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紅羅剎又該從和着手？我查過資料，之前影都府打入殺手組織中的暗衛均已失聯，後來就再沒派暗衛入殺手組織，所以對於殺手組織的信息很有限。”李裳容說道。
“那也正常。殺手組織可是比影都府還要腥風血雨，淘汰率極高的地方。暗衛進了去，要不弱者淘汰，要不強者昇華。一旦能淬鍊而出成爲厲害的殺手，心智絕對堅若磐石寒若冰山，並且名利雙收財富滾滾。能享受到無比自由和富裕的生活，心意也堅定，誰還記得自己是個暗衛？”眉千笑點着頭道。
“被安排打入重要勢力內部的暗衛，全都是從小培育，忠心不二，絕對不會輕易脫離掌控。他們應該是全部遭遇不測了。”曹凌心底還有從小到大對暗衛的自豪感，不滿地反對道。
“從小培育代表你們情報封閉，從小接受洗腦教育，雖說有效培養出不少忠心死士……但這些死士一旦過長時間享受到自由和榮華富貴，便會慢慢被七情六慾侵蝕掉他們的堅定，讓他們愈發不想回到那個自虐般死忠的影都府中。所以一旦有機會讓他們脫離影都府，那肯定是收不回來的。”
“你胡說！按你這麼說，影都府所有派出去的暗衛豈不都要脫離！”眉千笑冒犯到曹凌一直以來對影都府的信仰和驕傲，有些生氣。
“那倒不會……所以這天下，除了皇上，還真沒有多少人能建立影都府這種組織。”
眉千笑沒和曹凌慪氣，他太理解一個人從小到大身處的環境給他帶來的影響有多大，許多事情受環境影響變得理所當然，卻不知這些理所當然變成了偏見，而偏見則比無知還要可怕。
如曹凌，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捨己爲皇上，身旁的人也都這麼做着，沒有人質疑過，她便將這股認知刻入心中，猶如呼吸那般理所當然。
這種無視個體的想法，在長時間接觸到外界的誘惑和新認知後很容易產生疑問，然後懷疑自我，然後自我崩塌……最後反倒容易變本加厲想逃離這種陳舊的自我。
一直待在宮中的暗衛們沒有這種問題，因爲環境依然不變，他們會一直忠心耿耿難以影響信念。但派出去的暗衛，無論如何多多少少都會受到新認知影響……
但是影都府從開國太祖建立至今仍巍峨聳立在皇權之前，讓天下不得不畏，自然是有其道理。這點問題當權者其實都明白，只是他們壓根不怕……
“因爲派出去的暗衛，特別是化身生活條件比較好的內應身份的暗衛，就算接受了新的認知，享受到以前從沒想象過的富裕生活，也都不會對朝廷的忠心產生動搖。因爲他們最終會明白，他們得到的這些享受皆是因爲自己暗衛的身份。如果沒有這層身份，這些美好享受不會是他們的，甚至強要脫離更會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眉千笑繼續給曹凌解釋道。
“這也是爲什麼我說皇上才能建好這影都府。這世上能有多少勢力能凌駕於皇上之上？幾近於無。所以這些出去的暗衛就算被榮華富貴或者自由侵蝕了意志，也不敢違背影都府，否則只要皇上一聲令下，無論是他現有身份所得的名聲、地位、權利、錢財……該收回的東西一定能收回，且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們在外頭就算不想再回去當一個沒有自我的暗衛，也依然不敢脫離，盡歸皇上所用。並且因爲出身於影都府，更明白影都府有多可怕。”
曹凌聞言半響沒說話，卻喘着粗氣，玲瓏有致的胸懷上下激烈起伏着。新接受的認知和一直以來的認知產生了劇烈的碰撞，打擊着她的信念。
