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漢諾威的指點以及自己這段時間的瞭解,佛爾斯的目光從這些白髮蒼蒼的老頭身上掃過,一一記住他們的容貌,判斷他們如此座次的原因,這也是一種無形的鍛鍊。
雖然海因裡希是會長,不過在今天這種場合,最重要的評估者並不是他,而是……佛爾斯轉向了評估團最中心,第一位被介紹的諾查丹瑪斯。
預言系是唯一一門無法歸入元素或者學派分類的魔法門類,元素分類中叫做時間,學派分類中叫做預言,兩者從來分離不開,所以這樣的場合,預言系坐中間,應該是法師公會慣例。
而預言學派或者叫做時間元素系首席作爲長老團團長,應該也是法師公會一向以來傳統,聽說前任會長波義耳•海因裡希,就是以此職位晉升成爲會長的。
諾查丹瑪斯右側,也即元素塔這邊,分別是現任會長海因裡希,第三長老特斯拉,第五長老通古斯,禁咒法師團副團長……當然,其中免不了尼古拉斯老頭的身影。
其左側,則完全由學派大師組成,第二長老林奈•布豐,第四長老蕾切爾•卡遜,超魔法師團副團長,塑能學派首席,也包括馬丁•路德……
如此坐法真的挺有意思的,左學派,右元素,預言坐中間,這般看起來,法師公會主要政治勢力應該是分成三派,而並非原本預想中的兩派。
除海因裡希的元素,林奈•布豐的學派之外,中間派的預言應該也很強大,或者是,被左右兩邊爭相籠絡,超然物外。
白髮蒼蒼的老頭統共三四十位,每位都帶着長長的頭銜,在他們之後,還有他們帶的學有成就的徒弟們,如馬丁•路德那樣的,人數就更多了。
等所有人被一一介紹完,時間已將近八點半了,答辯終於開始了!
氣鏡聚焦,這個魔法可以從大海邊或者沙漠裡的蜃像衍伸開來,這個世界也有蜃景,其本質應該相差不多。
當然魔法世界的人,對這種可望不可及的氣象現象,就是完全不同的認知了,這裡相對權威的說法是,那是天時地利相合,元素自行集結凝聚而成的魔法效應。
就算從海市蜃樓闡述起,直接從溫差的本質入手那也是可以的,不過佛爾斯當然不會那麼做,他的切入點,樸素的不能再樸素——火系魔法生成之際,伴隨相生的光線扭曲。
他說通過對這種現象深入而細緻的觀察,通過製造穩定的光線扭曲,自己漸漸掌握了光線扭曲的算學原理。
接下來,他就在衆人之間普及了一下入射角、折射角之類的概念,然後長篇大論了一番三角函數算法。
整個過程,溫差二字隻字未提,又何止是這二字,冰系魔法使用的時候同樣有光線扭曲現象,這他都絲毫不提,生怕座中這些老學究做出正確的聯想。
不說溫差,只有火系升溫沒有冰系降溫,光此一下,這個魔法的反射折射效率就降低了一倍多……
至於可以用作防護的鏡像偏移,與幻術學派異曲同工甚至勝而過之的鏡林困境,他當然更加不會提及。
普及完常識,通過這世界也盡人皆知的放大鏡效應,佛爾斯編造了創造魔法的整個流程,先是定量的計算,推演魔法效果,然後通過拆解幾個已經存在的魔法,截取它們咒符中有用的部分,拼湊對接。
這也是這世界創造魔法的最基本手段,不過因爲偏差了九十度,組合效果從來差強人意,或者說……根本就像買彩票中大獎一樣,拼對了那是瞎貓碰着死老鼠,拼不對纔是正常的。
當然,非常“幸運”,佛爾斯成功了!
憑着現階段對魔法的理解,佛爾斯所選的幾個火系魔法天衣無縫,而且不光是天衣無縫,還符合他個人的創造期望——當中充滿了冗餘無用的手勢咒文,本來七八個音節的咒文,變成了將近二十個,本來五六個環路嵌套就能解決的魔法構圖,硬是拼湊到了十五六個,魔法效果更是降低了兩成多。
因爲整個演講過程充滿了佛爾斯特色的算學公式(沒有辦法,這玩意現在是他的“專長”嗎),大廳裡的老頭們基本聽的懨懨欲睡。
僅有少數那麼一小撮評委,聽的兩眼放光,如奉綸音,佛爾斯當然不知道,那羣介紹之際說是算學協會成員的老頭子,在對他的二十四小時監控當中,一直扮演着相當重要的角色。
就這樣,十幾二十分鐘過後,佛爾斯念動咒文先一個閃光爆,再一個凹鏡聚焦,耀花人眼的閃光之後,完成了象徵性的總結陳詞。
說實話,經過連番削減,魔法已經根本沒什麼威力,最後一下表演更是差強人意,佛爾斯都覺得很對漢諾威不起了,結果大廳裡,還是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創造魔法,是一件越來越不容易的事!
