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彈其實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只是核推進用的反應堆。網但冥王導彈的特點就是,動力系統比導彈自身還可怕。”
鄂梅的語氣就像是在介紹自己手中的王牌一般,
“誰家的導彈在發射後還考慮回收呢?可以想象,冥王的核動力設備也不會進行屏蔽。這就是冥王導彈的可怕之處,它的核戰鬥部即使已經投下,推進系統仍然是一個高速飛行的核污染源,能夠數個月內保持最佳飛行狀態。如此棘手的東西最後到底要怎麼處理,就連研製方也沒想明白。冥王導彈項目只好草草夭折,反應堆自然沒有處理掉,狀態完好如初;那些陶瓷燃料棒更是數不勝數。”
明明在說着能夠造數千萬人喪生、完全摧毀上百萬平方公里生態的死神,可鄂梅的表情卻仍舊是那樣冷傲而自信,脣形上拱謂之桀驁,嘴角微翹顯着不馴。以她的表情,簡直像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馴獸師,而冥王如同她的得意之作。
“它在這裡嗎?”蒙擊飲了口茶。
“沒錯,陸通的遺產。”
“他從哪裡弄來的,爲什麼要弄來這裡?”
“沒人知道。”鄂梅一低頭,鼻樑上架着的細框眼鏡中忽閃着陽光,“他要麼是世界上最糟的商人,要麼是最大的野心家。”
“你是指他沒有繼續在礦業發展,而是把錢投在了冥王身上。”
鄂梅低着頭,擡眼看着蒙擊,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不得不承認你是個感覺敏銳的人,而且判斷方向還不錯。陸通和木星公司利用你在天守鎮作戰的宣傳效應,狠賺了一筆之後,完全可以很快壟斷這裡的錸金屬行業。在這種金屬的低產背景下,他有大量的原礦,隨時可以提煉。而且他還盯上了鈮金屬,這些都可以利用已有資源進行投資。不得不承認,陸通在這方面如魚得水,在他所操縱的公司行動下,更多礦山也逐漸納入他名下。
“沒用多久,陸通在上流社會就出了名。不僅僅是錸、鈮這樣的戰爭金屬,他還爲很多人牽生意。很明顯,他短時間內積累了超乎尋常的關係網。
“對於這種暴發戶,人們當然有所懷疑。實話實說,縱然他再怎麼幸運、能力再怎麼強,個人出身擺在那裡了。以他這樣的普通退伍軍人身份,在沒有軍隊的背景幫助下,單單靠個人努力是怎麼都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作出如此成績。因此有人猜測他在爲某個團體或組織工作,陸通只是個檯面上的代理人而已。”
“他爲別人工作?”蒙擊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在他印象中,甲午七王牌雖然個性迥異,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不會甘居人下,這也是一個王牌飛行員的特點。
在戰場上,也許倖存需要靠運氣;但想要殺敵上榜,拼的是硬功夫。尤其是在空中的格鬥藝術,傳統死板的飛行術人人皆知。想要鶴立拔羣,必須反傳統、破規矩,用自己的性格來矯正教材,而不是用教材來磨平自己。只有擁有自己獨創的、獨有的格鬥戰術,才能在空中出奇制勝,一招斃敵,然後不斷積累戰績、登上王牌榜。
這也是爲什麼格鬥空戰被稱之爲藝術而不是技術的原因,每一個戰術動作都是王牌用敵人的血創造出來的、世間唯一的殺戮法,每一個格鬥機動都是用開創它的人來命名。
試想一下,擁有這樣性格的人,在自己已經取得成功後,怎麼可能反居人下,充當他人馬前卒呢。
“看你驚愕的表情,沒準和陸通聽到這個傳聞時的表情一樣呢。”鄂梅忽然笑了起來,“不過,你和他肯定不是同一個想法。以我對你的瞭解,蒙先生,你之所以驚愕恐怕是覺得不可思議,”她知道,蒙擊是多麼不可馴服的野獸,不然也不會帶着傷在南洋漂泊,“不過陸通,則肯定是出於害怕。”
“害怕他所效力的某組織被挖出來?”
