動再現,竟然從此再也停不下來。
不知爲何,楊林忽然有一種如癡如醉的感覺。
此時,楊林就是再傻,也已經確認,危險解除了,魔像開始想要殺他是真的,現在想要向他展示某些至高的大道規則,也是真的。
在楊林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那是對於聲音的理解,因爲魔像的一切作爲,俱都是通
過魔音爲媒介,直接在神唸的層次上,與楊林交鋒。
楊林奇異的想起了一些看似無關的東西。
東古神地上,三教九流,三大道門,九大世家,但是實際上,三教至尊,三大道門中無論是神宗、東靈道宗,還是西音宗的地位,還是略高於九流世家中的任何一家。
其中西音宗,便是以“音律”聞名遐邇。楊林以前始終不明白,“音”爲何會成爲三大道門之一的宗門選字。要知道神宗、東靈道宗、西音宗這樣的宗門,傳承久遠,一物一塵,一草一木,都有着顯赫的歷史,或者大有來頭,更何況是宗門的名字,絕不可能隨便取字。
楊林又想到,修士修煉神通功法,奪天地之造化。然而,一日不能超脫,修士便一日生活在東古神地的天地之下。
而天地之間,有四季變化,謂之春夏秋冬;有歲月流逝,於是有了一代新人換舊人。
至於陰陽更替有律可循,花草林木的盛衰,也不是混亂無序,有着其內在的規律。
修士低至煉體初期,高至斬神境界的大能神尊,只要還沒有超脫,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得呼吸生存。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特定的節奏。
每個人的節奏都與衆不同,但是,不代表着沒有節奏。
音律,悅耳時令人賞心悅目,擊節高歌;嘈雜時令人心煩意亂,從本質上來說,這其實是因爲音律的節奏,迎合或是衝擊着修士固有的節奏。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大道也是有節奏的,叫做“自然”。
真正的強者,言出法隨,那是聲音和規則達到了極高的境界,對節奏和規則的領悟,完美合一。
所以西音宗,“音”字表面上指代音律,實際上,卻是代表着“節奏”,而且是大道的節奏。
故西音宗的弟子,無論男女,男得英俊瀟灑,女的漂亮出塵,多才多藝,尤其是在音藝上的造詣極深,手上撫琴,便是當時琴藝大家,手上執刃,便是殺人於無形的絕代強者。
“神宗主征戰攻伐,東靈道宗主守,西音宗主傳承。”這一瞬間,楊林對這句話,有了別樣的深刻理解。
只有最貼近道的宗門,纔有資格主掌道的傳承。
此刻,魔音的奧妙之處,正是以音律爲媒介,跨越魔道和天道的鴻溝,鏈接大道的節奏,不懂其中真滴,魔音只不過是低等級的殺人利器,與其它的神念攻擊手段,並無不同。而領悟“萬物皆有節奏”,魔音就是引領修士直接聆聽大道奧秘的鑰匙。
魔像中魔音,那麼相對的,佛像中便有佛印,道士雕像中,便有天道之音。
那麼其它五座雕像呢?
這一處石室,竟然能夠以一座魔像,便能引發如此深奧的玄機,楊林只能驚歎,建造此地的主人,當真稱得上是:“驚才絕豔,天下無雙!”這八個字。
楊林不知道佛像之佛音和道士雕像之道音如何,但是魔像之魔音,卻又又不同。
長生大陸上,道門紮根於東古神地,勢力龐大,以天道正統自稱。
佛門稱雄於西漠佛地,秉承着“六道輪迴多磨難,佛渡有緣人”的宗旨。
而魔門佔據北盧魔地,一直混亂不堪,長年廝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