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照,在粉色的天空與蒼茫的森林交界的地方,矗立着數十座雄偉壯觀的四角錐體石頭建築,在陽光下耀出淺紅色的光芒。正北方森林邊緣,最高大的建築側面的臺階上,行走着幾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他們身披紫紅色的長外袍,頭上帶着黑紅色的頭罩,手上提着透亮發光的權杖,粗看上去,似乎威風凜凜。但只要稍加觀察,就可以發現鬱結在眉宇間那不可化解的痛苦和憂愁。太陽還在東南方向,時間是上午十時,太陽還在上升,他們也在向上走,但他們的心情卻已落入深沉的低谷。大風吹來,將爲首的老人的頭罩猛的吹去,老人慌忙跪地,低聲唸叨起來,後面幾個也隨之停下了腳步,臉上卻露出焦躁之色。半晌,老人又站起來,衆人連忙繼續往前走,踏着石頭鋪砌的臺階,來到建築頂端。老人在道路終點停下,祝禱一番,將手中權杖嵌入正面牆壁的凹槽之中,紅色的光暈在凹槽中流淌了一週,而後腳下發出隆隆的響聲,接着整個建築開始發光,同時慢慢上升,懸浮在半空中,然後緩緩平移,來到森林中央,接着光華大作,光芒照射到森林中所有的建築之上,將它們全數化爲透明的光體,吸入本體之中,隨後光線黯淡下來,恢復了原先那不起眼的模樣,斜斜地懸停在半空中,給大地上留下一個巨大的陰影。忽然間,下面的尖角上射出一道奇異的光束,彷彿墨水灑在水面上似的,慢慢渲染開來,翠綠的森林被這光束一招,立刻枯萎凋謝,好像一瞬間到了隆冬,相反的,在建築表面,卻浮現出一層水晶般的光彩,璀璨繽紛,美麗無比。
就在這時,極遠處驀然一亮,不一會兒,地面微微震動起來,森林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枯乾的樹葉不住地往下掉落。空中的四角錐體微微一顫,猛然向天空中投射而去。起先速度很快,但沒飛多久,邊上開始出現一圈圈微不可見的波紋,扭曲了人的視界,錐體就在波紋中掙扎翻騰,艱難地向上突破。還未飛出雲層,周圍空氣急速擾動,接着從虛空中慢慢現出一艘黑色戰艦。黑色的外殼並不似金屬,倒像是某些甲蟲的外殼。表面極不規則,前後左右都不對稱,造型也十分獨特,呈紡錘體,好像一截黑不溜秋的煤炭。戰艦並不大,只有錐體建築的一半大小,但給人的存在感,卻是異常強大。這艘戰艦一出現,錐體建築立刻加快了速度,波紋更加激烈地顫動起來,速度比先前加快了幾分,卻仍不足已讓它擺脫神秘力量的控制。戰艦懸停空中,接着有個猖狂的笑聲響起,在天地間迴盪開來:“老傢伙們,到這個時候纔想到逃走未免太遲了一些,不必垂死掙扎了,還是老實點給我留下來吧,哈哈哈……”
沒有回答,笑聲慢慢低落下去,隨後戰艦數個地方的外殼變軟,彷彿生物一般蠕動着向四面退開,現出幾十道方形的口子,露出裡面神秘的熒光物質,所有的開口同時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接着光束如雨射出,全部轟在錐體建築表面,只一擊,錐體表面的防護就徹底崩潰,變得黯淡無光。第二波攻擊已至,錐體上四面爆炸起來,黑煙處處升起,失去了前進的動力,緩緩向下掉落。第三波攻至,錐體濃煙四起,彷彿斷了線的風箏,急速向下落去,很快轟然一聲巨響,巨大的衝擊力將下方的森林砸進了地下,周圍的樹林完全翻起,森林中央處處狼藉,衝擊引發了森林火災,衝擊波散去之後,火勢四處蔓延,濃煙四起,樹幹發出啪啪的爆裂聲,火苗騰上半空。
