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軼現在想來,這位族長大人讓他們爬這麼多的臺階可能還是爲他們好。
畢竟原本不算信心滿滿,但也算是做好準備一往無前地想要來拜訪這位族長大人,可就是在對方出手的那零點零零一秒的時間就跪了,那未免就太挫傷自信心了。
可是對方就是這樣做的。
直到現在,軒軼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對方擊倒的。
他只是聽到了夕天在耳邊的一句話,然後就乾淨利落地癱倒在地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關節都不再屬於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掌控。
就好像你本來是一個提線的木偶,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對方剪斷了你身上的所有絲線,那麼你就只能繼續跪下去了。
所以現在回想起來,當初他們還有勇氣攀登階梯,有機會和時間消化和夕天戰鬥的心理準備。
真的是這位族長大人的無限仁慈。
如今能運作的只有軒軼的大腦了,他還睜着眼睛,但是卻無法眨眼或者扭頭,所以只能看到自己跪倒下去所停留的姿勢所看到的東西。
而他現在看到的就是林薇的全身都在顫動。
是的,即使是林薇這樣偉大的生命,依然無法在夕天的無差別攻擊下支撐哪怕一個瞬間。
但是她跪倒在地上,全身卻在拼命地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在調用自己身體內的力量衝破那些恐怖的束縛。
儘管在軒軼的角度上來看,他連自己遭受了怎樣的攻擊都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
然後軒軼就聽到了夕天族長那句冰冷的話語。
“如果我現在殺了她,你會做些什麼?”
軒軼儘管看不到妖妖那邊的情況,但是卻清楚知道對方所指代的對象就是妖妖。
是的,自己這邊興師動衆過來試圖看這位族長大人一眼,可是到現在,連對方的臉都沒有看到,就被盡數打翻在地上,雖然並沒有丟臉的感覺,畢竟在知道對手的前提下,無論什麼結果都不會感覺太丟臉。
但是那種無力的恐懼感,實在太過於龐大了。
是的——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會有這樣恐怖的男人。
當初帝君那句其實霓凰一族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了不起的是夕天族長。
現在回想起來這句話,真的是正確到近乎諷刺的地步了。
“你不用再動了,冰湖之外,虛有其表的你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在軒軼面前,那位族長大人寧靜的話語過後,林薇原本拼盡全力的抖動也變得無聲無息。
然後,軒軼感覺自己恢復了語言的能力。
似乎夕天才意識到因爲他的緣故,其實軒軼現在並不會說話。
“如果我現在殺了她,你會做些什麼?”夕天繼續問道。
“我會向您求饒,求您放我活着離開。”軒軼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語氣平靜而認真。
是的,有種強大,是你看到他纔會知道對方究竟有多麼強大。
夕天嘴角似乎勾出了若有若無的笑意。
“然後呢?”
“然後我會衷心地希望您長命千歲萬歲。”軒軼繼續說道。
“說下去。”夕天似乎越來越滿意少年的回答。
“然後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把你殺了。”軒軼輕輕出口。
不帶一絲猶豫。
“你很坦誠麼。”夕天笑着說道。
“因爲在您面前,說謊沒有任何的意義。”軒軼說道。
“您如果讓我活下來,那麼我接下來生命的意義,就是完成向你的復仇。”
“我怎麼記得你這樣做過?”夕天慢條斯理地用手輕輕按住妖妖臉頰上的鱗片,表情似乎相當滿意,因爲那是林薇用了相當大的精力和意志才壓下來的強大詛咒。
“但是到現在星主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那是因爲我姐姐並沒有真正死去,她不想讓我這樣做而已。”軒軼低聲說道,但是話語依舊非常清冷而凌厲。
他的臉頰緊貼着地面,冰冷的地面,只有舌頭可以發聲,全身上下想動一下都完全動不了。
這並不是有什麼千萬斤的力量壓在你身上讓你動彈不得,而是你失去了對全身的掌控能力。
就好像你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了一樣。
夕天最終點了點頭。
“關於這個女孩的詛咒,我不會解除。”
“理由呢?”軒軼平靜問道。
他原本想的是,無論夕天向他提出任何的要求,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要求,軒軼都會滿足。
但是現在見到對方纔知道,他真的什麼都不需要。
所以本來問理由也是沒有絲毫意義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夕天卻回答了他:“你沒有知道的權力。”
軒軼只能苦笑。
“接下來我們會遭遇什麼?”
“你們會被送回自己來時的地方。”夕天平靜說道:“如果你們願意,可以繼續參加我的壽誕。”
這一句話代表了無限多的意義。
只要稍微細想,就感覺徹骨生寒。
“我只想救她。”軒軼繼續說道。
“那麼就按照自己所想的辦法去救,我並不會干涉。”
“我只是不解除這個女孩身上的詛咒罷了。”
“好的。”軒軼低低迴答了一句。
然後他突然自然而然地坐了起來。
天之車在自己的腳下慢悠悠地停止,葉雅正要去公主抱抱起來妖妖。
林薇正在做起來。
在那一瞬間,這個世界的時間重新開始滾動。
葉雅將妖妖放了下來。
回頭看向軒軼。
林薇也看向軒軼。
三個人的目光彼此匯聚了一下,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軒軼坐回了座位,林薇也坐了下來,白貓從林薇的衣領中探出頭來,狹長的貓臉上滿是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們感覺怎麼樣?”
感覺非常的不好。
尤其是當感覺自己已經豁出一切然後一路在遺忘之城橫推到夕天族長的面前的時候,那位天下間最強的聖人給自己頭上的當頭一棒,實在是太恐怖了。
他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抹除爲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但是所有的當事人,依然保留着當初的記憶。
軒軼無比清晰地記得,自己在那座宮殿的地板上苦苦掙扎卻連一根小指頭都無法動彈的樣子。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葉雅問道。
少女的表情帶着痛入骨髓的疲憊。
是的,自己好不容易願意拼盡一切,但是在對方眼中就好像一場兒戲。
“我要去找那具鳳凰的遺蛻。”
軒軼擡頭說道。
因爲夕天讓他去找屬於自己的其他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