“他害怕的是那個組織會在暴露之前把他處理掉,徹底斬斷線索。”鄂梅說道,“不過陸通不愧是王牌飛行員,他解決這個辦法的方式非常富有創意,那就是去結交新東都政府軍的陳總長,即能和軍隊的人打打交道,捋順他的戰爭金屬與戰爭產業鏈;同時給多事者一個答覆,相當於主動暴露一個假的靠山。他居然還主動籌劃新東都政府軍的競賽體育飛行隊,參加競速機大獎賽。然後便如願扯進各種媒體口中的軍內**事件,也許大多數人覺得,原來陸通表面光鮮、暗地裡乾的就是這種勾當;但他本人肯定很高興,他成功地轉移了公衆的方向。”
爲了避免真實的線索暴露,而故意僞造另一個錯誤方向,代價就得是自毀形象。錯誤方向的假事實越齷齪、越骯髒,人們就越願意相信。這就是編造“雙黃蛋”僞裝的訣竅,假的蛋黃必須是臭的,才能把注意力引過來。
“雖然辦法很有趣,但是很冒險,畢竟政府軍那邊的糗事是真的臭。”鄂梅漫不經心地接着說,“這個時候的陸通,已經在走鋼絲了。染指礦業、涉足政府軍,不難想象,那些想滅口的人,還有競爭對手、嫉妒、不認可他的人,甚至恨他的人有多少,想要殺他的人恐怕得排隊。但是關鍵還是在於陸通所效力的某個組織,他們需要陸通,還是需要陸通死。”
蒙擊陷入了沉默,他在想象陸通在死前到底經受過什麼。
“我想,陸通在死前也知道這一點。”鄂梅看着蒙擊,眼睛鏡片後面的雙眸閃現着複雜的光澤,“他如了衆人的願,死在自己親手組織的飛行賽隊中。衆人也沒有辜負他,集體禁聲,我聽說陳總長還專門爲他樹碑立傳,弄了個雕像。”
“是的,我看見了。”蒙擊沒有多說,他的心情實在是太複雜。當年自己從天守鎮來到新東都,猛看到五哥雕像瞬間時那種酸楚的感覺,現在還清清楚楚。他只是覺得孤獨,費盡千辛萬苦以致踏破鐵鞋,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一個甲午年王牌,竟然已經亡去。重建七人隊伍、協力擊毀百日鬼的希望之燭逐個熄滅,他怎麼能不傷感。
可是沒想到,自己在中央大陸的百日鬼工程中本就飽受排擠,如今卻又被矇在鼓裡。冥冥中多次偶然遇險,背後卻暗藏玄機、勾連交錯,到底還有誰可信任。
鄂梅看着蒙擊的雙眼,覺得他那雙眼睛之所以如鷹隼,是因爲高光邊緣銳利,同時更是因爲虹膜黑得變化萬千、瞳孔黑得廣闊無垠,複雜的黑。在這黑色襯托下,高光的亮斑顯得更加明亮耀眼。她知道蒙擊心中在想什麼,鄂梅等的就是蒙擊的思維判斷
出現變化的這一刻。
她的嘴角向上微挑着:“陸通,是因爲野心,而成爲了最糟的商人;但他也因爲有着商人的敏銳,而成爲了一個成功的野心家。或者說,他快要成功了。”
“什麼意思?”
“在他遇難的同時,財產立刻被分散了,難以追蹤,這也許算不上蹊蹺。不過有意思的是,我們同時收到了他的遺物,從內華達運來的核反應堆、燃料棒,以及配套的衝壓發動機,當然都包在防放射性屏蔽桶之中。有意思的是物標註是教具。我覺得他真是個計劃周密的人,竟然爲了操作這套核動力系統,早早就將木頭人的簡易版本提前批生產,還在這裡培訓了那麼多能夠操縱木頭人的學生。根據這所學校的資料,我們現在隨時可以在地下開啓屏蔽桶,利用木頭人操作這臺核動力發動機。”
蒙擊覺得,看來大小姐艾莉茜蕥說得沒錯,她帶自己去看蘇-34時,告訴他說冥王就在這裡。自己當時還以爲是小孩子的戲言,現在想,估計冥王動力系統實際上就在中央主樓大機庫的地下。
“這所學校有冥王導彈的資料?”蒙擊忽然問道。
“你不會是忘了弗朗西航校的前身,蒙先生。”鄂梅笑着說,“這裡以前是‘反百日鬼戰術訓練基地與信息研究中心’,是個情報部門。你想看的那些資料中,就有百日鬼的核動力應急方案,其中就提到了冥王的動力推進反應堆。也就是說,現在百日鬼只要願意來,就可以換裝一套簡易的臨時核動力裝置,成爲永動之鬼。”
蒙擊盯着鄂梅,這件事情對他很重要。且不說百日鬼已經多麼難對付,再加上核動力的無限飛行能力、隨路線進行核污染的特點,而且在哪兒擊落、哪裡毀滅,這幾乎是不可戰勝的最終末日兵器。
但是,他首先要對付的是面前這個女人。在鄂梅面前,蒙擊的任何細節都會被看穿,而他想要靠個人能力來銷燬這個反應堆則太難太不現實,必須要鄂梅完全協助。且不說核放射問題,反應堆可不是恐怖分子大樓,只要扔炸彈就能毀掉。必須運到專門的處理地點纔能有效處理,所以肯定不能硬搶。
“我相信知道冥王反應堆在這裡的人不多,但絕不止你和我。”蒙擊開口道。
“說得沒錯。”
蒙擊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操場上的學生:“它對於學校來說實在是太危險。只要有人想要冥王反應堆,無論是否被奪走,這所學校都是犧牲。”他頓了頓,“我樂意幫忙,需要我做什麼。”
鄂梅走了過來:“很高興你這麼說,我希望你願意聽從我的安排,一起把冥王反應堆送回原處進行報廢處理。”“你打算怎麼做。”“我需要……”鄂梅忽然間一笑,笑得十分**,“你,和大小姐演一齣戲,幸運的話,就能夠吊出一條能夠讓你驚訝的大魚,也就是‘那個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