戰艦落下,表面再次蠕動,開始扭曲變形,最後變成個半人形的黑色怪物,腳踏大地,伸出兩隻大手,左右拿住躺在地上不住冒煙的錐體建築,用力撕成了兩半,驚呼聲中,不斷有人從裡面掉落出來,跌得半死不活。再接着,數十上百個淺紅色的氣泡從裡面飛出,急速向遠處飛去。每個氣泡之中,都是一個個的人,墊後的便是先前那幾位老人,只是他們面容更加憔悴,好像衰老了二十年一樣。雖是人身,但他們的逃逸速度卻相當快速,並不遜於先前的那錐體建築的飛行速度。後面怪物裡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先前那人:“別枉費心機了,整個星球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中,你們能逃到哪裡去?還是乖乖回來,聽候我們處置爲好,哈哈哈……”笑聲剛落,那黑色怪物拔腿追去,身體在空氣中忽隱忽現,只跨數步,身子背轉,已擋在衆人面前,手臂向前一蕩,將前方來不及反應的十數人捏在手中。幾個老人揮動手中權杖,帶起道道奇異的光華不住擊打在身邊那條黑色的手臂上,看似聲勢不小,卻連個印子也沒有留下。後面那些人迴轉過來,呼喝聲中,身體紛紛衰老,肌肉卻都膨脹起來,急上前,不顧一切地捶打起了怪物的肢體。老人們連聲呼喝,讓他們趕緊逃走,卻沒有半個人聽從。到了這個時候,其實誰都清楚,逃亡已是無用。
笑聲第三次響起,比先前更加真切,怪物胸前不遠處微光閃爍,隨即多出一人,衆人還未看得清楚,莫名的氣浪洶涌而來,將他們猛然擊飛落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接着那怪物的手臂鬆開,再次扭曲,變回原來的戰艦,懸停在半空之中,幾個老人脫出身來,也連忙降落在地,與同伴匯合,然後擡頭望去。這時,那人身後已多出幾十人來,形貌各異,有的甚至不是同一種族,卻穿着近似的制服,色澤十分古怪,不知是什麼布料製成。大腿外側綁着短槍,那短槍隱在槍兜內,卻似與服裝彷彿渾然一體。它的材質,也如戰艦一般並不規則,主體呈現黑色,卻埋着幾顆色澤不同的珠子,這些珠子或大半隱沒,或大半顯露,而且每個人佩戴的都不相同,位置也完全不相關,似乎這些東西並非流水線上統一生產出來的,而是不入流的工匠隨意製造而成。他們手中,各自提着黑色的長槍,一米多長,材質與短槍完全相同,只是頂端的口徑大了許多,而且整個縈繞着淡綠色的霧氣。那些珠子,則發出蒼白的光芒。仔細看,可以發現長槍表面彷彿生物體跳動着脈搏,而那綠霧,仔細看也會發現是來自槍上細小的孔隙,好像是呼吸造成,整體釋放出一種危險而詭異的氣息,讓人情不自禁地渾身戰慄。
爲首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短髮男子,眉毛很濃,下面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棱角相當分明,嘴巴很寬,嘴角帶着嘲弄的冷笑,下巴上拉茬的短鬍子隨着他的笑聲不住地顫動。老人們用憎惡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各自握緊了手中的權杖,但沒有人動,儘管他手上沒有武器,但老人們很清楚:他比身後那些全副武裝的戰士要強大得多,攻擊他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地上那些沒見識過他實力的年輕人就是榜樣。那人望着老人們的眼神,哈哈大笑道:“長老們,真是好久不見了,我至今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你們是多麼熱情,可是沒想到……唉……”衆人沒有吭聲,只是眼睛裡冒出火來。那人繼續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們來的時候,你們的族人竟莫名其妙地相繼死去,真是太令我傷心了。幾位長老和在場各位,請節哀順變吧,只要有時間,法爾提一族還是可以恢復舊貌的。作爲庫圖拉族領導者的我們,我們也會給予一定的照應,畢竟你們也是我族的分支之一,算是我們的同胞,呵呵呵……”笑聲中,是毫無掩飾的嘲弄之意,他身後的士兵們紛紛大笑起來。老人和身後諸人臉色鐵青,其中一人高叫起來:“住口歐米茄,你們這些惡魔殺光了我們的族人,這樣也算是我們的同族嗎?”這聲音高亢異樣,音調都起了變化,顯然已出離憤怒了。
“哈哈哈……”歐米茄大笑起來,“老傢伙,是你們自己把自己排除在我們庫圖拉族之外的,可怪不得我們。要是你們法爾提人順從我們,我們還用得着殺你們這麼麻煩嗎?”
