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一看着那個閃電的標誌,半晌不得言語。
他從來沒有想過,錢櫻在很早之前就拿到了離開的門票,卻遲遲沒有離開。
如今她已經死了,軒一再也無法問她不離開的理由,只是軒一自己慢慢不開心起來。
雖然她沒有離開,卻同樣不敢把她找到安旋草的事情告訴自己,畢竟在人人不得自保的情況下,她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爲了這七百分殺死她。
連自己都不敢肯定。
是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這麼蠢?
軒一這樣想着,伸手摸了摸錢櫻的嘴脣。
雖然冰冷,但依然柔軟,那個夜晚就是這雙嘴脣奪走了自己的初吻,只是而今它的主人已經被奪去了生命。
軒一愣了些許,才起身離開,帶着那個小木牌來到了蘭流焰的面前。
這位青黛色長髮的少女依然站在那裡,自從星鶴渡離開的時候她就站在這裡,直到星鶴渡已經死去她還沒有移動。
當軒一來到她面前時,她那雙死寂的水藍色眼睛才稍微有了點生氣,開口的時候嗓音乾澀,一點都不像曾經那樣的清亮。
“你殺了他?”
軒一想了想,最終還是緩緩點頭。
儘管說承認殺了星鶴渡會給他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他終究還是有點不想在蘭流焰面前撒謊。
尤其是這樣的蘭流焰。
蘭流焰看着軒一點頭,然後露出一抹輕微的笑意,然後疲倦地開口:“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就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軒一笑了笑:“連這樣的人都能夠厚顏苟活在這個世界上,更何況是您。”
這樣說着,軒一伸手將錢櫻的木牌遞給了蘭流焰:“雖然是別人的嫁衣,但我不想穿。”
在這之前,軒一已經收取了趙星鐸留下的一百分,所以手握八百分的他已經穩穩第一。
雖然多出的七百分意味着很多的小錢錢,而軒一也並不富有。
但是隻要能夠拿到千星試的名額,錢櫻的屍體,他真的不想去啃食。
蘭流焰低頭看了看那個木牌,即使如今心如死灰的她,也不由笑了起來:“你真是撿了個寶啊。”
“心有所愧,所以想讓我當這個食屍鬼?”
軒一靜靜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只是想,如果她還活着,那麼一定希望你可以活着離開。”
“我沒有保護好她,但希望可以幫她達成生前的願望。”
蘭流焰挑了挑眉:“所以這裡發生的一切,你都看在眼裡?”
軒一沒有否認,只是說:“我只能優先保護自己,如果再選一萬次,我還是會這樣選擇。”
蘭流焰不由笑了笑,笑聲牽引肺腑,然後彎腰劇烈咳嗽起來。
即使有魔導武裝替她擋下星鶴渡的大部分攻擊,但依然有一小部分侵入了體內,如果蘭流焰不得到及時的妥善治療,她依然會有生命危險。
軒一沒有動,看着蘭流焰咳嗽漸漸終止,少女擡頭說道:“真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啊。”
這樣說着,蘭流焰伸手推開了軒一遞過來的木牌,淡淡說道:“你知道嗎?我一直都稱不上喜歡帝子橫,我們之間的勢力宿怨暫且不提,就他這個人,我就一點都喜歡不起來。”
“但是他臨死之前,說的那句話我很喜歡。”
“斯特帝族素來不喜歡苟且偷生,更不想躲女人裙底。”
“這句話說的真是好。”
“我們近衛軍團遭受過世界上最可恥的背叛,全靠逃跑才保留下一點僅剩的火種,騎士的尊嚴什麼的,其實我們是很少講究的。”
“但即使這樣,我們依然有着最低的道德標準。”
“雖然我不介意苟且偷生,但是我很介意啃別人的屍體活下去,尤其是啃自己同伴的屍體。”
“還有,軒一,我素來不喜歡魔崽子,卻也知道,活着是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但我很喜歡你,你讓我看到了一種奇特的可能。”
“所以,我想向你證明一點。”
“請你記住我。”
“請你記住,對有些人來說,死亡並不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事情。”
“失去準則纔是。”
這樣說着,蘭流焰擡起右手,金色的火焰在那裡燃起,然後凝結出一根短矛,笑容淡淡地看着軒一。
“我希望你能夠成爲更好的自己,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說着,蘭流焰將那個金色的短矛插入自己的心臟。
正如之前趙星鐸所做的那樣。
當一個騎士失去守護的對象時,他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更何況是在眼前同時失去兩個。
金色的火焰在軒一的面前燃燒起來,將蘭流焰整個人包裹成一個矗立的火炬。
軒一望着這個火炬,第一次真正發現了一樣自己從來都不曾擁有的東西。
……
……
當火炬最終熄滅的時候,蘭流焰只剩下一堆灰燼,軒一在原地箕坐下來,從揹包中取出一個布袋,把蘭流焰的骨灰盡數裝在了裡面。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樣做,但如同他曾經贏得這個少女的尊敬,這個少女而今也贏得了他的尊敬。
他是這邊土地唯一還活着的人類,所以也便不太介意什麼時間不時間的了。
星鶴渡的屍體他自然不會動,那是他逃脫懲罰的最重要物證,只是錢櫻的屍體,他也想裝起來帶走。
相信那個少女也不希望自己死後曝屍荒野,如果可以,軒一會找到錢梨的屍體,將他們火化之後帶出這裡,找一個風景好的地方葬了。
相信他們倆都不會願意讓他把骨灰送回他們的家族吧。
裝完最後一把骨灰,軒一將袋子紮緊放進自己的揹包裡,然後回頭之後,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錢櫻站在不遠處,在向着他靜靜鼓掌。
掌聲清脆悅耳。
少女淺藍色如貓眼的眼睛冷清如冬日的溪水。
她開啓櫻脣,靜靜笑道:“打的真漂亮,軒一,你是我見過最強的格物境。”
“當然,現在你已經是致知境了。”
軒一拔出手槍,毫不猶豫地向着那個正衝他微笑的錢櫻開槍,一發發熾熱的子彈呼嘯而出,誓要將這個從地獄中歸來的少女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