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來自帝都的隊伍中,有威風凜凜的騎士和裝備精良的士兵,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那個乘着黑色魔馬的中年人。
這是一個身材瘦弱的役魔,相貌平凡,但就算是身旁那兩位藥劑大師,也不敢對這個僅是藥劑師的男子怠慢,因爲他就是桑德魯,墮天使帝國三百年來最傑出的藥劑師天才!
一行人在城門受到了長公主希亞親自率隊的歡迎,儘管衆人對這位太子一脈的長公主殿下表現出了相當的禮節和敬意,但在前往王宮的途中看着周圍簡陋蕭條的建築時,很多人還是不免露出輕蔑之色,來自大城市的所謂優越感溢於言表。
進入王宮後,賓主落座,希亞開口道:“衆位遠道而來,多有辛苦,還是先休整一天,然後再商議挑戰事宜吧。”
桑德魯起身道:“殿下,我這次特地前來,就是爲了挑戰阿爾達斯大師,我請求現在就開始挑戰,請諒解我急切想要成爲大師的心情。”
一旁的左拉大師和坎普大師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微笑,原本就是想來個突然襲擊,提前兩天通知,還是按照藥劑師同盟的規矩,否則一天都不會多給,現在又怎麼會給對方拖延的機會?
“這種窮地方,也沒什麼好休整的。”一個輕蔑的聲音從來客中傳出,正是護送隊伍前來的年輕騎士,穿着一身銀色的全身鎧。
希亞認出這是軍方的新貴謝爾特,父親是最早倒向黑曜的帝國三將軍之一,眉頭微皺,只當沒有聽見。對面的阿西娜按捺不住,起身喝道:“謝爾特,你這個懦弱的傢伙,竟敢藐視長公主殿下的威嚴!拔出劍,讓我看看手下敗將有沒有長進!”
謝爾特幾年前在少年劍術賽上曾敗在阿西娜的劍下,被她當衆揭出舊事,頓時大怒,正要動手,被坎普大師攔下。這個時候如果節外生枝,反中了希亞的計謀,還是迴歸正題重要。
左拉大師也是一位暗精靈,開口道:“怎麼沒看到阿爾達斯大師?大師必須接受挑戰是藥劑師同盟的規矩,無須商議,不如我們直接去他的實驗室。”
希亞聽到左拉大師直入正題,並沒有慌亂,只是略顯爲難地說道:“其實是這樣的,阿爾達斯大師三天前在試驗一種強力新藥時,發生了意外,現在重傷失去了行動能力,無法前來,所以我才說要商議。”
“哦?”左拉大師冷笑道:“爲什麼我們正好到這裡,阿爾達斯大師就發生意外了?該不是因爲害怕桑德魯的威名,詐傷逃避挑戰吧?”
希亞神色不變,反問道:“阿爾達斯大師是三天前出的事故,那時還不知道桑德魯會來挑戰。以各位的行程,從帝都出發到這裡,至少也用了一個多月,爲什麼在到來的兩天前我們才接到藥劑師同盟的魔法傳訊?”
這句反問一針見血,既澄清了阿爾達斯的清白,又隱約地指出這是一場陰謀。左拉大師一時語塞,那位役魔族的坎普大師開口了:“希亞殿下誤會了,原本我們是受赤幽領主卓切大人的邀請前往赤幽城訪問。桑德魯臨時起意,決定先來暗月領地挑戰阿爾達斯大師,所以魔法傳訊纔會這麼倉促。如果長公主不信,可以詢問卓切大人的長子喬瑟夫,我記得他好像是暗月城的財政官吧。”
赤幽領地與暗月領地毗鄰,身爲黑曜親王的親信,赤幽領主卓切正是帝都監視暗月的“眼睛”。由於暗月領地的大部分資源和資助來自赤幽,所以希亞不得不重用前來“投效”的喬瑟夫。喬瑟夫明面上是暗月城的人,如果他爲此事作證,那麼更加無法反駁。
退一步說,桑德魯的挑戰本來就符合程序,再在通知時間上爭論沒有任何意義。
“不用了,我怎麼會不相信坎普大師。”希亞平靜地點點頭,“我剛纔已經派喀古隆去詢問受傷的阿爾達斯大師,看他本人對這場挑戰是否有延期的要求。”
坎普和左拉對視一眼,飛快交換了意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如果對方要延期,那麼桑德魯就留在暗月城,直到阿爾達斯“傷愈”應戰,反正不把阿爾達斯趕走決不罷休。
不久,王宮侍衛長喀古隆的報告讓包括桑德魯在內的帝都來客大吃一驚——重傷的阿爾達斯大師不願意延期,答應就在暗月城的競技場中央,公開接受桑德魯的挑戰!