“我們什麼時候自己排除自己了,我們明明已加入了你們的陣營,你們分明就是在騙我們,我們是上了你們的當了。”
“哈哈哈,老頭,你這話可真好笑,難道你們答應一聲就是我們的一份子了?明明對我們的要求推三阻四,還敢跟我狡辯。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站在最前面的老人怒笑幾聲,高叫道:“你們毀了我們全族,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跟你們拼了。”
喊聲未了,他已揮動手中權杖,帶起道道光華轟向歐米茄,身後能動的族人同時發動攻擊。歐米茄冷笑一聲,輕輕一揮手,狂風驟起,一瞬間破除了迎面而來的攻勢,又旋動着向下方捲去,繞過前面的幾個老人,衝進後面的人羣,捲了兩個來回,慘叫聲接連響起,碎肉和鮮血如雨般落下,將原處的地面染得通紅,等狂風消散看去,已有四十多人從世上消失,步他們族人的後塵去了。血肉落地之後,慢慢變淡,終於化作細小的光粒消失無蹤。幾個老人呆立在那裡,渾身顫抖,老淚縱流,望着歐米茄說不出話來。歐米茄不屑地揮揮手,身後衆人從天而降,拿槍指住了倖存者,只要一聲令下,就能讓他們屍橫就地。
歐米茄冷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塊廢料,也想跟我作對,真不知死。不想跟你們族人一樣下場的話就乖乖回答我們的問題,交出我們想要的東西。不然的話,我只好把你們全族最後的希望也殺了。”幾乎與此同時,指着衆人的槍口都冒出危險的光芒。老人們面沉如水,年輕人卻都渾身顫抖起來。爲首的老人回頭望了兩眼,見他們個個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心中嘆了口氣,擡頭道:“說吧,你們到底要什麼?我們全部答應。”
歐米茄冷笑道:”別給我裝傻充嫩,我們要什麼東西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們要你們的神話典籍,還有自古流傳下來的所有歷史資料,法爾提族全部的秘聞。只要差一樣,你們就人頭不保……”
他話還未說完,一個衣飾華貴的年輕人瘋狂地叫起來:“就爲了這種東西,就爲了這種東西,你們竟然毀了我們全族,你們這些瘋子,你們這些瘋子……”
“不必這麼激動,我們不是給你們留下種子了嗎?雖然只有幾十人,但你們完全可以繁衍壯大。”他頓了一下,冷笑道:“本來你也是種子之一,可是你既然辱罵於我,我也只好送你下地獄了,不然我這個隊長威信何存?哈哈……”說罷,將手一指,年輕人不由自主地浮上天空,身體突然脹大,接着猛然爆破開來,又如先前那些人一樣,化作光粒消散在虛空之中。歐米茄望着光粒消失之處,淡淡笑道:“我可憐的同胞,迴歸神明去吧。”
這人一死,法爾提人都被鎮住,紛紛痛哭起來。爲首的老人全身顫抖,委頓在地。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再也看不出半點求生的意志。歐米茄眉頭大皺,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大長老,快點履行你的承諾。”
大長老慘笑着站起來,指着歐米茄厲聲叫道:“你殺了我們王子,你以爲我們還會答應你的條件嗎?”
“原來他是王子啊,怪不得很是眼熟。”歐米茄道,“不過你們全族都快死光了,比起種族的延續來,區區一個王子又算得了什麼?你還是不要意氣用事比較好,哼哼哼……”
大長老用嘲諷的笑聲說道:“已經無法延續了,我們法爾提人的皇室是維繫全族生命力的關鍵,他死去的現在,我們的壽命已降到極限,文明已無法傳承了。我們很快就將老死,而你們也永遠拿不到你們想要的東西了。”
“什麼?”歐米茄臉色大變,掃視了一圈,見衆人臉上明顯出現老化的跡象,高聲叫道:“怎麼有這種變態種族,可惡啊,那些情報員都該被凌遲處死。哼,既然你們冥頑不靈,……小子們,給我全部殺了。”
命令一下,綠色的光束立刻從槍口射出,將最後幾十名法爾提人化成了膿水。歐米茄回頭望了望那個被拉成兩半的錐體建築,然後厲聲喝道:“給我去找,給我把那東西解體,搜遍他們所有的博物館,挖遍所有的遺蹟,給我把這個星球翻個個,找出一切可能的線索。如果找不到,你們就不用回來了。”衆人高聲應和,重新回到戰艦之中,下一瞬間,已從原地消失。第三週某個白天,戰艦騰空而起,從這顆星球上消失了。
第二天,庫圖拉多族聯合第七艦隊司令部辦公室。房間有些陰暗,內飾十分簡單,只放着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後面掛着一張宇宙星圖,星圖上,可以看到近處的行星在緩緩變動着位置。牆壁是白色的,最外層有着光潔的透亮護膜,在燈光的照射下,釋放出淡淡的熒光。辦公桌後,房間的主人,第七艦隊的指揮官佩吉安卡正拿着幾頁立體的電子書翻閱着,書頁上有圖有文字,不時還化出石碑,古老的祭器等物品。他看了一會,書頁自動散去,他繃緊的麪皮也鬆弛開來,擡頭說道:“歐米茄,看在你有所收穫的份上,這回就算了。不過我可警告你,下次再敢胡亂下手,你這個隊長就當到頭了。”
歐米茄苦着臉道:“司令官閣下,你也太無情了吧,我這麼還不是沒辦法嗎?要是他們肯老實合作,我犯得着殺他們嗎?”
