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
無邊的黑暗。
夏玥眨了眨眼睛,擡頭看見暗色的蒼穹。她仍能感受到身體上灼燒般的疼痛,但那似乎變得遙不可及了。
夏玥遲疑地向前邁步,卻踩到了什麼。微微蹲下身,才發現周圍開滿了黑色的罌粟花。夏玥站在一片罌粟海之中,卻沒有感到絲毫不適。
周圍並非完全漆黑,只是空氣中瀰漫了黑色的霧氣,竟是連地面也看不清。
夏玥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無盡的罌粟,無邊的黑霧。
恐懼、憤怒爬上了心臟。夏玥開始奔跑,拼命地奔跑,儘管被花莖絆得跌跌撞撞,但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堅定。
然後,她看到了一抹綠色。
然後她看到了光。
人間
夏玥猛地睜開眼,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大口喘氣,擡頭時,跌入了一對碧綠的瞳仁。
蘇源僵住了,不自然地轉過頭,“你終於醒了。我都準備去叫救護車了。”他原本在上自習,突然接到蘇淇的電話,說夏玥沒去上課,讓他去尋。他憋了一肚子火,夏玥那個傢伙的死活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在校園裡找了半天,準備放棄返回時,卻看見了在路上縮成一團的夏玥。
雖然他一直因爲夏玥性子軟弱怕事而不待見她,但不可否認,當看到夏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時候,蘇源真得慌了手腳。把她抱到路邊的長椅上,卻發現這個女孩單薄得像張紙,輕的像根羽毛,脆弱的像個瓷娃娃。一瞬間,一種類似憐惜的情緒掠過心頭。
夏玥咳了幾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眼睛,真好看。”在那個無盡黑暗的地方,她幾乎懷疑自己再也看不到這麼生機的綠了。
蘇源回頭,看見女孩漆黑的眼眸裡沉重的悲傷。
“我昏過去了多久?”“兩分鐘而已。”
才兩分鐘嗎?竟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夏玥動了下身體,己經完全沒有疼痛感了,似乎那種熬人的劇痛從未出現過、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完全看不到光亮,一片漆黑。”
蘇源沒有作聲,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明明是同樣的眉眼,他卻看到了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女孩。高傲,沉穩並帶着沉重的哀傷。
夏玥醒來睜開眼的那瞬間,蘇源看見了一雙暗紫色的眸,像是幽暗的深淵。是眼花了嗎?蘇源垂下眼瞼,收起眼底的狐疑。
“我大概是上次頭上的磕傷沒有回覆,所以纔會暈倒。”夏玥再度開口道。那種萬蟻啃食般的痛,怎麼可能是頭上的傷引起的呢?但在找出原因之前,只能有磕傷來搪塞。
“你休息一會吧,我該回去上自習了。”蘇源站起身,在再沒看夏玥一眼,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脫口一肚子的疑問。
夏玥出神地望着陽光,連蘇源的離開也沒留意。她好怕自己一閉上眼,就會再次,墜入黑暗。
魔界
“稟大人,屬下剛剛在人間尋到了一股酷似魔主的氣息。”閻羅轉過身,紫眸中閃過一絲狂喜。爲了防止民心動盪,閻羅只能派少數暗探秘密的去人間搜索,幾日過去了,卻鮮有消息。
“但時間很短,屬下只能大致判斷出方位。在一所大學裡。”閻羅微微皺眉,但很快舒展開了,至少是確認魔主無恙了,還算有所收穫。
“屬下還有一個發現,不知當不當講。”待閻羅點頭後,暗探小心地開口道,“屬下認爲,魔主身邊似乎有某種存在,隱匿了魔主的氣息,才使尋找起來如此困難。而那短暫泄露出魔氣,可能是其疏忽導致的,才讓屬下得以判斷出魔主大概方位。”
閻羅眼睛陡然眯起,“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有幕後主使蓄意而爲?你可知此話的份量。你是在暗示我族內有叛徒,意欲造反。”
暗探跪在地上,抖若篩糠,“屬下不敢。只是人間魚龍混雜,若真是有人暗中使絆子,魔主恐怕……凶多吉少”
人間
熊雨琦雙手插在口袋裡,表情異常的凝重。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有機會聯繫上尤梓逸的女孩,沒想到一不留神讓她給溜了。自己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跟尤梓逸“討論”一下記過的問題啊!熊雨琦越想越氣,一腳踹開了一家名叫“雨言”的奶茶店大門。
店中央坐着一個長相帥氣的男生,鼻樑上架着金絲眼鏡,正品嚐着桌上一盤冒着熱氣的小吃。男生似乎被熊雨琦嚇了一跳,但很快鎮靜下來,嘴角揚起一絲無奈的笑。
“熊同學,門口掛着‘打樣’的牌子,你瞎了嗎?”男生取下眼鏡,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貴賓上門,還打什麼烊。”熊雨琦往沙發裡一窩,隨意地翹起腿,“喂,你有沒有幫我打聽到什麼消息啊?”
