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的？”魔醫聽見甘谷雨忽出此言，頓時大驚失色站了起來。
可緊接着，他的心情就變得五味雜陳了起來。一方面，他想遵守與艾瑾兒的諾言，不將此事告訴甘谷雨，以免她走極端。可另一方面，若是等到艾瑾兒香消玉殞的那一天，甘谷雨甚至都還不知真相，那艾瑾兒的犧牲，豈不是太過不值？
“驗血是可以查出女性是否懷孕的。”甘谷雨答道，“只不過這個知識點偏醫學了一些，我沒有對艾瑾兒提起過。”
一開始，甘谷雨只是想利用艾瑾兒的血液，做一些常規檢查。可一番檢測下來之後，他發現樣本血液中，有幾個激素水平似乎遠高於正常值。
甘谷雨一開始還以爲，這就是艾瑾兒體內的未知毒素所帶來的影響，故而打起精神認真分析了起來。
可在用遍了手邊所有的實驗儀器檢測手段之後，他才確定這含量異常偏高的激素，居然是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
血液內這兩種激素含量劇增，除了是中了幸孕大獎，幾乎沒有第二種可能。
魔醫聞言，頓時呆立當場，腦海中卻是念頭百轉。那兩管血液，是他胡編了個理由找艾瑾兒抽取，又瞞着她給甘谷雨送過來的，爲的是看看甘谷雨這邊能否拿出好辦法替艾瑾兒解毒。
可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因此暴露了她的秘密——
想到這裡，魔醫不由得暗暗一愣。他忽然發現，此時自己竟是有些茫然無措。就此將所有事向甘谷雨和盤托出，然後逼迫他去勸艾瑾兒？恐怕那丫頭還真會做傻事。此法確實暫不可取。
那裝傻充愣糊弄過去，讓甘谷雨就當這是一個註定夭折的孩子？這小子有這麼好騙的話，蘇吉利家族何至於落到如今這番窘境？
他在這邊天人交戰，而甘谷雨卻是望着窗外的天幕，喃喃自語了起來：“她不想讓我知道，是因爲自知只有月餘可活，這孩子怕是保不住，不想讓我傷心吧……”
魔醫聞言猶豫了一番，最終咬牙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老朽也不瞞你。丫頭腹中胎兒的確是你的，不過若是艾瑾兒無救，那恐怕就是一屍兩命的結局。你……可有收穫？”
甘谷雨眼中流露出一絲苦澀：“前輩也已經瞧過她的情況了吧？”
魔醫沉重地點了點頭：“附帶有火元素的一種活毒，非鹹荒大陸所有之物。老朽完全琢磨不透其毒理，更遑論對症下藥了。”
“活毒……這種叫法倒也貼切。”甘谷雨微微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是習慣叫它病毒。”
“病毒？”魔醫微微一怔，似是回憶起了什麼，頓時驚呼道，“老朽記得你的那本《春秋要術》——”
甘谷雨點了點頭：“第九卷裡有對病毒的簡略介紹。”
“這就是病毒？”魔醫眼睛一亮，立馬叫道，“既然你認識這玩意兒，那也就有辦法救她了？”
“你先別激動。我現在心裡比你更急，但這並沒什麼用。”甘谷雨看了他一眼，說道，“如今只不過確定了是病毒而已。可艾瑾兒體內的這種病毒，別說見過了，我特麼連聽都沒聽說過！”
說着，他拿出了一塊水映石，激活放出了其中影像：“這就是在魔力顯微鏡下，呈現出的那種病毒的樣子。”
魔醫擡頭看了一眼影像中那個形如海膽一般的玩意兒，煩躁地皺了皺眉頭：“這個老朽已經見過了，樣子有些噁心。”
“一般的動物病毒，表面是會有一些蛋白質或糖蛋白覆蓋，這關係到病毒的宿主選擇和侵入感染功能。”
甘谷雨指了指病毒外殼上那些長短形狀不一的刺突狀物，又指了指病毒中心繼續說道：“這裡面被保護着的，是病毒的遺傳物質。病毒依靠外殼上的糖蛋白尋找宿主並侵入，再借助宿主的營養，利用自己的遺傳物質進行分裂繁殖，最終引起宿主發病。”
“這就是此毒的毒理了？”魔醫緩緩地點了點頭。
甘谷雨坐回到沙發裡，沉聲道：“一般來說，對付病毒的辦法，不外乎就那麼幾種。一來可以利用干擾素刺激人的免疫系統，分泌特殊的物質來干擾病毒的複製，引導病毒的凋亡。二來可通過技術手段，讓病毒表面的糖蛋白變性失活，失去感染能力。再來，也可誘導宿主細胞產生抗體，抵抗病毒的侵入。”
魔醫聽他這話的語氣，心中不由得一突：“可面對這種病毒，這些方法都沒有用？”
“現有的干擾素，無法阻止這種病毒的複製，最多隻能稍稍延緩一些。製作疫苗抗體什麼的，也絕非短時間內可以辦到的事。”
甘谷雨有些泄氣地指了指影像中的病毒，恨恨道：“至於想讓它表面的糖蛋白變性失活……你看看這個，它表面的糖蛋白居然有整整十八種！除非我們能找到一種或幾種可以搭配使用的藥物，將這些糖蛋白全部滅活，不然就必須找出關鍵的那幾種，拿出針對性的藥物進行滅活。”
聽到這裡，魔醫也明白了這個方案的難度，面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這不純粹是在大海撈針嗎？想要做到這一點，不僅需要時間，還得要有極佳的運氣才行。”
甘谷雨沉重地點了點頭：“不過至少我們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縮小尋找的範圍。這十八種糖蛋白中，可以肯定的有幾種。艾瑾兒魔法力被封禁，說明這病毒帶有禁魔之毒。可以用藥物延緩發作，說明這病毒攜帶有充當‘開關’和爆發性感染的糖蛋白。最後，我記得那個掃把頭曾說過‘腸穿肚爛’之類的字眼，說明病毒的主要宿主應該是消化系統的細胞。”
“老朽明白了。”魔醫想了想，立刻站了起來，“老朽回去再嘗試一下，看看能否有所突破。”
甘谷雨嘆了口氣，點頭道：“除了這條路子，我也會嘗試尋找其他途徑。只可惜，留給我們的時間太緊張了。”
魔醫猶豫了良久，背過身去，緩緩問道：“如果，老朽是說如果……”
“如果什麼？”甘谷雨奇道。
“……沒什麼。”最終，老人還是隻得搖了搖頭，就此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