李裳容倒沒有曹凌如此受到新認知的衝擊。
如果是在接手影都府前聽眉千笑這話，她也一樣接受到激烈的思想衝擊。然而在接手影都府後，她更多理解了上位者當權者的層面，隱隱約約察覺到影都府內暗衛們的管理狀況基本如眉千笑所說般十分複雜，只是沒眉千笑概括得那麼簡單易懂。
眉千笑直白的解釋將皇權下的影都府解剖得鮮血淋淋，但這就是皇權統治的手段，若放大來看，朝廷百臣匡扶社稷、天下萬民國泰民安……其實皆是皇權鞏固的手段。因爲國泰民安，自然皇權更穩，皇權之下的所有建樹，不過皆爲皇權穩固所用。
李裳容如今想更好彌補下屬又不丟影都府職能，就只能儘量提高更爲受苦的暗衛們的待遇，約束好因爲新身份而權利豐腴的暗衛們的忠心。
“那爲何去殺手組織的暗衛會選擇脫離影都府？”曹凌慢慢消化後基本理解眉千笑的意思，不解道。
“也不全是脫離，如我之前所說，殺手是刀尖上舔血的工作，淘汰率極高，派去的暗衛應該大多是死了。暗衛本來就是個高度危險的職業，再被派去殺手組織當另一個高度危險的職業，這死亡率能不高嗎。”眉千笑想想就覺得這批暗衛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而能在殺手那個殘酷的世界成功待下來的暗衛，無一心智更爲堅韌。同時也應該享受到高風險高回報的好處，個體的慾望勝過對朝廷無我效忠的信念，也就換個名號斷掉影都府的聯繫一了百了咯。”
“這也就當了殺手的暗衛能這麼做。殺手組織指的是某些殺手團體，而這些殺手無論是團體還是個體，附屬着的組織其實叫‘黑石會’。黑石，寓意他們只是黑暗中一塊不起眼的石頭。黑石會相當一個平臺，提供殺手和僱主對接的業務，殺手們依附在上生存，被稱爲‘黑石衣’，寓意依賴黑石陰暗下而生。”
“黑石會就如同殺手們的市集，他們能在這個信息最廣泛顧客最全的市集中更好銷售自己。爲了自己的利益，他們無需多說也會自發維護黑石會的存在，誰動黑石會便等於挑戰整片中原的殺手。”
“這個黑石會自然要被算作魔道勢力，但偏偏它的勢力獨大，衆人皆認爲它是魔道中唯一能和日月神教抗衡的一大存在，所以沒覺得它們與日月神教有關。”
眉千笑暗自鬆口氣，若將這堆殺手的黑鍋也安在他們日月神教名下，日月神教想洗還真是非得解散不可了。
“有江湖自然有恩怨，朝廷也知道就算今日剷除了‘黑石’，明日又會有‘藍石’‘黃石’應市場而生，索性就只監不管。一個殺手不可怕，一衆殺手那就相當可怕了，誰願意過每日膽戰心驚的日子啊。所以朝廷寧可起兵圍剿白木崖，也不願爲點小事針對和朝廷沒起矛盾的‘黑石’。”
“那些在黑石混出頭的暗衛，藉助這個靠山的威懾力，也就敢脫離影都府了。影都府拿他們沒辦法啊，他們的名聲不屬正道，你公開他們的身份也無所謂，反正殺人殺得利落的就是好殺手，管他以前是暗衛還是錦衣衛……收回權利更是無從說起，一來人家是自己打殺出來的名利與影都府無關，二來朝廷也不敢亂動黑石會。所以這不就完成脫離了唄。”
“還不理解，我可以再打個比方。例如獨明，他作爲副統領，自然也是自小受影都府的培養。你說他一個負責外部工作的暗衛不知道榮華富貴的美好啊？但他敢反，卻不是因爲只有慾望，還得是因爲有機會……冥塵一黨的實力給了他不懼皇權的機會，他纔敢選擇脫離影都府。”
眉千笑眼見兩女聽得聚精會神，心知還能在這癱坐一會，索性喊小二再來一壺好茶，細細品着，等兩女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