“哼,他們不肯交代,你就不會把他們帶回我這裡嗎?都什麼年代了,再頑固的人,面對科技的力量,也會老實合作。”佩吉安卡道。
“那可未必……”歐米茄道,見佩吉安卡把眼一瞪,他連忙住口,又道:“這麼說來,司令官,你許諾的獎勵沒了?”
“你擅做主張,不追究你的責任就不錯了,還想要獎勵?”佩吉安卡刷地站起來,道:“歐米茄大隊長,這兒是軍隊,不是遊樂場。”
“碰到你這樣的上司真是我的不幸,看來我一輩子升遷無望了。”歐米茄道,“司令官,你太殘酷了。”
佩吉安卡重新坐下,道:“我不想跟你廢話,給我滾回後方度假去吧。我給你三個月時間,給我放鬆一下你那繃緊的神經,還有,帶上你那幾個死黨,別把他們留下給我搗亂。”
“遵命,我的司令官閣下,那麼我就告辭了,哈哈……”歐米茄笑了一陣,行了個軍禮,轉身出了房間。待會兒,又從門縫裡探進頭來,道:“司令官,三個月後再見,我會想念你的。”
佩吉安卡抓起桌上的鏡框砸在歐米茄臉上,道:“該死的,給我滾。”歐米茄滿不在乎地把頭縮了回去,哈哈大笑着走了。
……
當天下午,去往阿爾巴斯星際聯合的七十六號運輸艦的酒吧間裡。歐米茄靠在鬆軟的沙發上,咬着酒杯,罵道:“那個該死的老頭,就知道休假,休假,難道就不會別的懲罰手段嗎?真是一點新意也沒有。”
邊上一青年笑道:“你還想怎麼樣,照你這次的行事手段,換了別人早就把你送上軍事法庭了。哪有休假這麼輕鬆。託你的福,我們又有得玩了。”
對面的幾個年輕人都笑起來。歐米茄也笑了,又道:“老頭子可捨不得我,沒有我,他現在還當不了司令。哼,我倒真有點期待被送上軍事法庭呢。”
幾個同伴哈哈大笑,道:“照你這麼胡作非爲下去,將來一定有位法官會滿足你的願望的。”一人道:“到時間看你怎麼辦?”
