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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中州以西,幽州境內。
一座綿延十幾萬裡的雄奇山脈,籠罩於濃霧陰風中,冷風呼嘯陰寒徹骨,更有不知何處傳來的一聲聲淒厲慘叫。
“啊……”
“救命啊……”
“我好疼啊……”
濃霧倏地分開,二十多名少年被一男一女兩名青袍客驅趕飛出,腳下黑雲託着他們穿雲掠霧,速度奇快。駭得衆少年面色蒼白,彼此緊緊抱在一起,生怕墜落下去。
石動縮着脖子處在隊伍的中間,一張圓臉被陰風吹得發青,兩行鼻涕掛在嘴脣上,心中叫苦不迭:“乖乖隆的咚,這……這恐怕就是傳說中,厲鬼叢生的鬼煞山了吧?這叫聲……難道是鬼哭?”
猛然間,他想起了那個自小念熟的兒歌——
鬼煞山,鬼煞山,五指朝天似人手,
地府竅穴它鎮壓,陰風鬼氣不停吼,
活人一入死無骨,死人一入變厲鬼。
魔煞門,魔煞門,半人半鬼一羣魔,
白日出行像常人,夜半嗜血變兇魔,
大人被抓用火炙,小孩被捉用鍋煮。
這首兒歌說的是有關鬼煞山、魔煞門的可怕傳聞,在中州地區傳唱已久,因此一飛入這片陰風慘霧籠罩下的險峻山脈,聽到一聲聲恐怖的鬼嚎,石動就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來。
“完了,兩位魔頭這是要把我們抓上山,活活煮熟了吃掉啊!”他嘴角咧了咧,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踩踩腳下軟綿綿的黑雲,打量下方不時閃過的尖利山石,石動盤算要不要拼死一跳,心想就算摔死,也好過被魔頭活生生地吃掉。
他悄悄往隊伍前後瞄了瞄,就見兩位青袍客袖中噴出兩道濃煙,把衆少年團團圍住,好似繩索一樣捆綁起來,要想跳下去還真有點麻煩。
“唉……他奶奶的,凌霄宗仙師真是廢物啊!”石動暗暗罵道。
原來三日前他被劫持後,很快就甦醒過來,發覺兩位青袍客帶着他和一衆少年往西飛去,在中州境內和圍追堵截的凌霄宗修士又狠狠打了幾架,直把凌霄宗修士殺得屁滾尿流,而他倆只是受了一些傷。
這讓石動大跌眼鏡,心說凌霄宗仙師也太過慫包了,平日在凌霄峰威武炫耀,怎麼一碰上這兩位魔道仙師就這般沒用?
結果路上追殺不斷,衆少年被看得極緊,石動幾次想逃都沒有機會。他想也許凌霄宗還會派出更厲害的修士追殺,那時再逃也許會成功,於是暫且隱忍下來。
可哪裡知道,一進入幽州境內,竟然再無凌霄宗修士追來,兩位青袍客加快速度,很快就飛入了這片詭異山區,這讓石動只好琢磨跳崖逃生的可能了。
“嗯?不對,不對。”忽然他念頭一動,心底起了一絲疑惑。
要說魔煞門的魔頭抓小孩是爲了吃肉喝血,幹嘛要冒險跑到凌霄宗的地盤,那可是相隔數萬裡,實在有些捨近求遠。
再說了,這兩位青袍客一路上除了面色陰沉,渾身散發寒氣冷意,可也沒見夜半變魔頭啊!
反覆思量之後,石動打定主意,還是暫且隱忍,看看上山後會發生什麼。
砰!砰!砰!
猛然三聲炸響,周圍雲氣翻滾,震得立足的黑雲劇烈顫動,用來保護衆少年的黑煙瞬間斷裂。
石動大吃一驚,不知到底發生了甚麼事,趕緊縮頭往雲上一趴,再往四周打量;那些少年卻比他反應慢了半拍,只顧嚇得連聲驚叫。
一名少年受到擁擠,一下栽了下去,發出淒厲的慘叫。
“不好,地府陰氣爆發!快走!”男修厲喝一聲,袍袖一揮,兩道黑煙向後猛地噴射,推得黑雲風馳電掣般向前疾飛。
女修凝神戒備在隊伍的前方,當有陰氣迸發出來,就掌中發出一道灰氣迎擊,將其擊潰,保護黑雲的飛行。
砰!砰!砰……
一聲接一聲的陰氣炸響,鬼煞山上陰雲慘霧亂翻亂滾,猶如煮沸的水,而石動所在的黑雲就好似沸水鍋中一片小小菜葉,在半空中疾飛亂躲,時而俯衝時而倒飛,更要躲避迎面忽然閃現的巨石怪巖。
直把一衆少年嚇得叫都叫不出,彼此死命抱緊在一起,生怕一個不小心墜落下去,就要喂下面不知有多兇戾的惡鬼去了。
不知飛了多久,噴發的陰氣都被甩到了身後,黑雲來到一片靜謐的區域,前方五座直插天際的山峰,高低錯落、粗細長短,形似人的五根手指,下面是一片波瀾起伏的雲海,在微微透亮的天光映照下,蔚爲壯觀。
黑雲的飛行放慢下來,衆少年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有些人忍不住嘔吐起來,被青袍客厲聲喝止,嚇得只好吞嚥回去。
石動倒不至如此不堪,可也嚇得臉色發白,全身汗溼,心道:“他奶奶的,這……這到底是甚麼鬼地方?簡直太嚇人了!”
