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扭曲的相位（二）
繼續向前走了一小段距離，劉燁看到了一個堆滿了雜物的庭院，走廊這一邊的盡頭處的圍欄碎裂了，牆壁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伸出手在V字形的圍欄上輕輕一撫，“啪嗒”一聲脆響，細碎的石塊順着欄杆的邊緣一路滾下，最終化爲粉末落在了庭院裡。
滿是枯草的庭院東邊的圍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看形狀像是被某種堅硬的物體硬生生敲開的，劉燁從樓上跳下來，慢慢地朝着那處缺口走了過去。
越來越濃烈的焦糊氣味。
左手掌心託着火焰，右手指間飛舞着雪花，劉燁謹慎地向外看去。
邁過缺口的剎那，外界的景色瞬時變得清晰了起來。
焦糊的氣味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濃郁頂點，但劉燁已經不在意這件事了，因爲就在他的面前呈現着的，是一副毀滅般的景象。
剛剛在不知名的學校校園內看到的，映在天空的四面八方的橘黃色光芒，並非是什麼異常的天象或是魔法儀式的殘存品，而是熊熊燃燒着的火焰。
大片的街道，大片的房屋建築，都在燃燒。
幾乎所有的建築都已經損壞，到處都冒着滾滾黑煙，路邊的消防栓噴射着高高的水柱，但卻澆不滅地下管道破裂而從窨井蓋裡衝出地面的彩色火焰。
耳朵裡聽不見消防車的警報聲，路上也看不到警察，甚至在路上找不到活人的影子。
劉燁沉默地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前走着，經過一家櫥窗破裂的超市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在那些東倒西歪的貨架和亂七八糟的商品之中，劉燁看到了幾個人影。
一個人踏着月色和火光，經過焚燒的汽車，跨過斷裂的路燈杆，劉燁走到了屋內，擺在他眼前的是幾具乾枯得好似木乃伊般的屍體，有大人也有小孩。完全脫水的肉體皺巴巴地擠在一起，雙手抱着雙腿蜷縮在凌亂的商品之間，明明身旁就有礦泉水和尚未拆封的食物，可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餓死渴死的一樣。
腳邊那具乾屍皮膚已經變成黑色，形如枯木的右手裡抓着一部手機，劉燁蹲下身子，從他手中小心翼翼地將其取過，發現這部手機竟然還可以使用。
隨手點開瀏覽器，打開新聞推送界面，但是卻顯示一直在加載中，瞄了一眼狀態欄，劉燁發現不管是什麼通訊渠道都顯示無信號，這也是當然的，城市裡都被破壞成這副模樣了，所有的通訊基站大概都已經停止運轉了吧。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打開了手機內存的相冊。
只有寥寥幾張照片，其餘都是雲端存儲的內容，倒是有一段最近拍攝的視頻，日期顯示是兩天前。
點開視頻，確認播放，陰暗的環境裡立刻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那是一個人在看電視新聞，位置應該是在商店櫃檯的後面，劉燁扭頭瞄了一眼，見那電視黑着屏，電源也損壞了，便又將視線移回到了手機屏幕上。
“根據聯合國決議，我們將斷絕一切與Z國以及博雲城有關的貿易往來，並且動用最強大的武器來摧毀其軍備工業和食品工業。預計將在一週內結束戰爭……”視頻裡的電視新聞說着，但噪音很大，聽起來十分費勁，就像是受到了嚴重干擾一般，女播音員的聲音聽上去就和男人一樣。
視頻裡的那人似乎也有點不滿，站起來關掉了電視。然後轉身拿起了手機。他似乎對手機正在錄像感到有些訝異，劉燁只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嗯？”，緊接着，畫面就變成了一片黑暗。
視頻到此爲止，沒能夠提供更多的信息。
“Z國……博雲城……”
劉燁皺了皺眉，和他想得有些不太一樣，他原本以爲這裡是另一個時空，但是卻意外地聽到了熟悉的地名，莫非這裡是平行世界？
不對，如果程文秋關於世界構造的理論是正確的，那麼平行世界應該不存在纔對，十一個維度有七個扭曲蜷縮成了零維的點，不斷擾動着四維的時空間，魔法和科學都是基於維度變化而開發出來的引導世界力量的方法，在本質上沒有區別。
如果是那樣的話，最多隻會在世界之外出現一些維度不定的空間“泡泡”，但這些泡泡無法包含容納具體的信息要素，裡面只能是一片混沌。
但那顯然又與面前的景象不相符。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忽然，屋外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
就像是拍打被子的聲音放大了幾十上百倍，走到街上擡起頭的那一刻，劉燁不禁眯了眯眼，繁星璀璨的夜空中，一架武裝直升機徵用強光燈照着他所在的位置，背景是熊熊燃燒着黑煙滾滾的摩天大樓。
