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劍拔弩張的對話,最終並未演變成爭吵或者更進一步的激烈接觸。
法師公會兩大巨頭畢竟不是小孩子,這種程度的交鋒就能讓他們失去理智。
事實上,兩個人接下來行若無事,談笑風生,直到席盡人散打道回府之後,方纔突起發難。
海因裡希向長老團提出彈劾,彈劾副會長林奈•布豐通敵賣會,懷疑布豐家族多年來一直與遺棄島有所勾連。
就算沒有什麼勾連,就憑一向掌管情報工作的超魔法師團歷年來在遺棄島相關事務中的表現,也不再適合繼續承擔此項職務。
林奈•布豐倒並未提出劾案,他只是向長老團告了海因裡希一狀,罪名是職業謀殺,治療職業的專有罪名。
若在平常,法師公會會長殺個人,就跟殺只雞一樣,更別說只是治療不力了,根本不可能上綱上線,可是這個人不一樣啊——波義耳•海因裡希——公會前任會長,疑兇的親哥哥。
兩邊議案各自提交上去,長老會裡分數兩邊陣營的人馬自然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出來,得知了對方動作,兩方盡皆大吃一驚!
兩個議案都太狠了啊!
可以說,無論那件被證明爲真,都預示着其所屬勢力的徹底崩盤,當真是撕破面皮,圖窮匕見了!
而從議案中,兩方不僅提出了各自觀點,而且羅列了大量證據證明自己觀點來看,議案提的雖然倉促,準備時間都絕對短不了!
這對明爭暗鬥多年的兩方來說,無疑都是沉重的打擊。
兩方都覺經過多年謀劃,己方已在對方心腹結結實實安下了釘子,可以說知己知彼了,但是……如此大事件,如此重要的消息,爆發出來之前,雙方竟然都未收到半點風聲,所謂知己知彼純粹笑話了。
敵人狡猾大大的,隱藏實力也遠在自己預期之上,想要一拳擊倒恐怕不可能!雙方似乎有同樣想法。
所以,兩大巨頭的徹底撕破臉皮,在公會雖然掀起了軒然大波,由於兩個漩渦彼此剋制彼此較勁,一時間倒還真沒什麼人捲進去。
因爲面臨這樣的情況,雙方所想的第一件事,都不再是如何將對方打倒,而是……怎麼樣先把自己的要害藏起來。
兩方勢力相爭,畢竟不是兩個人打架。
海因裡希廣泛召集禁咒法師團相對擅長咒符組合的大師們,針對超魔法師提出的,他在十八年前水系終極治療術中的疑似瀆職行爲,一一進行辯解。
而布豐家族,則整個發動起來,對可能留存在公會檔案中的不利記錄,進行梳理和收集,現在再試圖篡改是不可能了,但是在對方提出證據以後,能夠有的放矢的找理由搪塞過去,應付過關也足夠了。
兩方的應對策略可以說基本一致,但一點的不同,導致了雙方進度的天差地別。
發動手下那些大法師之時,海因裡希戰前動員所說的是,自己絕對是被冤枉的,但是,學派系那些老傢伙們仗着對魔法咒符的瞭解,試圖以他們的專長污衊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元素與學派的矛盾由來已久,平時倒還可以相安無事,遇到這種情況,被海因裡希針對性的稍一挑撥,元素學派的大師們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幾乎是夜以繼日的跟超魔大師們幹上了。
你說一條,我就反駁一條,你說一堆,我也反駁一堆,專長有所不足,我靠苦功來補!
結果,布豐家的攻勢,就被海因裡希發動的羣衆奮不顧身頂住了,海因裡希得以輕輕鬆鬆抽身出來,忙一些自己該忙的勾當。
反觀布豐家,他手底的召喚大師都爲他衝鋒陷陣去了,構建防禦戰線這樁事,又非布豐本家人無法依靠,一上手就現頹勢,頗有些捉襟見肘。
戰鬥接連持續了幾天,雖然局面傾向明顯,距離決出勝負還有不少距離,就在這時,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證據徒然浮出了水面……
馬丁•路德,一下成了法師公會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因爲傳說中的那件證物,正是他的導師留下的。
在他之前,他的導師擔任公會刑獄官長達四十年,可以想見,假如布豐家和遺棄島有所勾連,任何事都不可能逃過這老傢伙的眼線。
馬丁的導師已經死了,不過人雖然死了,卻有至關重要的證據留下來——一本日記。
很多人都知道馬丁導師這個習慣,此人日記並不追求文字的華美,也沒什麼對生活的感悟和長吁短嘆,就是用最平實的語言,記錄下每一天發生的事罷了,仿如賬本一般。
大到進行了什麼工作,修煉的進展如何,哪年哪月哪日又收受了賄賂,小到每天都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和哪個女人睡覺了用的什麼姿勢……
他的日記之所以被不少人知道,也是因爲有人情或者賬目往來,他經常在人家面前翻本查看的緣故。
可以想見,假如布豐家有所偏差,這樣一本日記中必然藏着關鍵性證據。
而此人無子無女,臨終之前,一應雜務都交給學生馬丁•路德處理了。
“把筆記本給我們吧,只要你交出來,會長大人可以保證,三環之上,一定有一座法師塔屬於你,而且可以給你最優惠配額。”
“把筆記本給我們吧,只要你交出來,超魔法師團情報四個司,你可以任選其中一個,亞歷山大?波拿巴?東海聯邦本部?還是海外司?”