歐米茄道:“真到了那個時候,就只好指望你們來救我了。到時候我們組一個星際海盜團,按照我們的方式行事,多立幾個功勞,自然有人幫我們說話。等我老了再寫自傳,一定會非常傳奇。”
衆人鼓譟起來,一青年搖頭道:“瘋子,星際海盜這一行已經沒落成這樣子了,你還想擠進去,虧你想得出來。”
歐米茄呵呵一笑,正要說話,艦體忽然動盪起來,將放在桌上的酒杯都跌得粉碎。遠處傳來數聲巨響,接着警報聲響徹全艦。衆人刷地站起來,歐米茄一把將酒杯捏碎,怒喝道:“該死的,連休個假也不安穩。”
話一說完,身體已包裹在淡淡的光暈之中,接着彷彿光線一般,向出口處疾射而去,衆人對視一眼,急忙趕上。小半會兒,便來到運輸艦的中央控制室,此刻,控制室中除了操作人員,已多出了不少軍人。歐米茄就站在中央的大屏幕前,眉頭緊皺。邊上,艦長正焦躁地亂髮命令。衆人圍了上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在攻擊我們?”歐米茄沉聲道:“是宇宙海盜。”衆人一愣,其中一個不屑地說道:“原來是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歐米茄,你怎麼不出去幹掉他們?”歐米茄冷笑道:“你開什麼玩笑,你以爲那是一般的海盜嗎?哼,以我們現在的戰力,這艘船已是他們的了,我可不想出去送死。”邊上的青年笑道:“什麼海盜這麼誇張,難道還能是‘王子與將軍’不成?”歐米茄苦笑道:“就是他們。”衆人目瞪口呆。
隨着科技的進步,空間移動技術的蓬勃發展,早期的星際海盜處境越來越艱難,但在這個行業走向沒落的時候,“王子與將軍”這個新生的海盜團體卻強勢地存在着,彷彿幽魂一般附着在阿爾巴斯星際聯合的肌體上吸收着養分,成長得越來越強大,令阿爾巴斯人頭痛無比,卻又無可奈何,兩位頭領在軍事方面的才能極其出衆,幾乎每一次上規模的戰鬥,都可以作爲經典戰例。曾有一次,海盜團的艦隊因爲空間移動出錯進入了阿爾巴斯第六艦隊基地,司令官,名將班布斯親自出手,但還是隻留下了半數技術落後的艦隻,剩餘的主力,則全部逃亡,讓班布斯的軍事生涯從此暗淡無光,要不是他威望卓著,又無人可換,加上軍事監察官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差點被當場解職。
青年拍了拍歐米茄的肩膀,道:“看來我們要倒黴了。”歐米茄道:“哼,不見得。‘王子與將軍’從不胡亂殺人,頂多當一段時間俘虜。”青年苦笑道:“那你可好了,可以提前完成願望了。”歐米茄道:“不必擔心,老頭子可不會讓我們替海盜做免費勞工,用不了幾個月我們就可以自由了。”一同伴道:“好端端的一個假期,就這麼沒了。”衆人正在說話,後面又是一聲巨響,艦身動搖了一陣,又恢復了平靜。接着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數十人端着武器衝進控制室,槍口對準了所有人,再接着,一個留着短鬍子的穿着黑紅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走了進來,脫帽行禮,朗聲道:“女士們先生們,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是‘王子與將軍’所屬和平號戰艦的艦長克萊德,帶着和平和友誼而來,特意向你們表示善意,你們將很高興的知道,我經手的客人最後都安然無恙地回到了他們的家中,沒有一起例外。我希望你們也能像以前的客人一樣,不要破壞我的記錄,呵呵呵……”控制室裡嗡的一聲,一片譁然。
“你聽聽,他說和平和善意呢,不知道對準我們的武器是什麼?”邊上的青年悄聲說道。歐米茄臉色難看之極,壓低了聲音道:“不想死就給我閉嘴,他至少是二十級法師,一瞬間就可以殺光我們全部。”“什麼?”那人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這一來,場上的視線都向他集中而來。克萊德朗聲道:“嗯……那邊的先生是不是有什麼異見?”青年額頭上冷汗直冒,忙道:“不不,您誤會了,您說的非常好。”“是麼,那就好,那就好啊。”克萊德呵呵地笑了,接着突然咦的一聲,把視線調轉到歐米茄身上,然後快步向他走去,兩邊衆人紛紛退開,給他讓出道來。他走到歐米茄面前,用讚賞的語氣道:“先生,非凡的魔力契合度,這位先生,沒想到這種運輸船上會有你這種高手,真是幸會了。我可以知道你的大名嗎?”歐米茄乾笑着道出自己的名字,道:“可以嗎,克萊德先生,你們的行動還沒結束吧,跟我在這裡說話?”克萊德一拍腦門,輕笑道:“你說的對,我竟然忘了這等大事。我們稍後再見……現在各位,請移駕和平號,貴賓房已經灑掃完畢,一切服務齊備,你們完全可以把那兒當成自己的家。”最後幾句話,卻是回頭對所有人說的。
