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晨帝倚靠在主位的座椅上，李力、樾樾和武沐三人在側席正襟危坐，莉莉絲卻站在李力三人身後，努力扮演好自己女僕的角色，就如同管事站在晨帝的身旁一樣安靜。
關於計劃的詳細情況晨帝一定已經從謝言大魔導師處瞭解清楚了，所以李力不知道晨帝想要問自己什麼問題，自己出了提出計劃的先期方案以外，整個計劃的主要流程他及他的實驗室並沒有參與過，僅僅是一些先期工程及實驗性項目的建設有所參與。
這讓他很沒底。
晨帝似乎看穿了李力的心虛，所以只是淡淡地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有這個計劃的？”
“回。。。咳，最初的設想大概是在五年前吧，當時歐文老師團隊在元素海峰會中提出了方案二，也就是登錄金星事宜，但是當時我們的魔法工業並沒有達到行星探索的程度，想要完成這個目標就需要藉助其他因素”，李力想了想說道，“因爲我們地球並沒有月。。。天然的大型衛星，而金星與地球的位置毗鄰，所以無法藉助引力彈弓效應完成加速，不過金星凌日中的元素潮到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晨帝微微點了點頭，看不出他對這個答案滿意與否，只是繼續問道：“方案二的後續計劃，你準備怎麼執行？”
“如果能夠做到環繞金星，藉助金星上非常濃郁的元素海洋，我們可以在金星上建設星球級符文陣，但這延伸出兩個可能，要麼將建設星球級項目的工業設施搬到金星上去，並開發出超大規模的工業自動化系統，要麼就在地球將海量的建設材料和工具製造出來，並運送到金星上。這兩種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一件輕鬆地事情。”
“哦？”晨帝擡了擡眉毛，“你更傾向於哪一種？”
“後者吧，畢竟我們沒辦法短時間內開發出足夠複雜的工業機器人，更何況想要在整個星球上鋪滿工業流水線，即便是在地球上也絕非易事，別提現在人類還未曾涉足過的金星。”李力無奈地說道。
“需要運送多少？”
“保守估計一億噸”，李力毫不猶豫地說道，這個問題他們曾經大略估算過，即便按照推動地球符文陣的設計，也大概是這個數值，雖然通過萬有引力公式計算出的金星質量要比地球小一些，但在金星表面不明朗的情況下，保守估計時還需要加上符文支柱的平臺，“想要將如此巨量的東西運送到幾千萬公里外的星球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不過我們還有兩種也許可行的方案。。。”
晨帝充滿以外的看着李力，即便是他在聽完這個需求以後也深感無力，這個小年輕居然有兩種方案？
“說來聽聽。”
“一種是傳送”，李力伸出一根手指，對着晨帝說道，“西北實驗室在通過對空間傳送魔法的反向解析以及深入研究後發現，空間傳送魔法理論上是可以跨越非常非常遠的距離，而且四維空間摺疊是一種一次性的事件，打通空間確實需要海量的能量，但是維持空間交錯卻不需要那麼多。”
“這似乎與經驗不符。”晨帝皺起了眉頭。
“因爲這是實驗室通過符文學推理而來的，而不是經驗學”，李力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說，“指望那些魔導師瞎貓碰上死耗子去發現空間魔法的本質規律，還不如指望國足憑運氣拿歐冠呢。”
不看球的李力當然不知道，國足就算是功夫足球也拿不了歐冠，因爲不在同一服務器。
看着李力毫不尊敬的態度，樾樾知道他又開始剎不住車了，趕忙使勁拉了他一下。被樾樾提醒的李力猛然反應過來，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囂張的氣焰立馬滅了下去，變得低眉順眼起來。
正在思考的晨帝並沒有在意李力的態度，過濾掉完全聽不懂的部分，晨帝問道：“所以你有辦法在行星之間開通傳送門？”
“只是有可能，陛下”，李力恭敬地說道，“通過魔法理論實驗室給出的計算結果推測，物質傳送所需要的海量能量只發生在打通空間的瞬間，而維持空間的穩定並不需要很多的能量，現在的問題在於，即便是理論上維持並不需要太多能量，但我們沒有找到維持空間疊加的方法和反覆空間置換的能力，更何況我們過去所有的傳送都是在地球範圍內部，也就是說在同一重力井下，我們並不知道如果跨越星球傳送會不會出現其他不可預料的問題。”
