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麼多,我的意圖道格先生應該已經很清楚了!”蕭逸臣看了看錶,“現在距離球賽開始還有半個小時,我今天爲道格先生帶來了一份對現在的您來說很不錯的合同。但您今天能不能在上面簽字,就要看接下這個半個小時,您是否能夠用您高妙的見解打動我了!”
“那我就從這部電影的市場定位開始談起吧!”之前的一番閒聊已經讓道格·裡曼徹底的放鬆下來,接下來輪到他拿出自己真才實學的時候了。“從劇本中輕微的暴力傾向和動作場景之間的緩和段落來看,《諜影重重》也許比較容易吸引那些007系列電影中更加喜歡《諾博士》和《第七號情報員2》,而不是《007之明日帝國》之類的觀衆。”
蕭逸臣並沒有對道格·裡曼的觀點做出肯定或是否定的表示,這在道格·裡曼看來是一種鼓勵他說下去的暗示,所以他開始更爲大膽的敘述起了自己的觀點:“這個劇本和一般的007特工電影最大的不同,就是塑造了一個與衆不同的女主角。”
“這個劇本爲我們塑造的女主角可能是近年來在動作片中表現最自然的一位女性搭檔,從他們在蘇黎世的美國大使館外面第一次相遇開始,她所扮演的角色與伯恩之間的關係讓觀衆感到輕鬆自然。”
“正如伯恩是劇情中的關鍵人物一樣,瑪麗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而她和伯恩的關係,與冷冰冰的暗殺者教授,還有多管閒事的中央情報局指揮官形成鮮明對比,這就賦予了影片更多鮮活的力量。”
“我曾經看過一部名爲《疾走羅拉》的德國影片,那部影片給了我很大的啓示,在這部電影中滿頭紅髮的女主角弗蘭卡·波坦特的表演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由我來拍攝這部電影,那麼我希望她能夠在《諜影重重》中挑起了大梁,出演女主角瑪麗。”還沒有正式成爲本片導演,道格·裡曼就已經提出了要求。
“當然,選擇演員是一個導演應該享有基本的權力!”蕭逸臣點點頭。
“但是在收到劇本的時候我就被告知影片的男主角已經確定了?”道格·裡曼隨即提出這樣的疑問。
“因爲這個劇本當初就是馬特·達蒙先生向我推薦的,而他本人又對劇本中伯恩這個角色非常的感興趣,並且主動提出願意擔任這部影片的男主角,達蒙是一個很不錯的演員,所以我就答應了!”蕭逸臣解釋說。
“我承認達蒙在《心靈捕手》中的表演很成功,而且他還同時擔任編劇和演員,可以說是一位很全面的演員。但以往他參與過的電影都是在美國本土拍攝的,我注意到在電影《天才雷普利》中,他扮演了派翠西亞·海史密斯原著小說中的一位反面英雄,影片以一種歐洲式的視角來呈現,只不過馬特·達蒙的表演還是有些難以顯現人物的複雜性格。”道格·裡曼不無憂慮的說道。
“我覺得經過在《消失的地平線》中出演馬爾遜已經讓他變得更加的成熟,因爲我看過這個劇本,所以我相信他能夠很好的勝任這個角色!”蕭逸臣對馬特·達蒙可以說是充滿了信心。
眼見自己無法動搖蕭逸臣已經作出的決定,道格·裡曼也不在這個問題繼續的糾纏,儘管有些不如意,但馬特·達蒙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演員,這一點是道格·裡曼不得不承認的。
“在《諜影重重》中最強有力之處恰好是其頻繁變動的國家邊境——伯恩從蘇黎世逃跑以及他的巴黎之行都有所弱化。在蘇黎世和巴黎之間,場景設置在瑪麗的汽車裡還有在公路旁邊的一家餐館裡,在這些地方伯恩開始把自己的記憶拼湊在一起,顯得十分低調和自然。”
“即使是在巴黎街頭汽車追逐的過程中,伯恩駕駛着一輛迷你微型汽車以錯誤的方式穿過雙向公路,雖然他清醒之後從巴黎警察局逃出來一路上難免會發生一些躲避和碰撞,但他依然儘量不惹人注意。直到第一次暗殺事件的發生,這部影片又重新迴歸到一部經典動作片的方向!”道格·裡曼說道這裡就挺了下來,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蕭逸臣一眼,“我需要一位出色的動作指導,而且最好是來自中國!”