自從日記本被人想起以後,馬丁的家中顧客盈門,不管親戚朋友沾親帶故的,抑或長者導師無親無故的,清一色的說辭。
這些人代表兩方巨頭所開出的條件,真的叫人心跳,甚至絕大多數話者,一邊說着一邊禁不住的垂涎,那老頭手裡的筆記本,當初怎麼就沒落在自己手上呢!
整件事的解決關鍵,似乎全着落在了馬丁•路德的身上。
不過,任說客來了一批又一批,馬丁•路德的態度始終如出一轍,暫時不給,但是也不排除以後給的可能性。
兩個爭勇鬥狠的老頭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林奈•布豐當初逼壓馬丁太狠太明顯,不被忌恨纔怪,至於海因裡希嗎,馬丁冒險來投,他用過之後又一腳踢開,比林奈•布豐更加惡劣。
馬丁本人顯然也是心中猶豫,難以決斷。
隨着情況持續,越來越多的人被波及到,這些人在兩個老傢伙許以重利的誘惑下,不管跟馬丁隔了多少層關係,都舔着臉皮上門。
因爲這件事的爆發,佛爾斯在答辯會上的惡劣表現,似乎也被人徹底遺忘了,算是過了幾天舒心日子,不過……他卻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很遠的漩渦,有一天會捲到自己身上。
卷着他的那邊是海因裡希,理由簡單直接,佛爾斯和馬丁雖然有誤會,在放馬丁重回公會任職一事上,佛爾斯是幫了馬丁大忙的,由他去勸說馬丁,說不定會比別人有效。
聽了帶話人的說辭,佛爾斯嗤之以鼻,馬丁如果真是那種投桃報李的人,多少與他沾親帶故的人都去了,怎會仍然拿不下來?
這些人竟然能夠找到自己,也真夠病急亂投醫的了!
佛爾斯本來根本不想插手這些齷齪事,不過將帶話人送走以後,空間袋中一張無緣無故出現的紙條,令他改變了主意:“邪靈術我已經看過了!三天之內,必有你的出路!這兩天,讓公會越亂越好!”
爲了離開法師公會,佛爾斯準備了兩條路,一條是刺客女那處,他用了不少心,一條就是空間首席的尼古拉斯,這地方他沒怎麼用心,看起來倒似乎先有結果了……
讓公會越亂越好?現在就已經夠亂的了,還能怎麼亂?持着紙條稍一躊躇,佛爾斯稍作收拾,徑自去了馬丁住處。
“他們竟然把你都找來了?”馬丁看到佛爾斯,臉上一陣驚愕。
“是啊。”佛爾斯點頭,面上無笑,兩個人最近雖然往來了一番,一個是心懷鬼胎,一個是迫於壓力,如果這都能消除芥蒂,矛盾二字未免太輕飄了。
現在的情況頂多也就是,兩個人勉強能夠相處一室不直接開打罷了。
“的確是有一邊找了我,不過我今天來不是爲任何一邊說項的。我只是覺得,咱倆情況類似,同病相憐,有些話不吐不快。”
佛爾斯是因爲解密,馬丁是因爲導師日記,兩個人莫名其妙成爲衆矢之的,的確是心有慼慼呀!
馬丁品咂着佛爾斯的話,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你有何見教?”
“我覺得,你的情況很危險!現在他們兩邊都求着你,所以對你許以重利,極力籠絡,我知道你也看出此點,所以心中爲難。可是你是否想過,今次爭鬥不同以往,以往兩方相爭,彼此都有餘地,所以即便站錯陣營,最終總有一條活路。”
“可是今次,兩方已是刀光劍影,不死不休,最終勝利者只有一個,這種情況下是不能夠中立的……你時間拖的越久,兩邊對你的不滿就越大,等到他們的事了結了,無論誰勝誰負……”
佛爾斯話未說完,馬丁已是悚然而驚:“都沒有我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