“就是說。。。只是理論推測？”
“是的陛下。”
晨帝輕嘆了一口氣，想了想接着問：“那另一種方法呢？”
“另一種方法就是比較傳統的方法，通過飛船進行運送，我們需要更大，更重，能夠攜帶更多物資的星際運輸艦進行跨行星材料運輸，目前使用的日拋型飛船肯定無法擔此重任，最有可能的就是可回收型飛船。”
“需要多重？”
“有效載荷萬噸以上”，猶豫了一下，李力補充道，“我們現在的有效載荷是二百噸。”
晨帝合上了雙眼，眉間攀上了一絲憂愁。
氣氛陷入了沉默，看着晨帝不說話，李力的眼神開始在房間裡亂飄了起來，而一直在旁邊當吉祥物的樾樾和武沐兩人對視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
良久，晨帝的聲音逐漸響起，“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們此次有幾成的勝算？”
“陛下是指。。。金星探測麼？”聽了這個問題，李力小心翼翼地問道。
晨帝依舊閉着眼睛，吐出兩個字：“不止。”
李力瞭然，這是在問地球剎車計劃，於是說道“四。。。額不，六成吧。”
“到底是四成還是六成？”晨帝睜開眼睛，不滿地瞪了李力一眼。
“本來是四成，有了陛下英明領導以後就是六成了。”李力連忙說道。
旁邊的樾樾面色震驚地看向李力，就連一向優雅的武沐也背過臉去猛翻白眼。
聽了這赤裸裸的馬屁，晨帝臉上猛地抽了抽，眉頭豎起正想發怒，卻不知想到什麼，怒氣突然散去，而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李力，你是不是以爲朕作爲一個皇帝，便喜歡聽那些歌頌讚溢之詞？”，晨帝搖了搖頭，“或者換個說法，虛僞的讚美能否讓人類逃過一劫？”
“不能。”李力低下了頭。
“很好，那麼我再問一次，我們有幾成勝算？”
“不到一成。”
晨帝瞬間被噎住。
不止晨帝，房間內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李力，就連一直以來平靜如水的莉莉絲，也擡起了頭，雙眼微瞪看着李力，誰都沒想到作爲製造地球引擎的大符文項目的主要推動者，一直以來都以看似極其輕鬆地態度面對一切的人，內心深處卻如此的悲觀。
“不到一成？”晨帝逐漸眯起了眼睛，“朕做的如此多的努力，你告訴朕勝算不到一層？”
“因爲人力有所窮盡時”，李力毫無懼色，直面晨帝的帝王威壓，冷靜而殘酷地說道：“如果我們有兩百年的時間，如果在此之前我們已經進入了原子時代甚至星際探索時代，如果魔法的研究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層次，我可以做出承諾，每個魔導師都能夠做出承諾，我們有十成的把握，但是現在，我不能。”
樾樾聽到李力如此耿直的發言，有些着急的拉了拉他的袖子，然而李力雖然感受到了，卻並沒有任何反應，說完這些話以後，他便靜靜地看着晨帝。
“那麼朕所做的努力，你們所做的努力，該當如何？”晨帝質問道，語氣中已經有了壓抑不住的憤怒。
“這是一場豪賭，陛下”，李力的聲音逐漸沉了下去，當他聽到晨帝說“你們所做的努力”的時候便知道，晨帝的憤怒，並不是源於自我努力無效的憤慨，而是對全人類生存與救贖希望渺茫的恐懼，“賭贏了，萬世當立，若是輸了。。。”
“。。。萬劫不復。”
晨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李力突然想起了羅賓·漢森提出的大過濾器理論，他把從沒有生命的荒蕪之地到擴張性的星際文明的演進，大致劃分成九個階段，每個階段的生命都有可能迎接某一種滅頂之災，只有完全通過九個階段的文明才能最終遨遊星際。
然而宇宙如此孤獨，就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即便是來自其他文明最微弱的無線電訊號都無法發現，解釋這一切的原因中最細思極恐的是：所有文明都無法挺過大過濾器的過濾，最終湮滅在宇宙歷史的塵埃中。
人類的命運，最終將走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