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劉金尉。”
“哎,我不是記的你叫什麼屁屁的嗎.”
“警察同志,那個屁屁是小名,我本來的名字就是劉金尉,屁屁那名字是我媽給起的歪名,別人從小就叫慣的,因爲聽起來順耳又搏笑的,這不就都叫上了嘛,一叫就叫了我二十多年。‘
“噢,怪不得,我說我也是管這片的,老聽人叫你屁屁,還真沒聽過你的大名。”
“您笑話我呢,您說我老實巴交的,啥壞事沒幹過,沒偷過煤球,沒順過人自行車鈴鐺什麼的,怎麼會跟您打上交道了呢。。”
“你的意思,讓你來這還冤枉你了,”
“不敢,警察同志,我就是不明白我怎麼會莫名其妙來您這了呢,我剛纔還在家看電視來呢,正好演你們警察的連續劇呢,就那個重案六組,真叫好看,正崇拜呢,您給我弄這了”
“你廢話真挺多啊,不枉你叫個屁屁這名啊”
“呵呵。”
“好了,咱們都認識,一個街上的,閒話少說,我告訴你,我這是正經問你話,不過不是拘留啊,你不用緊張,只是有點事找你瞭解一點情況,真是抓你的話,剛纔就不是我一個人去了。”
“那是,我明白,重案六組的電視劇我也沒白看啊,您這叫傳喚問話,瞭解情況,我當老百姓的積極配合您就行了,要不然我也不敢這麼多廢話不是。”
“好了好了,屁屁,閒話說多了浪費唾沫,咱們街坊住着這麼多年了,我也不爲難你,我問你什麼你老實告訴我就行了。”
“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
“現在開始吧,姓名?”
“您寫過了”
“年齡?”
“25”
“職業?”
“開出租的。”
“司機啊”
“是。”
“你知道我爲啥找你來問話嗎?”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
“真不知道。”
“那好,我問你,你前幾天是不是在北郊從一瘦子那買了個古董瓶子?”
“!!!!這事您聽誰說的啊。”
“廢話,賣你瓶子的那個‘猴精’讓我們抓了,那個瓶子現在你那,對嗎?”
我看着我對面的這位警察,老實說我也經常見他,都是一個區的,不算陌生,我住的地方離他們的派出所又很近,平時低頭不見擡頭見,可這會和他面對面坐在偌大的拘留室裡,我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象不認識這個人一樣。環境能改變人這話一點不假啊。
“那個瓶子現在在你那對嗎,屁屁同志?”
他問完我這句話後一動不動,黑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我,我知道是希望能從我回答的話裡找出破綻。
我看了對面的警察一眼,沒怎麼思考就嘴皮子一哆嗦:“我這哪有什麼瓶子啊,你說的瘦猴是誰,我不認識。我這半月都在開出租車啊,怎麼可能有人賣給我什麼古董瓶子。”
雖然事後證實我現在這麼說這極其愚蠢,不過我這會可沒想那麼多,主要是我存着僥倖,那時候弄回這瓶子的時候根本沒人看見,再說那“猴精”三角眼從別人手裡弄過來這瓶子時根本不知道里面還另有乾坤,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可能是我拿着那個古董瓶子跑着轉了幾天,被眼紅的人看到舉報了,警察才找我問話的吧。我有點後悔自己太招搖了。
二十分鐘之後我就嚐到胡說八道帶來的後果了,警察指着我的鼻子,從背後拿出一副手銬:“劉金尉,你以爲我是白癡對吧,把你叫來就是問問你話?那樣說那是救你呢,你買的那個瓶子是偷挖來的古董,你這是文物銷髒知道嗎。你拿着它問東問西跑了幾天了,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要老實說的話我看在一個片兒長大的份上,還有你老爹的面子上能給你說說情,你倒好,不說實話,這邊早就把你的情況摸的門兒清了,你那個瓶子藏在哪我們都知道。你早交出來還能撇清關係,現在是你自己不識時務,不是我不幫你,法律無情!你先在這待會吧。等找到那瓶子再給你好好捋捋清楚!”說完這話,這位警察哥們把我往椅子上一拷,然後拿着我剛纔的“謊話筆錄”氣呼呼的摔門出去了,我聽到他出去後打電話的聲音,斷斷緒緒的聽不清楚,不過我聽到一句“讓這小子在這先待着吧,不行再這扣留48小時好了····他老爸····又怎麼樣····”得,我這算正式被拘留了。
