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且慢!”關鍵當口,身後出其不意地傳來一聲急喚,衆人看去,卻是赤海。
蝶王一聽,已背過身去的臉上似有準備地一頓,秀目流轉間,嘴角一動,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赤海見蝶王停住身子,轉身向孟哈道:“有勞孟將軍,引沙汗前去歇息。”
孟哈會意,遂對沙汗溫言道:“沙汗將軍,請。”
沙汗一怔,將目光轉向蝶王,見她挺身昂首,冷漠無言,便哀嘆一聲,隨孟哈出殿去了。
赤海向寨主洪吉施了一禮,轉而對蝶王肅然道:“女王靈慧善戰,島內盡知,只是,孤軍出戰,豈不是以卵擊石?倒不如……”
他話未說完,便住了口——此時的蝶王,冷傲的眼神裡若有所思,秀美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卻沒有接赤海的話,反而頭也不回地似在提醒又像在質問,道:“洪寨主,爲支援天雷山,我蝶王谷勇士折損過半……”頓了頓,又道,“適才寨主誠心挽留,熱情有加,此時,寨主您,難道沒什麼話要說嗎?”輕靈的脆音,清晰地飄蕩開來。
殿上衆人,盡皆一愣,窒窒着說不出話來……
——正如沙汗所說的,就在天雷山大戰的前一天,離天雷山西行四百多裡一個奇異的地方,已是雲Lang翻滾,濃重如墨,在肆虐的狂風中,呼嘯翻騰着,變幻無方。
凌空俯瞰,就在遮天黑雲之下,起伏的丘陵山道間,不知何時涌現出一股黑色河流,奔騰不息,仔細分辨,哪裡是什麼河流,分明是一支雄壯的黑兵大軍,正密如繁蟻地向一處高坡撲來。
這個地方,乃一片羣山起伏的山地,然而,此處山地又與別處不同:黑雲翻滾之下,只見羣山起伏、山木蔥蘢的環繞之中,卻是一處方圓數十里的橢圓形盆地。
大眼望去,盆地正中,坐落着一座龐大的城郭,整體佈局,呈六角型放射形狀,而在城郭中心處,一座龐大壯麗的建築十分醒目,猶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宏大蝴蝶,遍體金黃,流光閃閃——以此蝴蝶狀的建築爲中心的整個城郭周圍,已是各種造型的建築和縱橫交錯的樓肆街市了,凝目細看,線條般的大小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依稀可見。
之所以說此地奇異,不僅是這裡人情風俗的特別和建築風格的巧妙,更因爲在盆地周圍那起伏的綠色山脊之上,不知爲何、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依山勢的高低持續不斷地閃耀着一圈霞光陣陣的飄帶,彩虹一般俯罩在盆地的周圍,又像一條首尾相連的火龍,光陣時強時弱,拱天而上,形成了一個虛光帳篷一樣的光罩,閃耀之間,將這一處神奇的地方牢牢環抱其中。
再看羣山環抱和火龍盤繞的外圍東方,隱隱現出一方粗糙山口,高十幾丈,寬三長許,渾不似自然生成,而極像開山鑿石地開拓成了現在的面貌——看樣子,似乎正是與外界通融的交通要道。
甚而,龐大的山口通道處,原本橫貫而起、寬如長河的火龍光芒竟是出奇盛大,呼嘯着,宛如實物,直將整個山口填了個結結實實,封山大門一般傲然拒絕着山外的世界。
這裡,便是島上聲名遠揚的三大派伐之一——蝶王谷。
山門,也就是被陣陣火光封鎖着的山口之外,爲一片寬闊的山坡,碧草如毯,平緩而下地鋪盪開來,繁星一樣的斑斕野花點綴其上,隨風搖曳不停,如在平日,豔陽高照之下,青山綠樹,彼此依託,野花碧草,相互映襯,更有霞光長虹,盤旋閃耀,實不愧世外桃源一般。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
經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戰,黑氣瀰漫的天空下,本來碧草繁花的山坡上,早已狼籍片片,一灘灘看不出顏色的血泊中,到處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其中有剽悍的黑兵,也有蝶王谷士兵,而在東北方向,還有幾隻五彩斑斕的巨蝶屍體,或平鋪落地,或折翅而亡,顯然是在大戰中爲利器所傷,整個場面,大眼一看便可想象戰況的慘烈程度。
死一般的寂靜中,冷風緩緩吹過,濃重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此時,在戰場的西南側、火光充塞的山門外三丈遠處,正聚集着一羣花斑戰甲的蝶王谷士兵,皆是殘甲垢面,背對恢弘的山門,在一個長鬚飄飄的老者帶領下,手持怪異兵器正凝神戒備着,驚恐的目光,緊繃繃注視着對面——那一羣,多自己於數倍的披堅持銳、面目兇殘的黑兵!