隨着一聲聲破空的銳響，煙火般的曳光彈如雨點一般傾瀉而下，緊接着便出現了大量的無人機，一枚枚飛彈帶着火焰向着他激射而來。
攻擊並不只是來自於天上，街道的兩端也傳來了熱武器發射的聲響。
所有武器射擊的目標都是自己，即使是前方從廢墟里爬出來的那個紅着眼的男人，也把步槍的槍口對準了十幾米開外的他。
“就這麼恨我嗎……”劉燁皺着眉喃喃了一句。
在魔力全盛的情況下，這些熱武器的攻擊對他造不成什麼影響，但是這些人的態度非常奇怪，似乎將他視爲了生死大敵，與他有着不可調和甚至無法言說的矛盾。
沒有第一時間反擊，劉燁只是簡簡單單地將這些熱武器的攻擊接了下來，但那很快他就發現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但如果就在這裡將他們全部殺掉的話，那麼無論他與這些人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樣的誤會都將會變得不再重要。
於是，劉燁選擇了暫時的退避。
走在熄了燈的樓梯間，踏着安全警示燈閃爍的光芒，劉燁來到了一棟沒有着火的大樓的天台，俯視而去，入目所及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但卻又十分陌生，那些曾經高大宏偉的建築物都已崩塌、斷折、破碎，化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建築垃圾，高架橋和公路也斷的亂七八糟，只有少數的大樓還保存着相對完好的形態，但也基本有着觸目驚心的傷痕。
“這是……誰幹的……”劉燁的腦海裡掠過了幾個可能的身影。
“不是我喲。”
清脆的聲音傳來，劉燁轉過身子背對夜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穿着便服的年輕女人，儘管只見過一次但卻讓他印象深刻的一張臉。
“Sara？”
“眼前的狀況對你來說很難理解嗎？”
“倒也並非如此。”劉燁輕輕抿了抿脣，在看到這個女人出現的時候他心中的疑惑就消散了大半。
“這裡是戰爭將要結束的世界。”Sara輕聲說道。
劉燁目光微微一閃。
果然，是創生世界法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可是，這是爲什麼呢？
“不過是出自你的想象而已。”
在遙遠的天空之上，出現了許多光點。
光點看似好像流星，但以流星的數量來說，未免也太多了些。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嗯？”
“你曾經見過這樣的畫面吧。”
劉燁雙目中瞳孔微微一縮，他從未向任何人吐露過自己曾經在那幾次夢境中看到過的景象，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的？
“不用這麼驚訝，我說過，你和我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這也是我對你感興趣的原因。”Sara微微一笑，“讓我們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
足足有二三十道璀璨的光芒掠過了劉燁頭頂，落在了這座破敗的城市的各個角落。
刺目的閃光。
緊接着衝擊波在如同布丁一般的塵埃團的幫助下以實體的形式向着四周擴散，沒有任何建築物扛得住如此恐怖的能量傾瀉，所過之處一切盡皆夷爲平地化爲焦土。一輛輕軌列車徑直飛上了高空，就像是被神明之手輕輕擦去的沙畫一般，在離地數十米的地方煙消雲散。
“這都是什麼啊……”劉燁不禁咕噥了一句，“高當量的核武器？還是反物質武器？聯合國的那羣傢伙除非瘋了，不然絕對不可能……”
“誰知道呢，但是，你覺得世界變成這樣的可能性有多少？”
兩人漂浮在被炫光淹沒的世界裡，淡然地望着下方被徹底湮滅的城市。
“14，000，604種可能的結果裡，這是唯一的結局。”Sara扭頭看向身旁的白髮青年，“可能性爲，百分之百。”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計算和推理是建立在什麼樣的邏輯過程之上的，要我相信你的說法恐怕有些困難吧。”劉燁退開一步，微微側過身，和Sara面對面，“你說你是智能生命，這一點我姑且相信你。但你給我看這些場景——如你所說，未來的景象，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Sara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背後卻傳來了輕柔而又虛幻的觸感。
兩人背靠着背，劉燁猛地轉身，然而視野裡卻空無一人。
兩人的相位位置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救救我。”
Sara輕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