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正是那年年底，極北之國長老會提出要與費蒙帝國劃清界限，唐納徹底從霧城撤出，從那以後，唐納就沒再見過辛西婭，直到今天。
“我聽說斯派克長老一直與你有分歧，很顯然，他趁你你常駐霧城的這段時間，拉攏了長老會中的幾個中間派。”玫瑰騎士嘴角露出一絲鄙夷。
“我們的理念或許不同，最終目標卻都一樣。”辛西婭的語氣有些苦澀，她說到這裡，對着唐納歉然一笑，道：“幾百年前，斯派克長老的父親出使索爾克時，被一位紈絝貴族所殺……”
唐納點頭輕“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
莎拉見氣氛有些尷尬，趕緊將話題重新拉回到她和齊奧賽斯的見聞。
在他們離開多恩，往北方來的路上，先後經歷了《迷霧時報》和《科恩納斯觀察報》的首印刊發佈。兩份排版整齊、印刷精美、內容覆蓋了時事新聞、博物學常識及花邊故事的報紙，不但引起了他們倆的注意，也在貴族們中間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在帝國中部的科佩行省，莎拉應故友邀請，參加了幾次當地的貴族沙龍，其間，話題始終圍繞着這兩份報紙上刊登的內容。
“看，這就是控制輿論的作用！”韋斯利又一次忍不住在柯蕾面前展示自己的博學。
“控制輿論？”果然，柯蕾好奇地問道。
“沒錯，控制輿論，”韋斯利大言不慚地賣弄着他從唐納這兒聽來的一鱗半爪，“在可供閱讀的資料極其有限的情況下，新聞報刊自然會成爲貴族們閱讀的重點，和那些過時的傳奇故事，無聊的家長裡短相比，政治人物、犯罪實錄、經濟新聞顯然更值得談論。這種情況下，誰掌握了發行報刊的權力，誰就能控制輿論，進而控制人們談論什麼，思考什麼……”
柯蕾看着韋斯利的目光，隱隱透着一絲莫名的崇拜和欣賞。
韋斯利很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可他所知道的也就這些而已，只好故作高深道：“總之，費蒙帝國現在的安定形勢，一部分功勞就來自這兩份報紙……”
“我聽說《科恩納斯觀察報》是費蒙皇室所有，《迷霧時報》是你名下的，對嗎？唐納。”莎拉大概沒有意識到韋斯利的心思，有些不合時宜地問道。
“唔……韋斯利也出了不少力，”唐納趕緊幫韋斯利圓了回來，“畢竟，他纔是大作家嘛。”
莎拉若有所思地點頭，柯蕾則笑着看了韋斯利一眼，眼神裡多少有些讚賞的意味。
“其實，最令我驚訝的，還是那麼多神子、神牧同時聚集到了費蒙帝國。”莎拉微微皺眉道。
這句話一出，衆人的神情都爲之一震。
齊奧賽斯和柯蕾都抱着和莎拉一樣的想法，他們還不知道魔法大陸光明教廷覆滅的消息，對於費蒙帝國一下子出現這麼多神職人員，他們的想法是，這可能與那篇揭示了魔法圖元的文章有關。
哪怕之前對魔法大陸毫無瞭解，在見到了那篇文章後，憑這三人的地位和智慧，也都能想通魔法大陸控制中土的事實。但是，他們不能理解的是，源自魔法大陸的光明教廷不但沒有收繳、毀滅那篇論文，反而派了這麼多人到費蒙帝國來維持秩序。
辛西婭顯然也想不通這一點，而且，她比齊奧賽斯等人的消息更加靈通，已經從中土各地陸續出現的混亂情況，推測出了光明教廷突然失去掌控力的事實。
可她也同樣不理解，爲什麼殘存的光明教勢力，會突然集中到費蒙大陸來，一心一意地充當起秩序維護者。
“接受教育是通往天國的捷徑”，辛西婭想不通，這種話怎麼會出自光明教廷，那些神牧爲什麼會傾盡一切能力，勸說貴族們出資出力，興辦所謂的黎明公學。
在與美帝奇家族的商業來往中，極北之國很容易獲得這些來自費蒙帝國的情報。同樣的，他們也知道，在中土其他大陸，除了底層教士以外，神子神牧幾乎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難道，唐納不單單是極北之國的“天選者”，也是光明教廷的“天選者”嗎？面對這個難以解釋的現象，辛西婭難免會如此自問。
假如放在兩年前，極北之國與唐納的關係還處於蜜月期時，辛西婭說不定會拐彎抹角地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辛西婭只能把這個疑慮放諸心底。
歸根結底，在她看來，就算唐納真的同時是極北之國和光明教廷的天選者，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在座幾人全都沉默着，唐納也剋制着自己與韋斯利對視的衝動，雖然他從沒有說起過這件事情，但是韋斯利進過精衛號，知道唐納與光明神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越是這種關鍵時刻，韋斯利就越是機靈。他不但從始至終沒有看向唐納，反而低着頭，故作疑惑地自言自語道：“真是奇了怪了……難道光明教廷的那些人也看報紙，也被控制了思想了？”
對於這位老友浮誇的演技，唐納除了歎服以外，還需要花上一些努力，來剋制自己不要笑出來。
不一會兒，韋斯利從懷中掏出懷錶，打開蓋看了一眼，又合上，塞進懷裡。
“時間不早了，”辛西婭猜到柯蕾這次過來的目的，識趣地從椅子上下跳了下來，笑着說道：“你們年輕人精力好，我可得去睡了。”
這位侏儒族的智者，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實際年紀大概有近兩百歲了，她這樣說雖然是一句玩笑話，可也不是沒有根據。
齊奧賽斯似乎很欣賞她的幽默方式，也緩緩起身道：“沒錯，我也不年輕了。”
將兩人送到食堂門口，吩咐等在門外的大樓管事將兩位貴客帶去艾利城的旅館，又說了幾句類似“招待不週”的客套話後，唐納轉身走回餐桌旁。
這時，韋斯利正在問莎拉，她與齊奧賽斯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
“親密夥伴的關係。”莎拉大大方方地說道。
等到唐納坐下，這個話題便戛然而止。
唐納看了看莎拉，又看了看韋斯利，道：“我怎麼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這個話題不適合你……”韋斯利聳了聳肩。
莎拉捂嘴輕笑，眨着眼看向唐納，道：“韋斯利在問我和玫瑰騎士之間的關係，怎麼？維恩公爵也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嗎？”
柯蕾靜靜地看着莎拉的表情，欣慰地彎起嘴角。她能看出，莎拉已經從單戀中徹底走出，否則，她就不會這麼輕鬆地在唐納面前談論她和齊奧賽斯的關係。
“怪不得那傢伙看上去年輕了不少，連鬍子都颳得乾乾淨淨，和我以前見到他時，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唐納笑着聳了聳肩，又意味深長地看着韋斯利，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是嗎？”
韋斯利一口酒噴在了面前的餐盤裡，趕忙抓起餐巾擦着嘴。
莎拉一下子笑了起來，柯蕾則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去，臉上明顯有些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