闊大的山坡上,兩陣之間,僅一箭之遙,其間場中,從屍體的摸樣來看,已經詮釋了某種不詳。
血色的風,似乎沒有停息的樣子,一陣陣掃過面頰,帶着令人心堵的血腥氣息……
你死我活的拉鋸戰,已經持續了將近三天。
此時的黑兵殘陣,雖然遭遇了強烈的抵抗,但畢竟兵多勢重,是以雖有減損,卻戰意不消,羣力之下,在緩緩逼近的同時,都無言而機警地逼視着對面,這羣勢單力孤的殘兵老將。
不過,眼前所有黑兵的目光,並非都是銳利而兇殘的,相反,更多的倒是挑逗的成分,其中不乏幸災樂禍的表情和陰邪的獰笑,一如貓抓耗子般不急於吞噬,而是享受着經過廝殺而殘存下來的弱者的驚恐,還有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着的——希望,和鬥志。
詭秘和恐怖的氣Lang,一陣陣撲面襲來,彷彿張牙舞爪又看不見的血腥死神,蹂躪着一顆顆弱者的心。
幾十個蝶王谷士兵,在兇惡的大軍進逼之際,不由自主地後退着,越聚越緊,身後,越來越近的宏大山門,依然紅光豁豁,像是不屈的呼嘯,又像緊急的警報。
沉重的恐懼中,那領頭老者始終橫劍在胸,精光閃爍的雙目緊密地凝視着前方的黑陣,面容枯槁而蒼白,垂胸花須,在腥風的吹拂下瑟瑟顫動着。
時間,很多時候,就是殘酷無情的代名詞。
好象過了很久,對面猙獰的黑兵似已按捺不住,陣中,不時發出粗重的吼聲。
突然,黑兵陣前,人頭怪馬的坐騎上,一個光頭蛇面的首領摸樣者,猛地揮了一下手中的長骨法寶,綠光一閃之際,陣前的一隊黑兵,呼呼啦啦盡皆包繞上來。
靜中突變,蝶王谷一方的老者及衆兵,簌地一慌,緊張瑟瑟地嚴加戒備。
“哈哈哈哈!”一見眼前的情景,光頭蛇面的黑兵首領仰頭大笑起來,很是得意,隨即又蔑道:“貢澤老兒,本座早知你會出戰,故而專心爲你佈下了‘九星血陣’,你那些英勇的部下,死得好可惜!”說完,又將這個叫貢澤的老將上下打量一番,冷聲道:“你現在的模樣,與‘劈風劍神’的名聲,可不太相符啊……”
“哼!”對面,貢澤身子一抖,即刻激奮道:“……虧我貢澤久經沙場,竟沒看出你的奸計,算我瞎了眼!”雙目忽然一縮,寒聲道:“老夫死不足惜,恨只恨,當年一步失策,竟讓‘九曲地龍’負傷逃走,若知今日,老夫無論如何也要將毒物追回,親手刃之!”隨着他聲色俱厲的動作,胸前長鬚不住地飄然顫抖。
光頭蛇面的首領神色一變,遂冷道:“死到臨頭,老嘴還是那麼硬,不過,也算還有點忠心!”說罷,目光轉向貢澤及隨從身後那道紅光豁豁的山門,傲道:“蝶王啊蝶王,虧你精明善戰,可惜,這次顧頭不顧尾,你聰明過頭了!”邊說邊收回目光,看向貢澤,半真半假道:“貢澤老兒,此時,你若棄兵投降,本座還可饒你一條性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