人生就是這麼戲劇化,剛纔我還在家看關於警察的電視連續劇呢,可轉眼的工夫就被一個現實中的警察給拷在派出所的拘留室裡,成了名副其實的嫌疑人,還牽扯到古董銷髒的嫌疑,靠!想想我老爹考古協會會長的身份,真讓我哭笑不得。我吐了一口氣,扭扭脖子,坐在椅子上,決定好好的想想這幾天所發生的事。
我叫劉金尉,25了,還有一個屁屁的小名,那名字被別人叫着有意思,自己聽着彆扭,二十多年叫下來聽慣了也就不那麼討厭了,我是開出租車的,老爹雖然是市文物考古協會的會長,可對我來說沒什麼實際意義,他那個協會也就是個民間組織,沒什麼特權,平時也就是聽到哪裡搞建築有什麼墓被挖了,或是哪裡出土文物了,他們那些對古董文物着迷的人就一窩風的跑去考察,不過一般政府是不讓這些民間的考古人員進入真正的文物挖掘現場的,不過我老爹有個人大代表身份就方便多了,這夥協會的人看老頭子有這個便宜,年紀又大,乾脆就推舉他當了協會的會長,不過就是圖他的代表身份跑着方便罷了。
再者我住的南陽城地處中原地區,古文化遺址極多,古墓葬什麼的就更別說了,三國時這裡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曹操劉備諸葛亮那些人在三國時期就是在我們這裡打的熱火朝天的,那些遠離市區的深山老林裡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先輩古人的秘密,這麼個地方考古協會能閒的住嗎,反正我老爹乾的挺熱乎的。
我當兵回來兩年多,雖然在部隊是個業務尖子,可回到地方還是得從頭幹起,我又不大喜歡老爹那一套考古的玩意,再說那個協會又是個民間機構,進去了也沒有油水可撈,正好我舅舅有輛出租車,當兵期間在部隊也考了駕照,就幹上了這行,先混着再說。
我所住的城市南陽市是個中等發展型的城市,經濟不算太發達,汽車出租行業起步比較晚,有了大城市的借鑑,政府限制了出租車的數量,只有一千多輛,不像大城市那樣,一個城市幾萬輛出租車擠在一地爭吃一碗飯。同行業之間競爭少了,錢當然也就好掙一些,所以出租行業在我們這裡還算不錯的職業;不過這行撐不着,餓不死,就是累,不過我的年齡決定了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不過這會我坐在拘留室的椅子上,可沒空想我那出租車,我敲了敲頭,回憶前幾天遇到“瘦猴”三角眼時的情景。
那是幾天前的早上吧,當第一縷陽光剛剛爬到這個城市的最東邊的時候,我已經出車掙到第一筆錢了,客人是個女的,大清早穿的花裡胡哨,挺暴露的,一看就知道是做皮肉生意的,也就是小姐,經過一夜的折騰,眼神呆滯,不過臉蛋白白圓圓的挺好看,上了車說去北郊,然後就靠在後座默默地抽起煙,我一邊開車一邊通過後視鏡觀察她,現在的女孩子,長的漂漂亮亮的,有多少工作不能做,非要去做這個,除了一些家庭原因可能就是心理空虛吧。
我胡亂的猜測着我後座的這位,一般遇到這種人我不主動和她答腔,容易惹麻煩。上次就遇到過一位,上車也是不說話,可我一答腔問她,那話稠的讓我差點把方向盤吃了,紅嘴脣得得的還離不開她那些爛事,什麼那男的長的象豬頭但卻很厲害,弄了她一個晚上,還說我很帥,昨晚上爲啥不是我,後來就一個勁的叫大哥,最後下車不給錢,說看我順眼,要陪我睡覺給我抵車錢,弄的街上許多人圍觀,我一年輕小夥子那受的了這個,後來自認倒黴,不問她要車錢把她哄下車,方向盤一打就溜了。後來再遇到這種人我就當自己是啞巴了。今天拉的這位我看還是老政策,當啞巴,少惹爲妙。
車開到城郊的一個莊口停了下來,小姐們都喜歡租郊區的這些便宜房子,那姐兒們下了車,我暗暗呼了口氣,看着那姐們扭着小屁股進莊了,心想沒什麼事就好。