喘了幾口氣,他凝望前方,心道:“那就是魔煞門的所在了?”暗覺這片鬼煞山果然波譎雲詭,處處透着神秘兇險,一顆心緊張得像打鼓一樣。
忽然身畔嗖嗖風響,許多黑雲鑽了出來,便似小舟一般,上面載着兩名修士,還有多名少年,跟石動這邊的情形一模一樣。
一時間半空中佈滿了這樣的黑雲,總數怕有近百,都向着五指山的方向飛去,讓這片靜謐區域猛然熱鬧起來。
石動吃了一驚,沒想到魔煞門竟派出這麼多修士外出抓小孩,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就聽他們彼此打着招呼——
“哈哈哈……白進師兄,我看你這次只捉了二十名,成績不怎麼樣嘛!”
“哼!我這是去凌霄峰腳下抓的,還跟凌霄宗的臭道士們打了好幾架,跟你可沒法比啊!”石動這邊的男青袍客冷冷說道。
“咳咳,你竟是去凌霄峰腳下抓的?還跟牛鼻子們打了幾架?”對方很吃驚。
“哼!你有疑問?”
“不敢不敢,白師兄這般膽識真讓在下佩服!從凌霄宗手中搶人,讓他們吃個大癟,老祖們一定會很滿意的。”
“呵呵,說這些都還早,等下小孩用鍋煮完,五峰老祖分完之後,才知老祖們滿意不滿意。”
“那是,那是,那就祝白師兄好運了!”
石動豎起耳朵聽着,驚得差點沒從雲上摔下去,最後那句“小孩用鍋煮完,五峰老祖分完之後,才知老祖們滿意不滿意”,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心道:“難道料錯了?這羣魔頭就是捉小孩子上山吃掉?”
沒等琢磨個計較出來,黑雲已經降落到五指山的“拇指”上。
整座山峰碩大無比,向上望雲霧繚繞,向下望一片雲海,便如凌空而生一般。
就在半山腰上有一片方圓千丈的空地,上面修築着樓閣庭院,栽種着一些蒼柏古樹,瞧着就和尋常景緻一般。
但是讓石動緊張不安的是,那些樓閣庭院掩映在陰風慘霧中,瞅着總覺鬼氣森森;蒼柏古樹依傍在奇峰怪石旁,隨風瑟瑟抖動,便似一羣鬼物。
他不敢多看,低頭縮在人羣中,就見修士們收了黑雲,讓少年們降落在空地上,驅趕大家沿着一條若隱若現的青石路向上走去。
越來越多的少年匯聚到一起,大家都臉色蒼白,目光中流露說不出的恐懼。
那些驅趕的魔煞門修士,別看在外面還說笑幾句,到了這裡也紛紛沉下臉,默不作聲地前行,偶爾揮袖扶起嚇癱的少年,將之驅趕回隊伍中。
一片沙沙的腳步聲中,石動忐忑不安地往前走,就覺嘴巴發乾,呼吸急促,緊張得幾欲虛脫。
經過一座高大的牌樓時,石動擡眼偷瞧,見到三個鮮血淋漓的大字——
“魔”、“煞”、“門”。
“到了,到了,這就是魔煞門了。”他心裡輕呼。
桀桀桀……
忽然一陣怪笑發自頭頂,幾張鬼臉猙獰地從白骨壘就的牌樓上掙扎浮現,大笑道:“又見到這麼多氣血仙旺的孩童,真想吃一口啊!”
“是呀,是呀,上一次吃活人還是五百年前了!”
衆少年嚇癱了一片。
有修士提氣高喊一聲:“快走,快走,誰落後就喂鬼吃!”
石動腿腳發軟,夾在人羣中,呼啦啦跟着往前疾走。
走出很遠後,就聽幾聲少年慘叫,伴隨着鬼臉的怪笑:“喂!太小氣了!就餵我們這麼幾個,吃不飽沒力氣,再有外敵入侵,我們也不幫忙抵禦了!”
啊啊又是幾聲少年慘叫,想來是丟給它們吃了,鬼臉們咕噥咕噥幾聲,不再發牢騷了。
石動駭得渾渾噩噩,等到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已經走進一座大殿。
他四下一望,被眼前景象嚇了一大跳。
只見這大殿方圓足有百丈,此刻密密麻麻擠滿了少年,人數約有近千。
同行的那些少年都哆哆嗦嗦站在身畔,神情緊張地望着前方,而驅趕的青袍修士們就肅立在旁。
在面前的空地上,支起了近千口大鑊,三足架空,下面柴火熊熊,鑊中盛滿黑黝黝的水,微微翻起氣泡,冒出絲絲蒸汽。
石動眼前陣陣發黑,心底大叫:“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些男魔女魔當真……當真要把我們煮來吃了?難道……難道傳聞都是真的?”
正自驚慌,忽聽前方有人高喊一聲:“時辰到,童男童女入鑊!”
猛然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從大殿裡面衝出一羣赤膊的大漢,手執尖刀,個個神情兇悍好似屠夫,衝到衆少年跟前一把抓起一個,揮舞尖刀刺啦幾聲割破衣服,就把赤條條的少年丟入熱氣蒸騰的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