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塔草原和科恩納斯城下,接連兩次的大潰敗,教習軍團的士氣已經降到谷底了。
這一點,在剛纔面對鬧事人羣時,德維斯等人臉上無奈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某種意義上,他們對於戰爭結局的預測,和那些人是一樣的。此時支撐他們戰鬥下去的,已經不是對勝利的渴望和信念,而是良知和勇氣。
唐納一邊這樣考慮着,一邊來到德維斯院長身前。
“院長大人,爲什麼他們還不攻城?”
“他們在等,等更多人。”
“那您預測這段時間大概還會有多少敵人匯攏過來?”
“至少有兩萬人,就在這兩天裡,會陸續趕過來。”德維斯平靜地回答。
“只靠我們這些人,恐怕很難守住。”唐納試探着說道。
“當年路易大帝就是從這裡出發的,我們就在這裡爲帝國最後再戰鬥一次吧。”德維斯院長四顧環視,語氣有些悲壯。
唐納沉默下來,他在思考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
“唐納,你怕死嗎?”德維斯突然問。
“院長大人,我不想死……”唐納目視着敵人的方向:“因爲我要守住這座城……還要打回科恩納斯去。”
唐納的口氣並沒有多少起伏,好像在說着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德維斯卻已經聽得呆了。
“現在,院長大人,我需要您幫我一個忙……”
“你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您把城裡的人,請到城牆上來,越多越好,我會讓他們知道,我們並不是要爲帝國殉葬。”
德維斯意味深長地看了唐納一眼,轉身走下了城牆。
十幾分鍾後,開始陸續有市民戰戰兢兢地走上城牆,他們起初不敢靠近城牆的外側,直到確認荊棘軍隊只是在遠處集結。
兩個小時候過去,唐納帶着青年軍走下城牆時,那裡已經站了數千人。
“打開城門。”
唐納平靜地下令,並沒有爲自己的行動做什麼解釋。經過戰火中同生共死的考驗,他信任此時站在他身邊這些兄弟姐妹,他們也信任他。至於李察和凱莉,也該是時候讓他們也體驗一下戰爭的殘酷了。
城門再次開啓,青年軍三十五人,騎馬魚貫而出,在他們身後,城門再次合攏。
城牆上的民衆,紛紛探頭張望,小聲議論着。
……
荊棘軍陣地,也騷動起來。
“看,又有人出來……”
“他們要幹什麼?”
“會不會是故意勾引我們靠近?”
“哼,不去管他們,繼續原地待命!”
……
“喂,你們都不好奇嗎?我們爲什麼要出來。韋斯利,你也沒有話要問我?”唐納帶着隊伍,停在離城門不遠處,轉身問道。
“你是頭兒,你說了算。”韋斯利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要用犧牲來喚醒他們的勇氣?”莎拉問道。
“好,這纔是騎士的宿命!”米諾附和道。
李察和凱莉拖在隊尾,沒有說話,臉色因爲激動而漲得通紅。
唐納大笑一聲,轉過頭去,“這是一場關於勇氣的表演,讓我們演得逼真一些。”
莎拉等人還沒弄懂他話裡的含義,就聽唐納大喝一聲,“跟緊我”,已策馬向着敵軍的方向狂奔而去。
隨着他衝鋒的號令,三十多人瞬間發力,緊隨其後。
從城牆上看下去,被拉長的青年軍隊伍,像一支孤單的箭矢,射向着遠處的巨獸。
“他們瘋了?”不斷有人發出這樣的疑問。
在這樣的疑問聲中,卻也有不少年輕人,內心漸漸激盪澎湃,彷彿自己也身處這支勇往無前的隊伍之中。
恐懼會蔓延,勇氣同樣如此。
“德維斯,唐納他……”維克多焦急地問道。
“你聽!”德維斯突然打斷他。
“聽什麼?”維克多不解地問。
“不好,敵人有埋伏!西北方向有軍隊過來!”
德維斯話音剛落,從西北方向的坡地後面,幾個全身上下覆蓋着黑色鎧甲的騎士,躍馬而出,在他們的身後,人影密密麻麻。
“全是重裝騎士!”維克多驚呼道。
“不對,不像是荊棘軍……”
……
此時唐納等人才剛剛進入荊棘軍弓箭射程之內。
零星射出幾箭後,荊棘軍隊的注意力立刻被西面突然出現的陌生騎兵吸引過去。
馬上,他們就意識到了,這支純由騎兵組成的隊伍,是衝着自己來的。
三輪弓箭齊射之後,竟沒有一人落馬,荊棘軍隊立即原地結陣,擺出迎敵的姿態。
青年軍團此時已經在唐納的示意下,停止了衝鋒,唐納下馬端槍射擊,韋斯利和帕斯等人也開始施展魔法,遠遠攻擊敵陣的側翼。
黑甲騎士隊伍根本沒有理會荊棘軍擺出的拒敵陣型,向着密集的長槍,直直撞了上去。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駭人的戰力才表現出來。
數百黑甲騎士,沿着兩軍交接的界線,像熱油侵蝕積雪,利刃切過黃油一般橫掃而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黑色的兵鋒之上,鮮血隨着哀嚎飛濺,鐵蹄踏過的地方,斷劍與殘肢交疊。
唐納一時間竟看得呆了,手中的魔法槍已垂在身側,辛西婭到底給他請來了怎麼樣一支隊伍啊。
城牆之上,人羣已經沸騰。一個多月來,在帝國境內所向無敵的敵人,正如同牛羊一樣被宰殺,潰逃——原來他們也是可以戰勝的,他們也會膽怯也會崩潰。
黑甲騎士分散陣型,追殺逃亡的荊棘軍。
偶爾有向着多恩城方向逃來的士兵,被唐納挨個點殺。
勒馬站在唐納身邊的韋斯利,這時纔開口說道:“喂,這些是什麼人?”
“我說是我花錢請來的救兵,你信不信?”唐納一邊繼續開槍,一邊回答道。
莎拉搶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及時趕到?”
“我打開城門放走那些人前,他們就埋伏在那兒了。”唐納回答道。娜緹婭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和這支騎兵保持聯繫的。
“你不早說,我還以爲你真的活膩了呢。”韋斯利扭頭抱怨道。
“我是想要演得逼真一點嘛。”唐納笑着回道,然後向着城牆的方向努嘴道:“你們看……”
城牆上,人羣正在歡呼,每一張臉孔上,恐懼都被興奮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