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寂身爲冥界帝君,千百萬年來執掌司命簿,統管冥界大小事務,見過多少悲歡離合,自然是不可能會對他們的事情有什麼感動。
聽着他們二人哭哭啼啼,他只覺得心煩,該判的都判好了,該定奪的也定奪完了,他冷着臉,“你們前世今生命格已定,再也不會有什麼關係,休得再做糾纏。”
“不,我要陪着我的娘子,不想跟她分開。”
月梅也痛哭流涕,“張郎我對不起你,如果有來生,我當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
他們抱得那麼緊,就連鬼差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堂堂冥王殿上豈容他們二人胡鬧,蒼寂大怒,一出手,便把他們兩個震開。
“張生,你前世枉死,又是善人,所以本王便讓你來世投胎帝王之家,一生大富大貴,一世無憂,你不要在爲一個女人多做糾纏。”
“不,我不要什麼大富大貴,我只要跟我的娘子在一起。”
沒想到這麼好的命格他都不心動,還如此執意要和害死他的女人在一起,在蒼寂看來,這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你想跟她在一起?呵……她三世淪爲畜生道,爲豬,爲牛,爲馬,你也要陪着她一起?”沒有誰會放着大富大貴不要想去做畜生的。
可是這張生的回答卻又一次刷新了某冥王陛下的世界觀。
“只要能和娘子在一起,我寧願陪着她一起當牛做馬,任人魚肉。”
整個大殿的鬼差都被張生的話感動了,天哪,他們跟着帝君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鎖了多少人的魂魄,又讓多少人輪迴轉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事情,真的感動死了啊。
月梅又是悔恨又是感動,泣不成聲,“張郎,我知道我犯了大錯,所以我必須要接受懲罰,你馬上就可以轉世投胎了,不要爲了我而耽誤了你自己,我甘願接受三世淪爲畜生的處罰。”
本來她還十分的不甘,可張郎爲了自己竟然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她頓時知道自己之前到底是多麼淺陋無知,她有這麼好的夫君,她不知道好好珍惜,還把他害死,這都是她的報應啊。
“不,月梅,我不想跟你分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做畜生我也是幸福的,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兩個人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鬼差看着都感動的想哭了,他走到他們旁邊,乞求蒼寂,“帝君你就成全他們吧。”
“放肆,本王可是按照冥界戒律給他們做出公正的判決,你們竟然敢質疑本王?”
“小的不敢,只是……只是他們也太可憐了。”
蒼寂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可憐,只是覺得那男人太蠢太傻,他這是爲他好,他讓他降生帝王之家,一生榮華,他卻偏偏想要做畜生,這不是腦子被門夾了麼?
他越發感覺女人的可怕,爲了女人,他竟然都沒有理智了。
千年前夙離魅爲了紫萱簡直瘋狂,帶着妖魔界重兵打上天去,重傷沉睡千年。千年後他又爲了季緋兒差點被墨淵殺死,簡直蠢的無可救藥。
還有墨淵也是,好好一個仙界尊神,清心寡慾,爲了一個女人差點墮入魔道,瘋狂墮落,簡直不可思議。
最離譜的就是帝巳了,本來他仙帝的位子還可以坐的好好地,自己偏要作死,跟夙離魅和帝巳搶女人,簡直是一個傻帽。
還有一位……就是殤墨雪了,天天抱着一個死人執迷不悟,好好的一個狼王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能怪蒼寂,種種前車之鑑都在告訴他,女人有多麼可怕。
眼看着大殿內的氣氛冷場下來,要是人家自己不願意投胎的話,就算是喝了忘川河的水也會因爲執念太深消除不掉記憶,這樣的人投胎以後多半會帶着怨氣,造成更加不能挽回的後果。
蒼寂也爲難起來,這男人真是太執迷不悟了。
看着他們兩個死活都要在一起的架勢,他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還從來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今天還真是頭一次啊。
這個時候,從外面又跑進來一名鬼差,“帝君,不好了不好了,人間帝王的那位后妃已經快生了,可要該投胎的魂魄卻跑了,這該如何是好。”
他說的那個跑掉的魂魄恰好就是這位張生。
他和月梅緊緊地抱在一起,死都不肯分開,蒼寂眼看着來不及了,連忙吩咐,“趕緊再找人頂上啊,至於這個人,本王另有安排。”
鬼差只好領命下去辦事了,口中還嘀咕着,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子,能有幸投胎帝王之家是多少鬼搶破頭都搶不到的名額,他竟然還放棄了,不是傻子是什麼。
時間都已經來不及了,蒼寂也當機立斷找了別人,那這個張生和月梅該怎麼處理呢?
