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河畔,紙醉金靡依舊,龐清影一襲紫衫立於柳梢下,夜風拂過,捲起青絲幾許。
月波粼粼的湖面,幾艘畫舫遊於其上。
遠處有歌聲隱隱傳來,龐清影目光閃爍,視線在湖面上逡巡着。
片刻後,她的視線定在一艘小畫舫上。精緻的宮燈掛四角,裡面紅燈搖曳,坊內輕紗亂舞,一琵琶女子端坐其中。悠揚婉轉的歌聲倒是給這艘畫舫添上了別樣的色彩。
神色一定,龐清影飛身而起,足下輕踏水面,踩出幾個漣漪,幾步便踏上了畫舫。
畫舫不大,挑開簾子,裡面一覽無餘,卻只有那一個歌女。
龐清影偏頭看了會兒,笑了笑便自個兒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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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舫沿河靜靜地飄着,歌女清歌如斯,龐清影撐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節拍。
忽得一陣香風吹來,龐清影呼吸一沉,身子晃了晃便伏了下去。
搖擼畫舫,清歌拂面,水波悠悠,美人垂顏。
鼻息底下一縷異香飄過,龐清影睫毛微閃。
“水寧幻。”
耳邊有人清喚,她蹙了蹙眉,緩緩睜開雙眸,平靜地直視前方。
“不愧是墨羽閣,手段如斯,難怪無人能尋得。”半晌後,她直起身,打量起所處的地方。
仍在畫舫中,只是外頭已是孤河,兩側山坳削直了般矗立在旁。而畫舫中人,已由那歌女換成了墨羽閣主。
墨羽閣主在其對面端坐着,中間的矮几上不知何時放了一個精緻的雕花銅香爐。那香爐中的香氣,聞得龐清影內息一陣翻滾。
“你想好了?”墨羽閣主直視着她微蹙的眉心,端詳片刻,忽然沉默了。
良久,他靜道,“我先前說的,看來你是不同意。”他也不看龐清影,而是直視着前方,簾紗飄飛時,可看到前方黑洞洞的峭壁。
龐清影呵呵淺笑幾聲,眸底亮起一片光華,“虧本的買賣我從來不做,離開雲修錦對我有什麼好處,不離開又有什麼壞處呢?你之前也沒有跟我說啊,我爲何要聽你的?”
墨羽閣主的聲音依舊成一條直線,“既爲魔教教主,你就該知道你與雲都的皇族劃清界限。”
龐清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冷俊的側臉上看不出一絲多餘情緒,“墨羽閣主,我想你是不是弄錯了?我與
你是什麼關係,我爲何要聽你的?”
她再次確定,墨羽閣主定與她有不小的淵源。若是關心魔教,那他該去找彥遲和左長老,但是他來找她。她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你想要魔教掌教令?”
但墨羽閣主卻是扯嘴冷笑起來,睨着她的神色並不看好,“掌教令不在你身上。若是在,早就被彥遲那些人拿走了。”
龐清影挑眉笑笑,別說,若是擱在來雲都之前,說不定就是這樣。然而,現在掌教令就在她身上。
如此看來,墨羽閣主對她似乎也不是那麼瞭解。
“呵,你還知道彥遲?墨羽閣主竟對魔教如此瞭解,莫不是當年倖存下來的魔教中人?”龐清影玩着自己的手指,視線順勢定在了那個精緻的小香爐上。
那香爐中的香料似乎能剋制她的內力。
雖與之前迷暈她的香氣不同,但她能確定,兩者中定有一味香料是一樣的。也就是那味香料,對她的內力有所剋制。
當然,前提是,在她瓶頸之前。
這個墨羽閣主,似乎不知她曾以龐清影的身份入住安寧侯府。
思及此,她又勾起紅脣,曖昧笑道,“還是說,墨羽閣主早就傾心於我,調查我,並一路跟到雲都中來,便是想與錦世子一爭高下?先前我初到雲都便在聚仙樓碰見,莫不就是你在跟蹤我?”
墨羽閣主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詞,只是轉過頭時,眸底不知劃過了什麼。
兩人都不說話,但畫舫中的氣氛到不顯僵硬,龐清影甚至百無聊賴地哼起了小曲,那愜意之姿,彷彿就是來遊山玩水的。
天更不見時辰,畫舫在水中任意飄着,忽然,一道黑影急速落下,期間響動着翅膀煽動的啪啪聲。
咕咕。
龐清影凝眸向外看去,墨羽閣主起身走至船頭。那隻鴿子見了墨羽閣主,自覺地拍拍翅膀,停到了他的右臂上。
鴿子腿上幫着一張小紙條,墨羽閣主拆開看了一眼後便捏成了紙末,半點也沒給人偷窺的機會。
不過,在那之後,他扭過頭來,深深地看着龐清影道:“我是誰你現在不必知道,但我也不會對你不利,這你大可放心。”
隨即長臂一展,黑夜中便見他這一身黑衣飛向了一旁的峭壁,速度極快。龐清影估摸着,她至少得將火鳳
舞練到第五層才能趕得上他。
只是,他就這麼走了?
不消幾息時間,墨羽閣主已完全不見人影。龐清影等了好半晌也不見有人過來。
“他該不會是想讓我自己回去吧?!”龐清影瞪着外頭空空蕩蕩的黑幕,極力忍住心中怒罵的衝動。
咕咕。
也不知過了多久,峭壁間又響起了翅膀拍空的聲響。龐清影站起身,走至船頭。昏黃的燈光下,隱隱有一個白色的小鴿子朝她飛來。
鴿子落在她肩頭,龐清影歪着頭,解下它足下纏着的字條。
條上無字,只有一條彎彎斜斜的線。
龐清影臉色一黑,惱火的視線幾乎要將那字條洞穿。
他居然給她畫了一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河流圖!讓她自己回去,自行解決!
字條一收,龐清影狠狠盯着那鴿子,“你這主人人品太差,做他的鴿子算你倒黴,今夜你就別想回去了,做頓鴿子羹替你主人補償補償我吧。”
許是目光太過熾烈,那鴿子拍拍翅膀就像跑,只可惜,被龐清影一把拽住腳,利落地綁在了船頭。
費了大半夜,終於在天方初亮之時,畫舫被她搖回了燕河。
白日裡,燕河畔人漸漸散去,聲色也漸低,待日頭升起,這裡將會恢復到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候。
扔下搖擼,龐清影解下鴿子,抱着它飛身上岸。
懷中鴿子咕咕叫着,行道旁的草木還帶着一層露水,龐清影漫步在這未醒的雲都中,卻是慢慢朝城外走去。
忽的,一輛馬車她踏破了晨間的寧靜。但跑過去沒多久,那馬車又停了下來,一顆頭從裡面探了出來,嬌聲問道,“寧小姐?”
循聲望去,龐清影詫異地揚眉,“季小姐?”
那皙白溫婉的面容,眉心點了個梅花妝的,不是季思筠是誰。
“寧小姐這一大早的,怎的在這兒?”
季思筠看着像是有急事,但這會兒竟似乎有與她好好攀談一番的打算。
“我散步。”龐清影笑了笑,撫着上手的鴿子,又道,“順便捉了只鴿子燉湯喝。倒是季小姐,這一早的,是剛從城外回來?”
季思筠看了那鴿子一眼,目光閃了閃,隨即笑道,“是啊,母親傳訊說有急事,所以從大衍寺趕回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