星際海盜們效率很高,短短五分鐘內,就將運輸艦中所有人轉移到攻擊艦上,十分鐘之後,運輸艦中的物資也轉移完畢,和平號主炮升起,用一枚次元彈將運輸艦徹底湮滅,然後揚長而去。等到阿爾巴斯的巡邏艦隊識別出海盜團臨時架設的僞信號,知道運輸艦出了事利用空間移動趕來,海盜團的艦隊早已不知去向,給他們留下的,只有被定在星空中的兩張單子,一張是人質名單,另一張則是交換物質的清單。
且不提阿爾巴斯人的指揮官是什麼感受,此刻,“王子與將軍”海盜團艦隊中央,和平號戰艦上,歐米茄與幾個同伴正擠在一間雙人房裡低聲咒罵。先前那個青年惡毒地說道:“這竟然就是他們所說的貴賓待遇,哦,他們的生活水平還在中古時代嗎,該死的,我要投訴他們,那個混賬克萊德,總有一天我要報這個仇。”歐米茄躺在牀上,沉聲喝道:“你說夠了沒有,現在我們在他們掌控之中,你還是老實點爲好。能夠留下性命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敢要求待遇?”青年道:“我不也是發泄一下吧,你生什麼氣啊。”另一人道:“那個克萊德好像記住了歐米茄了,不知道他有什麼企圖?”第三人道:“還能有什麼企圖?克萊德看上他了,十七級法師可不是隨便就能找到的。”
門口有腳步聲突然響起,接着進來一個年邁垂死的老人,扛着水晶色的圓筒炮,用仇恨的目光盯住了衆人,現實最後停留在歐米茄身上,再也不動了。歐米茄冷冷地回望着老人,道:“法爾提人餘孽嗎,沒想到你們還沒死絕。哼,都老成這樣,還不給自己準備後事,來我這裡幹什麼?”幾個同伴恍然大悟,也都露出嘲弄的神色。老人慘笑道:“你們這些惡魔,我要爲族人報仇。去死吧。”他忽的舉起手中的小炮,對準了衆人就是一擊,強大的魔力急速衝出,聲勢浩大之極,歐米茄臉色微變,暴喝一聲一掌劈出,空間發生顫動,那炮彈有一小半就此消失。剩下部分卻爆發開來,將房間炸得一片狼藉,歐米茄吐了口血,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另外幾人受傷更重一些,但並不致命,躺在地上咬牙切齒,目露兇光。老人意念又動,炮彈剛剛射出,歐米茄卻到了他的身後,兩手一絞,扭斷了老人的脖子。炮彈還未爆炸,房間裡魔力變幻重組,炮彈前方出現一個黑色的孔洞,炮彈射入其中,孔洞也隨之消失。衆人回頭看去,卻是克萊德和標着大副肩章的男子親自到來。歐米茄抹掉嘴角的血跡,道:“克萊德,這就是你說的貴賓待遇嗎?條件差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人過來謀殺我,你有什麼交代沒有?”
克萊德望了望地上的屍體,臉上閃過一絲哀傷之色,隨意一指點出,將屍體送入了次元空間,這一手看得歐米茄臉色大變。克萊德道:“他是我們前段時間在宇宙中發現的,聽他說,他們的文明被你們庫圖拉人毀滅,恨你們很自然。他說要找你們報仇,我也不好阻攔,反正以你的實力,他根本奈何不得你。”歐米茄哼了一聲,道:“隨便你怎麼說,反正這兒是你的地盤,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不用繞彎子了,說說你想怎麼樣吧?”
“你們剛纔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克萊德聞言,臉上悔色一掃而空,笑道,“我希望你能夠加入我們的行列,你的力量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
歐米茄哼了一聲,道:”你是要我放棄有着大好前途的軍官職業不幹,自甘墮落去做海盜,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嗎?”
“提心吊膽嗎?那可未必。”克萊德笑道:“你聽說過我們‘王子與將軍’什麼遭遇險情嗎?我們這裡只有優渥的生活,只要不損害團體利益,完全可以隨心所欲。”
“那並不是我想要的。”歐米茄道。
“是嗎?”克萊德露出戲謔的笑容,道:“不,你在說謊?我可以看透人心,你並不是那種喜歡安穩日子的人,你每一滴血液裡都流動着冒險的因子,紀律森嚴的軍隊根本不適合你。”
歐米茄從牀上跳下,冷笑道:“你爲什麼不去做占卜師或者風險投資,一定可以賺大錢的。海盜這個職業實在委屈了你。”
克萊德笑道:“這麼說,你承認了?”
歐米茄反問道:“難道你並不確信嗎?”
克萊德又笑了,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歡迎你了?”
“先別忙,”歐米茄道,“如果我選擇拒絕,你們會怎麼對待我?”