月梅她殺了人,作孽太深是肯定不能輕饒的,而張生生前是個大善人,他自然也是不可能讓他輪迴做畜生的。
想來想去,他終於決定下來。
他看着月梅,“本王可以讓你們在一起,但是你們必須要付出代價。”
“好,只要不讓我們分開,付出什麼代價我們都願意承受。”
他看這月梅,“來人,把這個女人押下去,馬上打入輪迴,三世爲畜生,立即執行。”
鬼差上前就把月梅押走了,任憑張生怎麼哭喊都沒有用。
“帝君,你不是說可以讓我們在一起嗎?你怎麼可以不守信用?”看着被押走的月梅,他萬念俱灰。
蒼寂站起身來,黑色的長袍拖在地上,袖口暗紅色的圖案古老而又神秘。
“既然你非要跟她在一起,那本王就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伸手,幻化出一面鏡子,從這個鏡子裡,張生看到了月梅,她已經被打入了畜生道,投胎轉世爲一頭豬。
張生親眼看着這一切,悲痛欲絕。
“看到她在哪裡了嗎?那你就去吧?你的人生可以由你自己選擇,這三世,本王都不會干涉。”
什麼?由他自己選擇?張生愣愣的,有些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蒼寂卻已經施法,他的魂魄飛了起來,也被投入了那面鏡子之中。
可能張生不懂得蒼寂的用意,可是那些鬼差卻受到了驚嚇,這真的是帝君最大的憐憫了,他竟然真的幫了他們,真的不是難得二字可以形容的。
可蒼寂卻沒覺得怎麼樣,就算他用他自己的辦法成全了他們,可卻沒有違背冥界的戒律。
好不容易忙完了這一切,蒼寂心中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也說不清那是什麼。
坐在這高高的帝君寶座之上,他是這冥界的主宰,千百萬年來,他見過多少悲歡離合,他不覺得張生和月梅的事情能在他心中有什麼波瀾,可他不知道的卻是,這的確紮下了一個印記,無法泯滅。
合上那厚厚的司命簿,蒼寂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這麼多年來,孤身,冷寂,萬年不滅的孤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好像他無盡的生命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帝君,不好了。”這個時候又跑進來一名鬼差來報,“妖魔界的狼王陛下暈過去了。”
什麼?殤墨雪竟然還在,蒼寂顯然有些震驚,這都過了多少天了?
他是半分不想可憐他的,於是冷聲提醒,“不是讓你們把他趕出去,不許他踏進冥王殿一步麼?”
“對啊帝君,他的確是沒有進來,他一直跪在門外,一直都沒有離開。”
這些天,他一直都沒有走出冥王殿,所以殤墨雪一直都在外面嗎?他是覺得殤墨雪執着了一點,但是想着不用幾天他便會離開的,可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外面守了一個多月,他竟然執迷不悟成這個樣子!
他萬年不化的冰川心剛被張生和月梅打擊了一下,緊接着殤墨雪又把他給打擊到了。
他還是板起臉,責怪道,“這種事情爲什麼要跟本王報告,他有法力護體,能出什麼事情,而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自己作死,本王還能怎麼樣?”
“可是,可是……”那鬼差哭喪着臉,“小的親眼看到,他把自己的真氣都用來護住他懷中的女屍,每天如此,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再這樣下去,他會真氣耗盡而死的。”
“真是個瘋子!”蒼寂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想了想,怎麼說也不能讓殤墨雪死在這裡,不然跟夙離魅不好交代,所以他就過去看了看。
殤墨雪已經暈過去了,他自己鬍子拉碴蓬頭垢面,憔悴不堪,再也不復往日俊朗的形象,而若溪的身體卻被他保護的很好,連衣服都沒有一絲褶皺,她還是那麼美,根本就不像是已經死了,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
蒼寂執起他的手探了探,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真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得了。
又要浪費他上好的靈藥,可是想想夙離魅給他的鳳凰泣血,恩,他還是不要讓這傢伙死了的好。
除了真氣弱了些,沒什麼大礙,只要他別再徒勞的把自己的真氣都耗費在這女屍上就可以了,快點回他的妖魔界,這裡可一點都不歡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