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蒙臉人

過了小半天,喬爾斯收穫到了三隻野兔和一條青色的、剛結束冬眠的大蛇。當他的箭準確無誤地射入蛇眼的時候,索斯特子爵都忍不住稱讚了一聲。

蛇類並不是貴族們會去享用的食物,不過索斯特子爵堅持要留下來,說是烤一烤之後比最肥美的鱈魚都要美味。

到了午餐的時間,喬爾斯在預定好的地方見到了貴族們的女眷,她們在地上鋪上了厚實得毯子,準備了非常豐盛的午餐。

還有幾位貴族在炫耀自己的收穫,那位女子爵獵到了一隻雪狐,正高傲地擡着下巴接受衆人的讚美。

隨手將收穫交給了自己的男僕伯特,喬爾斯從馬鞍袋裡拿出那條蛇遞給索斯特子爵,引來在場女性的一陣驚呼。

“蒙提裡埃,索斯特,你們這怎麼還打了條蛇?”有貴族問道。

“希爾,這是喬爾斯的收穫,我打算讓我的僕人烤一烤作爲中午的加餐,他正好擅長這個。你們一定都沒吃過,沒有人可以抵抗烤蛇肉的美味。”索斯特笑着說道。

希爾男爵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說道:“好吧,我可不想吃,還是品嚐一下這個……嗯,烤火雞,還有鮮橙汁。”

也有貴族對此頗感興趣:“既然索斯特說得這麼好,我也想要嘗試一下這新奇的東西。”

喬爾斯注意到在場的人裡面,並沒有索斯特子爵的夫人,但他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他對於安妮的缺席還是有點惋惜。

午餐進行得很快,雖然這些人吃相都很文雅,但是吃起來的速度絲毫不慢,將三明治、火雞、甜牛奶等食物一掃而空。

吃完兒了屬於自己的那塊兒蛇肉,喬爾斯偷偷砸了咂嘴,這種被定性爲“粗鄙”的行爲能夠給他帶來不少餐後的滿足感。

衆人小憩了一會兒,索斯特子爵主動提出要一起騎着馬在森林裡漫步,喬爾斯便單獨跟着他離開了人堆。

“索斯特閣下,您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喬爾斯坐在蘿蔔上,晃晃悠悠地問道。

“我聽說你以前和那個姓格林的小丫頭關係不錯?”索斯特子爵問道。

喬爾斯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稍微斟酌了一下:“閣下,確實如此。”

“而且你還挺喜歡那個小丫頭的。”索斯特再次說道,因爲喬爾斯走在前面看不見索斯特的表情,所以他現在甚至覺得自己背後可能隨時會中箭。

“不,不是的,我也會喜歡我的同學們、朋友們,像是羅恩、艾德里安,但那不一樣。”喬爾斯不得不承認,自己撒了個謊。

“哼,小小年紀就這麼會找藉口。”索斯特子爵說道,“甚至連撒謊都撒不好。你說說,你這麼喜歡格林家的姑娘,怎麼卻要和安妮在一起?”

索斯特子爵也是男人,而且年紀比喬爾斯大得多,這點謊話還能騙得過他?

喬爾斯沉默了下去,那種負罪感再次涌上心頭,彷彿有個聲音在嘲笑他:“明明就是找了個小姑娘當替代品,怎麼敢做不敢當了?”

“不,不是的,因爲我覺得和安妮在一起,能夠更快樂。”喬爾斯默默迴應。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哦?你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快樂?你有考慮過安妮嗎?她快樂嗎?”

“她自然是快樂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一副笑臉,無論去哪裡都會挽着我的手。”

“嚯嚯嚯,‘她自然是快樂的’,喬爾斯,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那個譏諷的聲音又變大了一點。

“喬爾斯?喬爾斯?”索斯特子爵提醒了喬爾斯兩句,他才忽然間回過神來,而蘿蔔已經停了下來,正在吃地上剛長出來的一點點新草。

“抱歉,子爵閣下,剛剛有些走神了。或許是午飯後的困頓。”喬爾斯說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索斯特子爵說道,喬爾斯剛想回答,索斯特就接着說道:“我會記住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閣下,我也沒有答案。”喬爾斯這一刻無比地誠實,索斯特罵道:“你可真是個混蛋,安妮怎麼會看上你這種混球。”

“不,我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無論如何。”喬爾斯說道。

索斯特子爵嗤笑道:“這種承諾一文不值,你指望用這句話來證明什麼呢?”

“我……我也不知道。”喬爾斯垂頭喪氣地說道,“但我會保護好她。”

“依靠什麼?依靠你的魔法?還是你男爵的身份?”索斯特子爵舉起馬鞭,指着天空說道,“如果巨龍來了,你願意付出什麼來保護她?如果有其他奇奇怪怪的魔法生物入侵,你又拿什麼保證去保護安妮?”