“那就很遺憾了,我們會關你個七年八年,等到你回心轉意爲止,也算是爲剛纔那個可憐的法爾提報仇了。”
“你們不是從來不留人嗎?這樣做,不怕損害你們的名聲嗎?”
“當然怕,不過人才難得,我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你意下如何?”
歐米茄盯着克萊德,道:“我向往自由,你說呢?”
克萊德微微一笑,擡起手來,道:“那麼歡迎你了,我們的新朋友。”
歐米茄並沒有立刻伸出手去,卻道:“慢着,你就這麼相信我了,只因爲我願意加入?”
“那是當然……不過我無法說服我們的首領和同志,爲了安全起見,還是需要給你加上一道限制的。”克萊德說着,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個圓環,輕輕一晃,圓環變大了不少,晶瑩透亮,異常美觀。
歐米茄眼睛微微眯起,道:“意念項圈,你把我當做囚犯嗎?”
“囚犯?真是個難聽的詞彙。“克萊德微笑道:“這只是我們對高手的慣例,沒有這個東西,要其他人相信你會忠於我們的團體,實在太過困難。”
“別說的這麼好聽,最不放心的其實是你吧。”歐米茄道。
克萊德擺擺手道:“隨你怎麼說吧,如果你有更好的想法取信我們,自然可以免掉意念項圈。”
歐米茄沉吟半晌,道:“有什麼提示嗎?”
“當然有。”克萊德呵呵一笑,道,“比如說如果你沒了後路,又比如說……”
歐米茄打斷他的話頭,道:“行了,我已經想到了。”
克萊德笑道:“哦,說來聽聽。”
歐米茄把手往身後一指,道:“我殺了他們,應該足夠了吧?”
幾個同伴聞言大驚,那青年叫道:“你在胡說什麼?歐米茄,你瘋了?”
“你說什麼?”克萊德也同時叫出聲來,他早已看過運輸艦的登船記錄,知道這幾人是軍中的同僚,進入部隊都在同一時間,先前他問話的時候,也注意到同伴似乎很緊張他,他們彼此關係應該相當不錯,根本沒想到歐米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抿了抿嘴,不信地笑道:“你竟說殺了他們?呵呵,真有意思,如果你真能做到,那免掉意念項圈也算不得什麼……”
“哼哼哼……”歐米茄冷笑道:“這有什麼難的。”說着,轉身看向衆人,左手伸出,五指虛張,無形的壓力透出,幾個年輕人的面容都開始扭曲起來,亂叫道:“你瘋了,歐米茄,住手,不要這樣……”
歐米茄冷笑連連,道:“哈哈哈,很遺憾各位,爲了取信他們,我只好拿你們做投名狀了。”壓力驟然劇增,幾人面骨塌陷,全身血液汩汩流出,眼看是不活了,只有一人還在地上掙扎。
他勉強擡起頭來,高聲叫道:“歐米茄,你這個瘋子,你不得好死……”還未罵完,他已斷了氣。接着五具屍體相繼發光,變作無數的光粒消散開來。衆所周知,庫圖拉一族的身體變作光粒,象徵着死亡。
克萊德和大副經歷也算廣博了,但這麼殘忍無情的人還真沒見過,只看得冷汗直冒,心寒不已。歐米茄卻若無其事地迴轉身來,平靜地看着他,道:“還需要意念項圈嗎?”
克萊德回過神來,提醒道:“你可知道,你剛纔做的我們已經記錄下來了,如果你有朝一日背叛我們,只要我們送出影像,任誰也保不住你了。”
歐米茄道:“我是誠心加入你們的行列,你們怎麼會這麼做?就是你們真的那麼做,對我又什麼損失呢?”
克萊德聞言一愣,笑道:“很好,很好。哈哈,雖然你破壞了我不傷人的記錄,但多了你這麼個高手,還是很值得的,哈哈哈……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人了。”
歐米茄躬身行禮,道:“願意爲你效勞,我的艦長閣下。”
十分鐘後,通往艦長室的甬道上,大副道:“克萊德艦長,這種瘋子你也敢要?他今天能殺死他的同伴,明天也一樣能殺我們。”
“我知道,提法,不過他是十七級的法師,而且資質相當好,人才難得,我實在捨不得下手殺他。你派人暗中盯緊了,如果他敢暗中玩什麼花樣,我就讓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