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燭火驅走了深沉的夜色,整潔的長條木桌上則鋪着潔淨無瑕的素白桌布,而一盤盤用精美銀質餐具盛裝着的熱乎乎的食物,更是給屋內所有人帶來了愉快舒適的感覺。
不過有一個人並沒有開心地拿起刀叉,對付面前那些廚師們花了不少心思才做出的美味佳餚,而是呆呆地望着自己面前一塊染上了油污的餐布,聯想起曾經去過的那個破舊髒亂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怎麼又想起下午時的事情了呢!不過是幾個愚蠢的平民而已!達恩使勁甩了甩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銀盤子裡,然後,一隻油香油香的鴨子落入了達恩的瞳孔裡。
伸出手,用力撕下一條鴨子腿,然後用力地咀嚼起來,當肉都被啃掉,手中只剩下光光的骨頭時,達恩順手把骨頭向一隻狗扔去。
“汪!”那隻狗興奮地大叫一聲,叼起骨頭,鑽到長餐桌下啃去了,不久之後………
不錯,真是一條好狗!滿意地看着向自己搖尾巴的狗,達恩臉上露出了笑容,而作爲獎賞,一根絲毫沒被碰過的鴨腿,被達恩扔了出去。
“汪!”更加興奮的狗的尾巴搖得更加歡快了。
要是那個蠢貨也像這條狗一樣識趣,我就不會把他打成那樣了,爲什麼這個笨蛋就不肯低下頭,向我屈服呢!真是愚蠢啊!
不自覺地再次想起一張倔強的,嘴角帶着血絲的男子的臉,達恩的笑容慢慢凝固了,而當他伸手拿起一杯葡萄酒時,那紅的妖豔的酒液,卻讓達恩忽然產生了一股無端的厭惡!
砰,酒杯重重地放到餐桌上,把達恩自己嚇了一跳的同時,也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
“達恩?出什麼事情了嗎?”打破用餐時的安靜,坐在不遠處的諾曼子爵放下刀叉,不無關切地問道。
“呃,不小心力氣用大了一點,不好意思,打攪大家用餐了!”尷尬的點頭回禮,達恩的心裡再次佯怒起來。那個該死的平民,蠢貨,讓我在大家的面前出醜了,下午真不應該那麼輕易放過他的!
匆匆地又吃了幾口,覺得丟了臉的達恩努力放鬆臉上的表情,然後站了起來。
“我吃飽了,嗯,我先告退了。”
十分鐘後,在旅館女服務生的引領下,達恩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在揮退了那個長相甜美的女服務生後,達恩全身放鬆地躺到了鬆軟舒適的大牀上。
乾淨,整潔,還有一縷縷的香草味鑽入鼻孔,唔,這纔是一個貴族應該待得地方,也只有這種高級旅館,才配得上我的身份啊…………鑲金玫瑰,呵呵,光是名字就比那個什麼‘豬和哨聲’高貴了一萬倍!
在達恩斷斷續續的思想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腳被擡了起來,穿了一天的小牛皮靴子被脫了下來,再然後,達恩的雙腳感受到了溫暖與溼潤。
唔,真是舒服,不過水似乎可以再熱點!?半歪在牀上,看着正在爲自己洗腳的貼身侍從努斯卡,達恩立刻給出了指示。
“少爺,您今天晚飯吃的很少啊!”找來熱水,努斯卡一邊添加,一邊對主人說道。
“怎麼了?”達恩無聊地問。
“您今天胃口不好嗎?會不會是旅途太顛簸了?少爺您要不要我去給您找一個會按摩的女僕來?”倒完水,蹲下繼續自己的工作,比達恩大不了幾天的努斯卡關心地問道。
這是來自自小一同長大的小侍從,小玩伴的關心,與適才餐廳裡來自諾曼子爵的關心相比,真誠程度大幅提升,所以看着努斯卡,達恩的心裡感受到了今天第一次的快樂。
“不,不用了,努斯卡,我還沒有那麼嬌氣,你忘了嗎,我可是一個四階戰士啊!”達恩擡起腳,一邊任由小男僕拿毛巾擦着,一邊自豪地說道。
“這………少爺說得對,不過您晚飯不認真吃,這件事要是克莉雅夫人知道的話,一定會………”
“一頓飯而已,有什麼大不了,嗯,我媽媽怎麼可能知道!你會無聊到將來給她打報告嗎?”
“………不會………”
“那不就結了!”
躺在鬆軟的牀上,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僕人說着沒有營養的話,一瞬間達恩有種錯覺,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魯特塔尼亞,回到了自己的家,不過當努斯卡真心地說了一句讚美的話後,達恩又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遠離家鄉了。
“少爺,您今天真是神勇!一個人就打到了六個!您的武技真是太厲害了!”
就是這句真心話,讓達恩的思緒一下子又回到了今天下午,讓他的記憶裡又出現了傷口流着血,但是卻一臉不屈的年輕男子,還有嚶嚶哭泣的那個女孩。
“閉嘴!卡努斯!不要再說了!”被自己回憶中的兩張臉刺痛了一下,達恩厲聲說道。
“呃,是,少爺。”
“你出去吧!嗯,今天晚上不要讓別人來打攪我!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房間裡沉默下來,端起洗腳水的卡努斯小心翼翼地向外退去,同時努力思索着,自己剛纔那句話惹到少爺了。
應該沒有啊,我一直在稱讚少爺啊,今天少爺的表現確實很厲害啊!在家裡的時候少爺總是被人揍,但是一出來少爺就一個人打了六個!我沒有說錯什麼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努斯卡走了,房間裡只剩下仰躺在牀上,怔怔看着天花板的達恩。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那個年輕男子一直不肯屈服呢!爲什麼明明面臨生死威脅,那個傢伙還能露出那麼驕傲的神情呢!爲什麼他和我見到過的別的平民,有那麼多的不同呢!
一個人獨處的達恩,生平頭一次認真思考起人與人之間的區別來,而在一次次思考中,年輕男子妹妹的臉孔也不斷出現在達恩的腦海中,那個一開始驕傲地拒絕達恩,但是後來又爲了自己哥哥安危,肯於答應一切條件的俏麗面孔。
在達恩努力地思索中,貴族少年沒有發現,房間裡不知何時多了一股甜甜的幽香,這幽香不知不覺地瀰漫開來,給房間裡增添了一種奇異香味的同時,還讓達恩忽然有了一陣昏昏的睡意。
真是一對奇怪的兄妹……奇怪,我怎麼今天這麼早就瞌睡了………嗯,那對兄妹,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達恩睡着了,睡得非常的香甜,非常的沉,沉到脫離了一個正常睡眠者的範疇,所以達恩壓根不知道,自己剛剛睡着沒多久,就有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里人走了進來。
這個神秘的遮去了全部臉龐的人,是大大方方地扭開門鎖走進來的,但是至高神在上,當旅館那做工精美,雕飾着丁香花和茉莉花花紋的房門敞開時,無論是外面的走廊,還是門口,都空蕩蕩的,但在房門緊跟着關上一秒鐘後,神秘人就詭異地出現在了房間裡。
一朵花,一句話,都是我努力前行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