桑德魯原本以爲對方要施展拖延之計,不料會直接應戰,但他自恃藝高膽大,傲然道:“難得阿爾達斯大師的帶傷應戰,爲了表示對他的敬意,我現在就前往競技場,開始挑戰。”
希亞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動,淡淡地說道:“既然是這樣,請大家稍候,我立刻派人去競技場安排一切。”
暗月競技場是城內最大的建築之一,在四百年前曾經相當有名,當時已經銷聲匿跡的別西卜王族在暗月城出現,控制了暗月領地,企圖侵吞赤幽領地並威脅帝都。白夜大帝聞訊而且來,就在這個競技場與那個別西卜王族大戰,最終重創對手,那人從此不知所蹤。
與競技場悠久的歷史相對應的是破舊的陳設,在喀古隆等侍衛的忙碌下,競技場被迅速清掃乾淨,架設高臺,並擺放上一排排座椅,作爲貴賓席。至於其餘的民衆自然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熱情,原本冷清的競技場一時人滿爲患。
雖然大家對那位經常製造慘叫的阿爾達斯大師有着相當的畏懼,但從內心上來講,還是希望他能戰勝那些外來者,爲暗月爭光。
在萬衆矚目中,桑德魯的侍從們熟練地將一系列用具材料擺放完畢。而另一邊,阿爾達斯大師也被一副擔架被擡進了競技場,後面跟着那位新學徒陳睿,引發觀衆們一陣嘈雜。
人類?陳睿的出現讓桑德魯皺了皺眉,在聽希亞介紹完陳睿的來歷後,露出不以爲然的神色,左拉和坎普聽到阿爾達斯居然收了一個人類俘虜當學徒,俱是輕蔑不已。
陳睿還是首次面對這麼大的場面,望着四周無數相貌奇異的魔族面孔,定了定神,對貴賓席施了一禮,朗聲說道:“我是阿爾達斯大師新收的學徒陳睿,由於大師在試驗中意外受傷,暫時無法行動,所以就由他來指揮我接受挑戰,不知道桑德魯大人是否同意?”
指揮學徒接受挑戰?而且還是新收不久的學徒!這在大師挑戰的歷史上還是首次,儘管阿爾達斯有重傷無法行動的理由,但桑德魯還是明顯感受到了一種侮辱:難道是阿爾達斯明知要失敗,乾脆在離開前設法羞辱對手一次?
“我同意,”桑德魯盯着遠處的阿爾達斯,眼中閃過殺機:“我要求進行生死戰,不知道阿爾達斯大師還有沒有膽色讓那個人類學徒代替上場?”
生死戰!左拉和坎普露出意外之色,生死戰就是藥劑師直接以對方爲對象相互試藥,而不是替身。最先被毒死的判爲失敗,一般是有深仇大恨的雙方纔會這樣做。在這種規則下,即使阿爾達斯派學徒上場,只要學徒被毒死,他本人也必須接受死亡的處罰。
左拉和坎普兩位大師對桑德魯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雖覺意外,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果然,對面的阿爾達斯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考慮什麼,那個人類學徒則露出懼色,來到阿爾達斯身邊低語着,似是不敢應戰。暗精靈一副憤怒的模樣,手指顫顫巍巍地要指着人類,卻只能擡起一點,又無力地掉了下去,重傷的樣子不似僞作。
周圍聲音太過嘈雜,就算聽覺敏銳之輩,也無法聽清兩人的低語。
喬瑟夫看在眼裡,眉頭不禁鎖了起來:從內線傳來的情報看,其實阿爾達斯三天前並未受傷,反而是這兩天一直呆在實驗室,難道是爲了應付山德魯、強行配置一些高難度的藥水而意外受傷?
最終,阿爾達斯做出決定,讓學徒陳睿代替他接受生死戰,看來這位暗精靈大師是打算孤注一擲地用死亡來報答長公主的恩情了。
在衛兵向不懂行的觀衆們公佈了生死戰的規則後,暗月城的民衆們一陣譁然,愈發覺得刺激,藥劑什麼看不懂,生死總能看懂吧!
桑德魯露出殘酷的笑容,他不認爲這場比鬥有什麼懸念,以他新研製的毒藥,就算是阿爾達斯親自下場,也只有毒發身亡的下場,更別說是那個弱小的人類了。
希亞公主宣佈比賽開始,周圍的嘈雜聲頓時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可憐的人類身上,有人已經在打賭,人類多久會被毒死?一秒?還是兩秒?
桑德魯飛快地開始配藥,熟練精確的手法讓身爲裁判的左拉和坎普兩位大師都自嘆不如,天才藥劑師果然名不虛傳。
僅僅兩分鐘,一瓶藥就已經配好了。而另一邊,學徒陳睿正笨手笨腳地在阿爾達斯的手勢指揮下,連原料的分類都沒有完成。
按照規則,如果一方先配好藥,那麼另一方只能停下來,在規定時間內配好解藥來嘗試毒藥。生死戰不僅比的是藥劑的強弱,對藥劑師本身的技巧和智慧也是一種考驗。如果只求快,那麼藥性可能不夠,如果太慢,又會被對方搶了先手。
桑德魯示意裁判讓對方試藥,陳睿顯得十分緊張,先閉上眼睛禱告了一番,這才顫抖着接過了那瓶暗青色的藥劑。誰都不知道,他在禱告的是,進度!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