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父親?
蔚水期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無論是長相到名字,他都無比確定這個叫做樊期焰的少年就是他的兒子,但這個少年卻矢口否認。
他以爲自己大致猜到了原因,語氣柔和無比“我知道因爲我的原因,你們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不想要認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不管怎麼樣,血緣關係都是無可磨滅之事,我始終是你的親生父親。也許……你的養父對你確實情深意重,對於這一點,我也很感激。也許對你而言,他更像是父親。但我們的關係,是無論如何都抹滅不了的。”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九川焰聽到耳裡,卻有幾分不耐煩“這位大人,我想你真的弄錯了。我的父親是我的親爹沒錯,而我和你,也沒有任何的關係。我想你的兒子一定另有其人。”說着還不待蔚水期反應過來,他就徑自站起身“耽誤了這麼長時間,真的很抱歉。我先告辭了!”
說完,施然離去。
蔚水期坐在他身後,想要叫住他,但是喉嚨卻不知道被什麼給塞住了似的,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不是他對這個少年是否真的是他的兒子小焰產生了懷疑,而是少年的態度,實在太過決絕。決絕到了他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的地步。
蔚水家族的侍衛們,見到主人沒有反應,便也放九川焰離去。
九川焰一步一步,走得瀟灑無比,直到重新回到了學校。
他才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在旁人看來他決絕無比,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男子的話半點不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心中的恐懼。
天知道他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他的手不再顫抖。
蔚水期所說的,對他的震撼尤其之大。
如果有人告訴你,你認了十年之久的父親,並非你的父親,你會是什麼反應?
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簡直是在胡說八道吧!
但是九川焰卻不能,因爲那人所說的,有理有據,實在是太過真實了。
雖然小時候的記憶不過僅僅幾年,但是在奴隸場的回憶,實在是太慘痛了,慘痛到他一直都無法忘記的地步。許許多多的線索和蔚水期口中所述的,漸漸開始重合起來,也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但是九川焰卻想也不敢想,父親有一天不是他的父親。
他隱隱有些興奮,但是這絲興奮很快就又被更大更多的恐懼給吞沒了。
如果,父親真的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那麼是不是代表着,他所煩惱的那些事通通得到解決,他和父親,不再有血緣之上的聯繫,不是親父子,是不是也代表着……可以在一起?
這一認知所帶來的巨大誘惑,讓他喜悅得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
但是很快,強大的恐懼感吞沒了他,如果父親真的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那麼他們,又是什麼關係?
他雖然苦苦愛戀着爹爹,即使知道爹爹不會迴應,也依然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陷了進去。固然是因爲情難自制,也是因爲有一定的自信,即使知曉了自己的心思。爹爹會討厭他,噁心他,憎恨他,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都能夠在爹爹心目之中佔有一定的地位。
因爲,他是爹爹的親生骨肉,血緣所帶來的羈絆,是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磨滅,那會是
最牢固,最永恆不破的關係。
只要和爹爹能夠維持着這段關係在,那麼他就很滿足了。
但是,現在突然告訴他,爹爹並非他的親生父親。那麼他和爹爹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他們,現在也不過是較爲親近的陌生人罷了,而以爹爹的性格,自己若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會把自己放在眼裡嗎?
他爲這種真相而喜悅,更爲這種真相而恐懼,所以,他幾乎是想都沒想的,一口便拒絕了那位可能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的男人。
那樣的真相,他寧可不要!
少年微微彎下膝,雙手抱住了自己,似乎有些冷。
“老大?”邵初看着向自己迎面走來的少年,有些意外的叫道。
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幻想着“偶遇”夢中情人,居然還能碰見老大。
不過,老大的臉色似乎有些太過蒼白了,是那個該死的鬼老師又欺負他了嗎?他就說他就說,那個鬼老師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老大卻要一頭扎進去,現在糟糕了吧!
那個鬼老師,不會是拋棄老大了吧!
正義小天使邵初越想越義憤填膺,若是楚明樓現在站在他面前,他幾乎想要狠狠的揍他一頓了!
