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風.二六(六十四)

因爲萊斯男爵的亂入演出一度陷入混亂,靠着某人包括“卐解關節鎖定”之類兒童不宜觀看的暴力鏡頭,還有旁白小姐的機智很快就解決了。隨着劇情的再度展開,貝阿朵莉斯的華麗魔法,使魔大軍,華麗的背景音樂營造出某種大片式的高端大氣上檔次氣場,觀衆們很快就忘了男爵的敗犬遠吠,專心欣賞漸入尾聲的劇情。

然後——

黃金與無限之魔女,貝阿朵莉斯。

人們如此敬畏的稱呼她。

過去被譽爲最傑出的女魔法師英傑,儘管未獲得爵位,卻出任高等魔法學府的學術顧問,其權勢與學院長無異,擁有的影響力卻遠超過一般王公貴族的大魔女。

除了魔法之外,也精通文學音樂之道,但凡貝阿朵莉斯演奏的樂曲總是能讓聽衆感動落淚。

對學生淳淳教導,對同事禮敬有加,對國王宣誓效忠——這就是貝阿朵莉斯。

這樣的貝阿朵莉斯爲何選擇墮落之道,引誘昔日的學生葛朗臺也走上這條邪道?知道箇中緣由的,只有貝阿朵莉斯本人而已,就連她的學生和部下也不清楚。

對,沒人知道她的心情。

橫亙在胸口,怎樣也填補上的空虛之洞。

“這樣就好。”

貝阿朵莉斯的臉孔沒有一絲表情。

約翰騎士和斯瓦尼爾達對那張面具一樣的臉孔深感畏懼。

葛朗臺已死,其部下做了鳥獸散。使魔大軍也近乎覆滅,被逼至絕境的貝阿朵莉絲卻不爲所動。

“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吾等可以專心廝殺,直到一方倒下。”

“爲何?!被世人敬稱爲天才魔女的你爲何要做這種事?!”

“雛鳥騎士,汝的問題愚蠢之極。”

金色蝴蝶在魔女身畔輕盈舞動,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漂亮翅膀在黑暗中閃耀。

“吾輩的期望乃是引領世人展現出真實的自我,生爲人類,無論善惡表裡全部的全部真實。對此,他人沒有絲毫斟酌置喙的餘地。”

伸手讓蝴蝶停在之間,貝阿朵莉斯淡然訴說着自己的殘酷主張。其背後的幕布緩緩拉開。某個巨大的物體顯露出可怕的崢嶸。

“這是……?!”

被捆縛在一旁的斯瓦尼爾達驚呼出聲。

大量的臉孔浮現於球體表面,男女老少悲嘆、哭泣的臉如零件般嵌滿表面,一聲聲哀怨的悲鳴迴盪着。

這些人都還活着,但已經成爲意識增幅陣法的一部分。靠汲取活人的意識領域。增幅施術者的瑪那感應能力。約翰騎士也曾聽聞過這種駭人聽聞的研究。卻沒想到曾受人敬仰的貝阿朵莉斯竟會將這種邪門技法化爲現實的噩夢。

“不允許虛僞,不允許冒充,將身爲人類的真實展現出來。”

是誰都會如此期望。誰都會期盼純淨的、唯有真實的世界。

然人性並非善良的結晶,傲慢、暴食、貪婪、嫉妒、憤怒、惰怠、**等等負面情感亦爲人性的一部分。

因此世間充滿鬥爭,人性的本質便是如此。

貝阿朵莉斯依舊神色漠然,但形單影隻的蝴蝶描繪的陰影,讓那張冷漠臉孔顯露悽慘的側影。

“吾輩爲了王國奉獻出了可奉獻的一切,可無論如何竭心盡力,最終依然無法迴避國家的墮落!”

背叛,欺騙,逃避——不論多少次,人類都會不厭其煩的做這些事情,一次次的期待被背叛之後,魔女對所謂的人性絕望了。

既然人性是如此虛僞之物,那就將那層煞有介事的面具剝掉吧,讓所有人都袒露真實的自己,那樣的話,世界就會好起來。

“汝不也討厭冒牌貨麼?”