就好像下棋一樣,一個不會下棋的人,棋盤上隨意落子,第一步落下妙手那也是可能的,連續兩步都落下妙手,那也不算太難,但是,接連三步、四布、五步甚至十步二十步都蒙出妙手,那可能性就無限趨近於零了。
由於根本沒能掌握基礎規則,對咒符的研究僅停留在平面上,這個世界的人,幾乎就是靠在棋盤每個格中落子,嘗試哪些正確哪些錯誤,來下這盤大棋的。
落一步正確的,差不多是一級魔法;落兩步正確的,就是二級,依此類推,難度是以恐怖的速度在遞增的……
經過八千年發展,現如今的施法者,哪怕窮盡一生之力,不吃不喝不睡,就追究一種不落窠臼的正確下法,都很難能夠成功了。
所以,雖然魔法很普通,等級也不高,佛爾斯還是贏得了一致的掌聲。
當然,雖然贏得了掌聲,答辯步驟仍舊是不可或缺的。
經過懨懨欲睡的聽課階段,這些老頭子似乎也都養足了精神,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提出問題,有人從技術實現的層面,有人從宏觀理論的角度,也有人,向佛爾斯詢問這項魔法的拓展性功用以及將來的發展方向。
佛爾斯小心翼翼的一一作答,心中卻是叫苦不迭。
這些傢伙所提出的問題錯漏百出,唔,這樣說也不恰當,確切的說,就好像我們上學的時候,初中學的知識,往往到了高中知道那是錯的,高中的知識,到了大學又知道還是錯的,之所以那樣講,只是爲了方便理解。
這些傢伙,基本就相當於初中程度,回答他們的問題其實不難,難就難在,佛爾斯得把自己的水平也降到與他們同樣的程度去考慮問題,生恐帶出一丁點高中時期的原理,這可就累了。
真就像句哲言說的那樣,一句謊話,往往需要一百句謊話來彌補,老傢伙們問的問題雖然粗陋,畢竟在魔法之道上浸淫太久太久了,個個問題都在點子上,佛爾斯幾乎得所有念頭齊上,方纔勉強應付下來。
眼見答辯已漸漸接近尾聲,按照公會規矩,接下來就是宣佈結果,然後給魔法命名,劃定等級以及元素和學派的分類,錄入檔案,一個與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聲音徒然響起——
“佛爾斯……導師,姑且稱你爲導師吧。據我所知,你只是個學徒,至少在一個月之前還是,甚至連結業資格都是……”此人沒有明言,不過但凡細細瀏覽過佛爾斯資料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的表述很不錯,應付我們的提問也有理有據,不過我就是非常疑惑,以你一個學徒級的造詣,晉升七級不過是近一個月的事,怎麼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創造出如此獨闢蹊徑的魔法?”
整個會場徒然靜下來,老傢伙們齊刷刷瞟向佛爾斯,這其實是所有人都在疑惑,只是礙於禮節,始終沒有提出來的問題。
角落裡,小胖子漢諾威麪皮一陣抽搐,看着那煞風景的傢伙,腹中大罵,因爲此人接下來一個問題,直接與他相關——
“我們都知道,創造魔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這個魔法真的是由你創造的,而且也的確是最近幾天才完成的,我且問你,你來法師公會統共多少天,這些天裡,你又有多少天是處於魔法研究狀態的?”
“這個魔法的重要創造階段,恐怕還是在法師公會之外吧?我就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在法師公會外完成的魔法,爲什麼它的資助人,會是你來到法師公會後才認識的漢諾威•海因裡希呢?”
此人問第一個問題的時候,佛爾斯就已經記起,此人是變化學派導師,同時還在超魔法師團掛職,顯而易見是林奈•布豐黨羽。
他正疑惑,這林奈•布豐到底與遺棄島有什麼牽扯,會這般處處與自己過不去?置自己於死地倒還好理解,選擇這樣的場合刻意爲難自己,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了吧?
等後一個問題問出來,他霍然明白,原來自己只是捎帶的,人家的目標壓根就是漢諾威。
海因裡希與林奈•布豐之間的矛盾難道已經公開化了嗎?竟然如此撕破臉皮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