九川焰看着蹲在河岸上的少年,意外的有些同病相憐,他輕輕的走了過去,蹲在了他身邊“聽孟碧說,這兒是你最喜歡的地方,所以我來看看。”
“老大!”邵初鼻子有些發酸,自己這些日子,爲了拆開老大和鬼老師可謂是煞費苦心,可惜老大一直都不領情,於是他和老大親密無間的關係出現了裂痕,雖然還不至於到翻臉的地步,但無疑疏遠了很多,現在老大這一句話,邵初頓時反省,是自己還不夠努力啊!是自己對不起老大,老大明明還對他這麼好~!
九川焰看着他“你還在等你的夢中情人,如果告訴你這輩子你都等不到了,你還會繼續等下去嗎?”
邵初微愣,他的夢中情人!想到這裡他隱隱有些後悔,自己那天爲什麼這麼不爭氣,若是能主動湊上前去問問他的芳名,如今也不會淪落到只能望河死等的地步。當時他還以爲,只要在學院裡,他們總是會相見的,而他如此容貌,在學院裡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但是現實給了他慘痛的一擊,不管怎麼等,等過了星星月亮,他也等不到他的夢中仙子。而不管他怎麼樣打聽,就是沒有人見過那人,似乎那人只是那天他的一個幻覺,並不真實存在。
他想了想,道“我還會繼續等下去的,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放棄,但是我現在還不想放棄!因爲。”他的手捂住了心,“現在想到他,這裡還是會跳動不停!”
邵初少年難得有這麼文藝的時候,九川焰紫眸微眯,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阿初!”
然後他迅速的站起來,離開了。
望着老大離去的背影,邵初還在想着,他說什麼了嗎?難道……
隱隱想到一個可能,邵初臉色發白,老大啊你快回來啊快回來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不是鼓勵你和下流鬼老師破鏡重圓的意思啊!
老大我錯了!別信我的話!
但是九川焰已經走遠了,註定聽不見他的嚎叫。
傍晚時分,當楚明樓回到住處時,看見的就是蹲在他門口,似乎是在打瞌睡的少年。
楚陛下一樂,他的小皇子終於想通了,想來見他了?
楚陛下難得慈父心腸一起,上前準備抱起少年。
結果……
一搬之下,沒搬動……
楚陛下大失顏面,暗道,幸好他睡着了沒看見。
九川焰的紫眸睜開,叫道“爹爹!”
楚明樓“……。”
楚陛下拉下臉,沒好氣的道“你來幹什麼?”
九川焰站起身“爹爹,再過幾日,就是……孃親的忌日了。”
楚明樓身子一僵,冷着臉“與我何干?”
九川焰睜大漂亮的紫色雙眸,可憐兮兮的望着他,聲音嬌軟“爹爹,我知道你很討厭孃親,但她到底還是我孃親。能不能和我說一說,你們的故事?”
這是一個尋常的少年,再正常不過的請求了。楚明樓聽在耳中,卻警鈴大作,這小子怎麼會突然來問他孃親的事,明明這十年之中,知道自己不高興,很有眼色的再沒有開口過。
楚明樓狐疑無比的瞪着他,九川焰紫眸瞪大,看上去無辜無比。
半晌,還是楚陛下嘆了口氣,道“進來吧!”
接下來,楚陛下向他如今唯一的小皇子,聲情並茂的講述了一段愛情故事“你母親,叫做羅門蕘鏡,乃是現任羅門家家主的嫡長女,她長我五歲因爲,出生在蘭花盛開的季節,所以最喜歡蘭花,小的時候,因爲她母親和我母后是好友,常常帶她入宮,我們久而久之便相識了。後來我母后過世,她念着過往的情分照拂我一二,我們便日久生情,一次意外……有了你。但彼時我不過是一個失勢的皇子,你外祖如何願意將嫡女許配給我,爲了保住你,蕘鏡主動遠走他方,在那個時候,碰上了一個賤人。”
楚明樓看着九川焰,惡狠狠道“你孃的姦夫,蔚水期!”
九川焰微愣,今日主動找自己的那個男人,似乎就叫做……蔚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