喬爾斯啞口無言,真到了那一天,即使他日日夜夜寸步不離地守護着安妮,也不敢說能夠護她周全。

索斯特子爵的語氣稍有放緩,說道:“與你說這麼多,並不是爲了罵你,或者責怪你什麼,因爲……”

這位中年父親頓了頓,繼續說道:“喜歡是喜歡,你可以喜歡歐佩珊·格林,可以喜歡別的誰誰誰,人的感情是很難控制的,但你要記住,行爲是可以控制的。”

“你做出了選擇,就要負起相應的責任,控制好自己的行爲。你選擇了接受安妮作爲你的女朋友,那麼你再是喜歡別人,你也要記得,思慮好自己的行爲是否恰當。

“我沒有辦法控制你的思想,甚至你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我不會要求你一定要最喜歡安妮,要有最浪漫的愛情和最圓滿的結局,但是我要求你尊重安妮,也尊重你自己。”

索斯特子爵再次停頓了一下,說道:“最重要的是不要隨意做出承諾。我和你說這麼多,不是要你保證什麼,而是要你別輕易地保證什麼。下任何承諾都要深思熟慮,說出口的話就要擔當起來,這纔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你以爲天天做這個承諾、做那個保證的人,就很可靠嗎?好聽的話語誰都會說,但我只會看見做得好的人。”

喬爾斯這才知道索斯特子爵並非是故意刁難自己,而是在認認真真教自己成長爲人的道理,心裡頓時滿是慚愧。

“我知道,我的女兒喜歡你,那麼你一定是有某些閃光點的;而我也算聽說過你的事情,實際上你比許多同齡人都要出色。但是在魔法上、在學習上出色,不代表就能處處做好,一個靠得住的人比一個優秀的人更值得欣賞。”索斯特子爵說道。

“我明白了,閣下。”喬爾斯真誠地說道,“只有您這麼好的父親纔能有安妮這麼好的女兒。”

索斯特子爵用生硬的口吻說道:“我不需要你的讚美。”

實際上他已經泛起了一絲微笑。無論是誰,只要是稱讚他的女兒,他的心情都能好上一整天。

“我其實也經常問自己,”喬爾斯自顧自地說道,“是不是有些對不起安妮。但是我現在明白了,我在這麼想的時候,其實已經被安妮吸引了。”

“老實說,安妮並不是什麼大美女,但是她的善良、她的美好是我見過最有魅力的事物,而她……”喬爾斯笑着說道,“真的能帶來幸福。”

索斯特子爵說道:“不,她是最漂亮的少女了。”

喬爾斯想了想,說道:“嗯……確實是這樣的。”

兩個人的關係靠近了很多,索斯特子爵會開始閒聊一點葡萄酒、烤牛排之類的話題,而喬爾斯會談一下以前在村莊裡的瑣碎生活。

“嘶嘶——”

前面的草叢發出了一點點窸窸窣窣的聲音,耳尖的喬爾斯已經聽到了,還隱約聽見了幾個人聲的交談。

“您說,我們還有多久纔到?”

“閉上你的嘴,多做少問。趕緊的,這裡可能會有打獵的貴族經過。”

“現在這時候他們才吃完午飯呢,哪有空來這裡。”

“閉嘴!”

“是是是。”

喬爾斯感覺事情不太尋常,他示意索斯特下馬步行。兩人穿的都是輕便的獵裝,走路聲音很小,索斯特子爵將他的配劍掛在馬鞍上,只帶了一柄短小的獵刀。

沿着聲音稍微走了一會兒,索斯特也聽見了這些聲音,他丟給喬爾斯一個疑惑的眼神,喬爾斯只是給兩人施加了一個加快走路的魔法。

“這……?”索斯特子爵剛說出來一個字,喬爾斯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在他們面前的是四十多個穿着各種衣服,但是一律以面巾蒙臉的人,看起來男的女的都有,中間似乎簇擁着什麼人。

“這件事情不同尋常,這裡離凱利姆頓斯並不遠,他們會在這裡幹什麼?”喬爾斯幾個念頭轉過,既然被他撞見了,他只怕得好好調查一下。

有些時候,一些事情小心了總比沒小心要好,況且喬爾斯干這種事情也算是有“前科”了(指在金楓葉城跟蹤卓尼醫生的那次),他也更堅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打定主意,喬爾斯目送這一行蒙面人離去,才悄聲對索斯特子爵說道:“我去看看,請您帶着我的‘蘿蔔’回去吧,它很溫順不會搗亂的。”

“這件事情似乎不太尋常。”索斯特子爵並不在意剛剛被喬爾斯捂了嘴,嚴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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