正好這離我家也不遠,就打算回家吃早飯,我把車倒出莊口,方向一打就準備離開,這時聽到車後邊“嗵”的響了一聲,憑我的經驗不是撞到什麼東西就是路邊有大石頭把輪胎給硌了,我趕緊下車,繞到車後檢查,可沒見什麼大石頭,也沒什麼人啊,正奇怪呢,“嗵”又是一聲,這下我看清了,是路邊蹲着一位,對着我又打手勢又擠眼,手裡還拿着一塊黃不拉嘰的東西,我仔細一看,土坷拉,媽的原來就是這傢伙在邊上蹲着砸我車的,我的火一下就上來了:“操,你幹嗎呢。”轉到車上拿了個平時修車的螺絲擰子就過去了。
平時我是個和氣脾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今天一看到這傢伙火氣噌的就上來了,我現在分析可能是砸我車那傢伙長的太寒磣了,一頭亂髒髮,三角眼,精他孃的瘦,對着我嬉皮笑臉,旁邊放着個爛鼓鼓的麻包袋,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地道的主,再着開車的都愛車如命,他砸我車比砸我臉還讓我生氣,又是那麼個賊樣,看着我就火大,媽X的敢砸我車,我衝着三角眼就過去了,照理說一般的小賊看到我拎着鐵棒子虎視耽耽的樣子都該躲一下了,可三角眼不這樣,反倒站起來衝我打手勢,一邊還用手在嘴上做姿勢讓我小聲點,我就有點納悶了,正要開口問呢,這位哥們先開口了。
“弟弟,對不住了。”
“誰是你弟弟啊,你別亂攀親。你媽的砸我車幹嗎啊”
“哎呦,對不住。我不砸你車你不就走了嘛。”嘿,希奇了,就這傢伙還想坐車麼,我奇怪了,
“你要坐車不會喊啊。”
我晃晃手裡的鐵棒,問他。這會我纔看清這哥們的真容,一頭卷卷的染過的髒黃短髮,三眼皮的三角眼,顴骨高聳,鼻子反倒塌着,薄脣大嘴,一對尖耳朵,一嘴的散牙,身上穿着我眼熟的綠軍裝,皺巴巴的,一身斑斑點點的黃幹泥,下巴上掛着幾根半死不活的短鬍子,臉上髒髒的分辨不出年齡,乍一看就像剛從地洞裡爬上來的黃鼠狼。
這會一個勁的給我賠不是,精瘦的臉上堆着訕笑,比哭好看不到哪去。我一陣厭惡,心說趕緊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會看清這個人了,知道是“走手”的,也就是個賊,旁邊的爛麻包口袋裡肯定是他偷的東西,想找個下家銷髒吧。
“滾吧,老子沒興趣看你偷來的東西。”我轉身想走。
“哎”
他竟然拉住我,我火氣一下就又上來了,推了他一把,剛想走,又被他拉住了,沒完了,
“兄弟,你容我把話說完行不行,我不是賊,我就是這莊上的。不信你可以看我的暫住證啊。”
我納悶了,看着他遞上來的暫住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我沒騙你吧,費這麼大勁只是想讓你看看我剛挖到的東西。這會大清早的沒啥人,我沒文化,看不懂這玩意,你給看看值不值錢。差不多的話我就賣你了”
我看着這傢伙的猥瑣樣,知道這話十有八九是胡扯,那證件估計也是假的,不過既然都到這份上了,看看也無所謂。老爹平時也給我講點文物方面的知識,雖然懂的不太多。可起碼不會被這猥瑣的三角眼騙了吧。
看我沒意見了,三角眼才從旁邊的爛麻袋裡掏出了個長長的圓圓的東西,我一看,好傢伙,還挺大,幾乎半米多高的一個瓶子,上面粘粘的呼了好多的黃泥,就和三角眼身上的泥巴顏色差不多,我心裡一動,不會是真叫這傢伙挖到什麼古董了吧。
三角眼擠着眼叫我看,我伸手摸了摸,粘呼呼的一手泥,我轉到車上拿來水壺把這個瓶子衝了衝,這纔看清。
這是個說四方不四方又有點圓圓肚子的青銅瓶,挺厚實的,上面附着了好多因爲年代久遠而生出來的青胎色,斑斑駁駁的,表面刻了着許多花紋和我不認識的字。
我一看心裡明白了六七分,這可能是個漢代的東西,漢代冶鐵技術發展很鼎盛,南陽至今還有漢代冶鐵工廠的遺址,雖然這兩年在這裡出土了不少漢代的文物,文物展覽什麼的我也去看過幾回,可都是些兵器,民間用品什麼的,可做工這麼精美的瓶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就先問他,你這東西哪來的?想賣多少錢?三角眼一看我問價,知道有門,嘿嘿一笑。
“哥們,看你也識貨啊,不瞞你,我是剛從墳地裡挖出來的。要的話開個價你拿走”
“剛挖出來的,騙我的吧,外面的泥是溼的不假,可瓶裡面還有一層幹泥的痕跡啊,不是剛挖的吧,你是從哪偷來得?說實話!”
