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月色將身影拉長,投射在地上。
我靠在奚彥的胸前,與他共乘一騎。
等一切都結束了,我才發覺到自己的脆弱,一雙帶血的手不停的微微顫抖着,只是夜黑,無人查覺而已。
身旁的士兵們顯得有些興奮,一開始便打了一個勝仗,這讓他們士氣大振,不停的推攘着幾個戰俘向前走着。
營火漸漸清晰起來,奚彥輕甩着馬鞭,催促着馬兒加快了腳步。
明晃晃的火光帶來了絲絲暖意,照在身上纔開始覺着有了些知覺。
奚彥勒住馬兒,一個利落的動作下了馬。
我微顫着用手支着身下的馬,腳才觸地身子便軟了下去,一雙堅實的手臂止住了我摔倒的趨勢。
“呵,這腿竟軟了。”我自嘲的衝着他露齒一笑,說道:“我還真是無用。”
他默不作聲,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便撇開了視線,微屈身在衆人面前將我抱起,走向我的營帳。
“大人,快將我放下,將士都看着。”視線所到之處,看到的皆是一臉的驚異。
“男子漢大丈夫何拘小節。”他大聲說着,冰冷的眸子凌厲的看着操場上的人羣,看得他們紛紛嚇得低下頭去。
“唉——”,我輕嘆着氣,不再與他多作爭論,此刻的他還聽得進什麼話去,只是寒着一張臉,將我放罷在牀榻上。
我眯着眼,終於可以放下心來,舒適的躺在牀上。
微溫的帕子輕緩的劃過臉頰,我睜開眼,略顯吃力的伸手按住他的手,無聲的從他手中接過了帕子。
“我自個兒來。”
手撐着牀榻掙扎着起身,他忙上前扶起我,以身支撐着我的後背。
“可有何傷到的,我去找大夫過來。”
他作勢要離帳而去,我迅速的拉住他。
“你是想讓外面的人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成,若是那樣你便去叫大夫吧。”吃力的靠坐在牀榻之上,輕輕的擦拭着臉頰,原本雪白的帕子片刻被染的殷紅。
“瞧我都糊塗了,可這軍營之中除了大夫也無女眷,你這身要如何是好?”他皺着眉看着我混身浴血的模樣,“早知便該帶個侍女出來。”
“呵呵,”我輕笑着,笨拙的卸去鎧甲,露出了潔白略帶血色的中衣,“這血並不是我的,我並未受傷,到是穆虎他們,到是該派大夫過去瞧瞧,我看他們傷的不輕。”
緩過神來,漸漸有了精神,我起身下榻,將帕子扔回銅盆之中,撿起搭在一旁的藏青色袍子穿上。
“那些抓回來的俘虜作何處置?”整好衣衫,我坐在椅中,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
他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我未傷分毫,這才放下心來,一掀笨重的鎧甲,坐在椅中道:“這事我自會處置,你不必掛心,早些休息,想必今兒晚上凌軍不會再夜襲了。”
“若他們偏偏來了呢?”我挑眉與他唱着反調。
“那便由我擋着,你照樣可安睡。”
我笑着搖了搖頭。在這生死難測的戰場上,又有幾人可安睡,難保這一睡便永都醒不過來了。
“大人,玉宸雖不才,但既上了這場戰,哪有自個兒獨自安眠,任由戰士們提心吊膽渡夜的。”
雖說今晚的夜襲凌軍損失慘重,但聽說那三皇子的性子陰晴不定,指不定他偏偏要捲土重來呢。
“大人,不如放一兩個俘虜回去,告之那個凌國三皇子,願兩國能和平共處。”我看着他緊皺的雙眉,看到他不解的盯着我,笑道:“若那三皇子是個聰明人,應是不敢再冒然進攻的,因爲我們適才用了火箭筒。”
圓睜着眸子緊緊的瞅着我,看着我有些心虛,畢竟用這種武器,對日後的戰事發展影響太大,甚至可能會爲無辜百姓惹來更多的悲苦。
“我知此舉甚爲不妥,但我亦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戰士被他們所殺,自古上了戰場的,最終又平添了多少白骨和親人的血淚,能保一人性命便想多保一個,我不想看到滿城的白縵,更不想聽到他們親人的聲聲悲泣。”
那種痛我嘗過,實在不想見太多的人嚐到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撇過頭沉默不語,帳內靜寂無聲,只是偶爾聽到燭火爆芯的聲音。
明晃晃的燈火卻將他的臉映照的忽明忽暗,害得我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好吧,”半晌,他才悠悠的吐出一句話來,“就照你的意思辦吧,惹他們執意一戰,我也會誓死以抗。”
他的眼中透露出的是堅定,是憤慨,倘若那凌國三皇子真的執意與我們一戰,只怕也不是那麼輕易便能將我們打倒的。
我輕笑一聲,擱下茶盞,起身踱至帳外。
營帳外,戰士們行走而過,見到我紛紛行禮,這恭敬樣可是與往日不一般。
在一角坐着幾個受了傷的士兵,我提步走上前去。
“如何?傷的可重?”
蹲下身子,我伸手輕擡起掛着血絲的手臂,一道長長的口子,血肉模糊。
我有些不適的皺着眉,接過呆愣在一旁的士兵手中的帕子,輕輕的拭着傷口附近的血絲。這古時的戰場多有人受傷,卻未有好好的消毒藥物,很多人都是傷口感染至死的。
“將軍,讓小的來吧。”緩過神來的士兵輕顫着聲音說着。
我看了他一眼,到有些不明白他爲何會怕的瑟瑟發抖,難不成我長的很可怕麼。
不解的側頭,卻發覺奚彥正寒着一張臉站在我身後,這才明白他們爲何都如此怕我,原是怕了我身後之人。
將帕子塞回他的手中,我支起身子,轉過身來對着他。
“大人,下回要是凌國來襲,你就坐在馬上板着這張臉,估計就能嚇怕不下敵人。”我歪着頭,打趣道。
“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他仍是不死心,執意要勸我回帳好好休息,可偏偏我此刻精神好的很,完全不像剛纔那般的虛弱。
“我去看看穆虎他們便回。”拋下一句,我嫣然而笑,移步向前。
只是才走了兩三步便覺得身後的人仍然不屈不撓的跟着,儼然像個老媽子一般。我低頭輕笑一聲,顧自向前走着。
穆龍和穆虎都在自己的帳內包紮着傷口,穆虎的傷稍重些,右臂的傷影響到了他使用鞭子,只怕有一段時間他的適應用左手了。
奚彥聽從了我的建議,放了三個俘虜回去,而將其中的一個將領釦在營中。
也不知那三人是如何傳話給凌國三皇子的,只是兩天過去了,也未見他們興兵來犯,卻也不見有何人來回個話,兩方大軍便這麼耗着時間,看誰會沉不重氣。
玄琪到有些如魚得水,在這一觸即發的戰爭時刻,卻是每日帶着貼身侍衛上夷礞山狩獵,偏偏他運氣好,從未遇到過敵軍,我本還想着他若被抓了去,看被怎生折騰。
只可惜,這個願望卻未曾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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