“我是你竹馬,不是你下人,別老命令我幫你辦事。”男生扶額道,“還有,我叫謝冠言,不叫“喂”,你求人好歹有個求人的態度啊。”
熊雨琦“哼”了一聲,卻沒再反駁。
“我聽說,尤梓逸還有個妹妹,和你一屆,1班,尤子惠。”
“那貨竟然還有個妹妹!虧老孃打聽這麼久,竟然不知道!靠!”熊雨琦拍案而起,像只炸毛的貓。
“你天天一副要殺人償命的表情,誰會告訴你啊。”謝冠言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看錶,“差不多該到了。”
熊雨琦還沒來得及詢問,店門再度被推開。一個齊耳短髮的妹子走進來,五官精緻得像個瓷娃娃,一雙丹鳳眼是乾淨清澈的琥珀色。
熊雨琦馬上意識到,眼前這個嬌小可愛的女生,正是才瞭解到的尤子惠。因爲這個女生身上,有種和尤梓逸相似的溫和感,讓人生不起惡意。
但緊接着,熊雨琦便狐疑地眯起眼睛。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店門上應該還掛着“打樣”的牌子,但尤子惠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應是與老闆熟絡……
尤子惠看見店裡的熊雨琦也是一愣,但很快收起驚愕,優雅地朝她笑笑,隨即對謝冠言道“冠言哥。”
冠言哥?熊雨琦把指關節捏的咯嘣作響,還真是老熟人啊。謝冠言明明和尤子惠熟識,竟然一直憋着不作聲!
雖然在心裡把謝冠言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但熊雨琦還是強撐起一個笑臉,“尤同學,你好……”
熊雨琦自我介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謝冠言突然打斷她,“子惠,坐,別太客氣,嚐嚐我新做的小吃。”
接着就是一連串的噓寒問暖,根本不給熊雨琦插話的機會。熊雨琦目瞪口呆地看着,末了,自嘲地笑笑。還真是一個知心體貼的大哥哥呢。
熊雨琦推門而出,沒有了來時的張揚自信,倒是有幾分落寞無助。
身後同尤子惠交談的謝冠言,嘴角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隔日
閃電撕破了整個天空,雷聲轟破了陰沉的烏雲。雨打下來,好似帶着天穹的怒火,毫不留情地傾瀉。
夏玥站在教學樓下,看大多數同學結伴撐着傘,走向自家的車。
“哎呀,夏玥同學怎麼還不回家啊?”程瑾鈺陰陽怪氣地笑道,指尖旋轉的寶馬車鑰匙差點打到夏玥的鼻子。
“這麼大的雨,你可得小心點開。駕照還沒捂熱乎,別就被吊銷了。”夏玥餘光都懶得施捨給她,自顧自地說。
程瑾鈺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磨着牙撐開傘走進雨中,顯然她終於意識到,論嘴皮子功夫,她在夏玥這裡討不到好處。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徐紫妍摟上夏玥的肩,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我帶了把傘,一起嗎?”
夏玥報以微笑,卻緩緩搖搖頭,“待會會有人來接我的。”自然是在撒謊,根本不會有人來。但徐紫妍的家離夏玥家甚遠,夏玥自然是不願好友爲自己繞遠路淋雨。
徐紫妍不疑有她,招了招手,就蹦跳着衝進雨中。
夏玥等徐紫妍的背影模糊成一個黑點了,才緩緩收回目光。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再不回家,肖憶晴怕是要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