我的口氣加重了,他看看我手裡的鐵棒,頭耷拉了一陣,估計是看我體格比他健壯,動起手來不佔便宜,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哥們你眼真尖,我說實話,雖然不是剛挖的,不過也差不多,是我前幾天串來的,還差點把命陪上,就想趕緊出手,我這兩天在這等人買,也有幾個人問,可都是看看就走,這年頭,人們警惕性提高了,操,都以爲我是騙人的,我要是騙人,天打雷劈,叫那墳裡的玩意兒咬死。”
“你說這話我也不信啊,什麼墳裡的玩意啊亂七八糟的。”
“哥哥你別急嘛,既然想買,不如上我家,聽我慢慢給你講好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別是玩悶棍的吧,把哥們我誘到僻靜地方砸倒,連人帶車給我“充公”了?還是小心一點,我說不去,看大路上說話也不方便,就把三角眼連人帶東西給拉到我車上,把他帶到更遠一點的郊區,反正我也不怕他給我翻邪風,就他一個人,哪是我這個部隊裡的武狀元的對手。看到後面沒有跟什麼人和車,我放心了,就和三角眼坐在一起聽他講瓶子的來歷。
雖然我很不情願叫這個髒傢伙坐在我的車上,可我對這個瓶子實在是好奇,又聽說他說什麼古墓裡的玩意,好奇心促使,也就顧不得他那副髒相了。三角眼看我確實有意,再說這兩天遭了不少白眼,難得有買家,就唾沫橫飛,一五一十的給我講了這瓶子的來歷。我一聽就聽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原來這三角眼是個職業的文物販子,也盜過古墓,不過這傢伙挺謙虛,自謙是他們這一行裡最不入流的,平時也就是上深山裡收點老百姓家裡的舊東西,然後拿到城裡騙冤大頭,他們這行叫“串死物”,把收上來的文物叫死貨,讓別人聽了還以爲是罵人呢。
他是屬於小打小鬧性質,盜墓挖墳用他的話說是“偶爾爲之”(靠,這髒三角眼竟然能說這麼文氣的話,不容易)他們這行把專業盜墓的叫“土夫子”,我們這邊都叫“土扒子”,都是同一個職業,這傢伙平時也就是小打小鬧的,沒收過什麼好玩意兒,可深山老林裡鑽多了偶爾也能碰到好東西。
這天他在南陽郊縣的深山裡亂鑽“串死物”,天黑了,就到老鄉家裡借宿。南陽這地方,地處中國第二級地貌臺階向第三級地貌臺階過渡的邊坡上,東邊是桐柏山、北面是伏牛山,西靠秦嶺.南邊是襄北丘嶺地,其地貌,山地、丘嶺、平原約各佔三分之一,最高的山峰海拔2200多米,最低的平原地海拔不足90米.說白了,整個南陽地區就像是個正放着的大碗,周圍的幾大山脈把南陽圍成一個近乎橢圓的盆地地型,從風水學上來講是個極聚地氣的地方,要不然當年的臥龍諸葛亮也不會躬耕在這地方等劉備來三顧茅廬。
這三角眼借宿的地方,是南陽的偏西南地區,位於淅川縣和內鄉縣交界的地方,西臨丹江,東邊是寶天曼自然保護區,這裡樹高林密,大山一座連着一座,是這些文物販子們“串死物”的最佳地點。
不過這天三角眼運氣不是很好,連爬了兩座山,轉了幾個村子也沒收上來什麼好東西,就淘到幾個晚清的破碗,幾枚制錢外加半塊不知道是哪朝縣令的墓碑,眼看天黑了,就借宿在山邊的一家農戶家裡,給人家20多塊錢,借住個幾天,就當是自己串物的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