“……”

騎士陷入沉默,不禁想要贊同。

真實總比虛僞好——不論是誰都承認這一點,誰都想要渴求獨一無二的真實。

但是。

“不存在那種真實。”

騎士斬釘截鐵的斷言,魔女冷漠的表情出現了細小的裂紋。

“不管是自己墮落,還是誘惑他人墮落,都只是你一廂情願而已,靠這種廉價的手段就能得到的真實,不存在這個世上。”

“汝又何必口是心……”

“這話應該留給你自己說,黃金與無限之魔女!”

乍看是伶俐的策士,但想法裡卻滿是破綻。

最初將人引誘墮落便會顯現真實,這本身就太過虛妄,一邊說着爲了大家,結果卻以自我認可爲優先,其中的矛盾終究無法自圓其說。

這是,貝阿朵莉斯個人的偏執。身爲人類,思考卻早已脫離正軌。將邪魔外道的理論,強行翻譯成現實的言語。

所以,騎士不再猶豫。

“你的妄執,就由我來殺掉!”

“能殺的話就來試試就看啊,就算是天上的神,阻礙我的話,一樣殺給你看!!”

與言語一道交錯的,是黃金蝴蝶的風暴,和巨劍有如閃電的一閃。

“你……你這個!”

“長眠吧,貝阿朵莉斯,這絕對是你應得的報應。”

騎士沉聲還劍入鞘,直到此時,魔女自右肩至左腹的傷口才噴涌出鮮紅的瀑布,伴隨着窮途末路的嘶吼,邪惡的魔女軟軟倒下,金色蝴蝶亦紛紛折翼,落葉般墜落地面。

這結局太過簡單,誰會想到不可一世的大魔女也會如此悽慘的死去。

“你沒事吧?姑娘。”

“是的,騎士先生。”

從枷鎖上放下來的斯瓦尼爾達虛弱的回答,蹣跚着走到貝阿朵莉斯面前,頹然跪坐在魔女身邊,俯瞰那張宛如做了開心美夢的小孩一樣的笑臉,少女的手覆蓋上魔女的臉孔,爲臨死還兀自睜着眼睛的魔女闔上眼睛。

“夠了……這樣就夠了,安息吧……”

少女的櫻脣覆蓋上貝阿朵莉斯的額頭,順着睡前一吻,淚珠落在永眠的屍體上。

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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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戴上手環後,心境也有了變化呢?我可不記得你有這麼容易入戲啊。”

莎樂美輕聲笑道,掏耳勺輕輕搔刮羅蘭的耳道。穿了半天的女裝,精神上有一直緊繃着,此刻疲憊已經滲入到骨髓之中,勉強變回男兒身,穿上便服後,再也沒力氣保持儀態,羅蘭就這麼枕在莎樂美的膝上,半閉眼睛,紅着臉嘟囔道:

“那還真是對不起啦。”

演着演着,不自禁的對扮演的角色萌發超乎必要之上的共鳴,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羅蘭自己也說不清楚。

多半,是將爲了追求理想,在錯誤道路上越行越遠的貝阿朵莉斯和別的什麼人重疊在一起了呢?

或許是這樣。

可兩者並不一樣。

和貝阿朵莉斯宛如少女的理念與怨念,講述對人類的認知,卻又不理解人類的假道學不同。某人的目標比那更加長遠,手段也現實得多。

那是身爲上位者的、成年人的特權嗎——

“不用勉強自己哦。”

莎樂美微笑着讓羅蘭繼續躺在自己膝頭,全然無視背後幾道火熱的視線,緩緩低頭,在羅蘭耳邊低語。

“你已經乾得很不錯了。”

悶悶的“嗯”了一聲,懷抱着複雜的心情,眼瞼漸漸變得沉重,不一會兒,發出安詳的鼻息,羅蘭居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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