“你想要在這部影片裡引用中國功夫的元素?”蕭逸臣皺了皺眉頭,前世由於雜誌上曾多次長篇幅地介紹《諜影重重》這部電影,《諜影重重》跟007系列同是間諜類電影,因此報道上經常就把兩者拿來比較,雜誌上就說《諜影重重》很真實,看完第一部之後,縈繞在蕭逸臣腦裡的形容詞也是“真實”。
這種真實,可以從影片的動作設置上表現出來。比如那些拳拳到肉的搏鬥,還有的就是裡面沒有讓人看了很眩目的先進武器,有時候一隻筆就可以致命。中國功夫在動作的表現力上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承載的這種表現形式的是電影這種亦真亦幻的平臺,中國功夫能夠在現實中得到運用的並不是很多,尤其是作爲一名特工,不需要很多花哨的動作,他們殺人克敵都是選擇最直接有效的手法,如果要給人以不同於其他特工電影的真實感,那麼引入中國功夫的打鬥元素顯然是不明智的。
“在道格先生看來,這個劇本和其他的特工電影最大的區別是什麼?”蕭逸臣並沒有立即對道格·裡曼的要求作出迴應,而是反過來問了他這麼一個問題。
“應該是一種真實感!這個劇本很好的繼承了原著的精髓,在整個故事情節的設計上無處不體現出一種真實故事從一個間諜失憶後講起,本人認爲‘失憶’是劇本里很不‘真實’的一個情節設置,可是影片中對‘失憶’的描述沒有說太假,起碼不會讓人產生假的感覺,能做到這樣,我想,是需要多方面的技巧的。”
“除此之外,這個劇本中人物的心理也是表現的很合乎實際。拿伯恩來說吧,在開始的時候,伯恩幾次把槍丟掉的劇本細節就讓我印象深刻,如果有一天起來,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拿到槍就自然會很純熟地使用起來,並且槍槍都可致人命,你第一時間肯定會害怕,本能地丟掉那個殺人的武器。”
“從這個細節中我還看到伯恩的善良,雖然那可能是出於不瞭解情況的表現,而且更大的是由於他失去了記憶,可是我們從這個細節就會很容易將感情傾向伯恩那一邊。雖然在關於描寫美國總部人員那一段故事已經讓我們很清楚起知道伯恩的真正來歷和事件的原委,可我相信觀衆還是會不其然地投入到伯恩尋找身份的困惑和驚險中。”
“另外一個很精彩的人物心理塑造就在於女主角身上,原本她只是爲了錢答應載伯恩去巴黎,誰會想到被她遇上了一個正受追捕的間諜,還是一個失憶的間諜。她對伯恩的話曾經不相信,在目睹被追殺的場面之後,她整個人似乎要崩潰了,也有想過丟下伯恩而去。”
“他們之間感情的發展是經歷一次次被追殺、成功逃脫和伯恩身份逐步清晰而一點點加深的,其中每一次事件之後的變化都很微妙。他們互相之間的感情在變化着,觀衆對他們兩人命運的情感也一步步地被帶入。”
“看來道格先生已經很好的把握住了這個劇本的精華,那麼現在我來回答你剛纔的那個問題,我覺得聘請一位美國海軍陸戰隊的特種兵教官來擔任這部影片的動作指導,要比邀請一位中國的武術執導更能夠體現影片的真實,您覺得呢?”不好直接的去拒絕道格·裡曼剛纔的建議,蕭逸臣只好饒了個彎子,讓他自己想明白這個問題。自己說服自己,總比別人來說說服要更容易一些。
看到道格·裡曼一臉詫異的看着自己,蕭逸臣心裡突然升起一種無奈的感覺。他這些年一直致力於在好萊塢推廣中國的文化,但是很多時候卻事與願違,真正能夠反映中國文化精髓的東西並沒有很好的被好萊塢所接受,反而只是一個很表象文化符號的中國功夫開始在好萊塢走紅,提起中國,海外的觀衆第一反應就是功夫,蕭逸臣第一次覺得自己多年的努力似乎正把事情朝一個錯誤的方向去引導。這讓他突然萌生了一種很強烈的想要解釋的慾望。
“道格先生一定很奇怪,身爲華人的我應該是很支持您聘請中國人來擔任動作執導的想法,但是我卻拒絕了,或許從一開始我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蕭逸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道格·裡曼被蕭逸臣的話給弄糊塗了,“好萊塢開始漸漸的接受中國文化,而中國功夫也開始成爲好萊塢商業電影一個重要的元素,難道這對您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嗎?”
“道格先生或許不知道,中國功夫並不能代表中國文化,而在功夫的發源地,中國功夫的拍攝方式已經很難在吸引新的觀衆。輝煌一時的香港電影如今的現狀,已經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這怎麼可能?”對蕭逸臣的話,道格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但這就是事實,香港電影在繁榮的時候幾乎把所有的動作套路、表現方式都拍到了極致,大多數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模仿,真正能夠超越的少之又少。在亞洲,功夫電影這樣一個有限的資源,已經被提前消耗殆盡,很難再拍出什麼新意。”
“那Xylon先生擔心的是?”
“連一部很傳統寫實的西方特工電影,作爲對劇本有着清晰瞭解的您,也會有那樣的想法,這說明現在的好萊塢,正在重走香港電影的老路,如果是這樣,終有一天好萊塢也會厭倦功夫,而這正是我所擔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