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中,波爾奔掃視了一眼遠處浩淼的沼澤,便向最大的“狼口”走去,看他神態,彷彿對山洞有着天生的感情,當即,卓爾汗見龍宇和羅琪望着浩大的荒灘默默無語,徑自隨波爾奔去了。
“鬼命荒灘……”颼颼的冷風中,龍宇雙目微眯,目光在水草連天的荒澤上緩緩掃望着,好久,才從嘴裡慢慢擠出了三個字,輕緩的語音裡,透着莫名的深意。
羅琪綠紗一飄,一臉狡黠:“怎麼?怕了麼?”表情裡流露着乖張的挑釁。
龍宇目光一轉,傲然道:“怕?哼!天師什麼都教過,惟獨未教過什麼是怕!”言罷,轉望而去。
羅琪婉爾一笑,花容一垂,又瞟了瞟龍宇,試探道:“那你……是在想……月妹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猶如一聲晴天霹靂,頓時在龍宇的心頭炸響——彷彿在無意中,輕輕的一句話,又將自己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裡,那本來就蠢蠢欲動的東西引爆起來,一震之下,龍宇轉目盯住了好象已經有所準備的羅琪,此時,腰間的九天御龍劍再次藍光閃動,暗嘯隱起,彷彿一頭沉夢初醒的猛獸抑制不住全身的熱望,急欲光華出鞘,好象正被什麼神秘的東西召喚而興奮不已。
羅琪看着龍宇臉上的變化,心裡突地一跳,覺得自己的話過於直白而有些不妥的間隙,另一股刺辣辣的酸流立即排山倒海一般涌向了自己的腦海!
是擔憂?是嫉妒?還是……
“轟隆隆隆……”不期然的,一陣始料不及的雷聲滾過長空,繼而,稀疏而沉重的雨點噼裡啪啦落了下來,打在腳下的亂石草叢中,打在望天丘上,打在一望無際的鬼命灘裡,打在——她的心裡!
羅琪心中一亂,沉沉地閉上了因睏倦而顯得迷離的雙眸,嘴脣微微一顫,轉過身,含首而去。
此時,龍宇才如夢方醒,一愣之下,瞬間變了個人似的吶吶道:“羅妹,你、你這是……”
羅琪腳步一緩,但聽他言語中因心虛而再也掩飾不住的慌亂時,心一硬,急步向洞口走去。
蒼茫的空中,雨點宛如漫天的繡針,細細密密地斜織了下來,水霧朦朧中,他的身影,立即泛成了一尊灰色的雕像,彷彿一處失卻了靈魂的風景。
淺洞中,黃土亂石,遍地皆是,波爾奔早已隨身躺在地上,紅毛攤成一片,卓爾汗亦背靠着內側洞壁,與波爾奔嘰裡呱啦亂侃着什麼,羅琪斜倚着洞口,並腿俏坐於地,也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凝視着腳下的亂石草叢出神。
如此以來,三人佔去了洞中大片地方,有些侷促。
稍頃,見龍宇癡呆似的站在雨中,卓爾汗忙喊了一聲,龍宇這才轉過身,怏怏走來,卓爾汗忙湊了上去,訕訕道:“龍俠士,這……”然後又看了看頭也不擡的羅琪,“兩位難道……”面對微妙的場景變化,卓爾汗似乎一時也找不出說話的理由,其實更確切地說,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龍宇見狀,木然一笑,沉聲道:“沒、沒什麼……”言罷,轉身望外,長嘆了一聲。
卓爾汗似懂不懂地“哦”了一聲,便又和波爾嘰喳了起來。
垂頭暗思的羅琪忽然擡頭看向龍宇,銳利而冷漠的眼神,慍怒中攜着懷疑,直逼得龍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稍後,龍宇慢慢低下了頭,自顧滄然一笑,俯身整起了褲腳上並不多的泥巴。
洞外,細雨如簾,隨風搖擺。
龍宇溼透的衣衫,雨水淋淋地隨腳垂落着,淌在碎石黃土之間,立時將地面灘溼了老大一片。
聽卓爾汗嘰裡呱啦說了一通,波爾奔吧嗒了兩下嘴,又見洞中的氣氛越發緊張,遂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長毛,勸道:“兩位俠士,如有事……說清楚也就是了,可不要傷了和氣。”說完取出五味羹,吃了兩口,又咕咕嚕嚕喝了兩口水火**醇。
話雖如此,但是波爾奔哪裡知道兩人之間那些不爲外人所知、而今又隱隱顯露的兒女之情呢?
見波爾奔吧嗒一口羹、咕嚕一口酒,吃得有滋有味,卓爾汗不禁咕噥了一句什麼,亦開桶進食,龍宇一見,腹中即刻鳴叫起來,開桶之際,見羅琪自顧坐抱着雙腿,眯眼凝望着洞外淅瀝漸停的小雨,頓了頓,遞桶過去,歉然道:“羅妹,好久未進食了,來,吃點吧……”
誰知羅琪微微轉頭,半斜了龍宇一眼,冷哼一聲,又生生別過了頭去,龍宇再欲行勸,羅琪卻挺身站起,綠紗一抖,徑直出洞而去,龍宇不知何故,訝道:“羅妹,哪裡去!”
波爾奔和卓爾汗亦望着羅琪飄逸的身姿,卓爾汗正欲勸阻,卻被波爾奔一把攔住,使了個眼色。
龍宇恐怕節外生枝,心下一急,急忙緊跟了過去:“你,你做什麼!”
走着的羅琪猛然轉過了身,直向龍宇逼視過來,臉上雖有些許的怒意,但此刻好象緩和了許多,當下容顏一紅,急嗔道:“人家做什麼,用你管?”
龍宇看她嬌美的容顏上羞澀隱現,心念一轉,旋即暗笑起來:是啊,一個姑娘家,哪能沒一點私事呢?
此時,雨已停,灰色的天空中仍飄遊着大片烏雲。
龍宇回想起羅琪的神態變化,心中便知事態已解,這才舒心地遙望着南方遼闊的沼澤,但不知爲何,在這紛紛揚揚的細雨過後,野草亂生的荒澤上,依然是迷霧飄蕩,好象這一場洗盡鉛華的雨水根本就沒起到什麼平覆的作用。
龍宇看了一會,自覺無聊,轉身入洞。
“啊!”龍宇還未坐下,忽聽洞外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恐怖刺耳,正是羅琪。
龍宇的心“嘭”的一跳,直將他平地震起,但一剎那,卓爾汗早已火焰般飛了出去,然而還沒等龍宇邁開雙腿,又聽剛剛出洞的卓爾汗一聲驚呼!
龍宇一擡頭,突見一頭巨大的黑影閃電般狂撲而來,腥風呼蕩的頭頂,還未看清模樣,眼前已是黑沉沉一片,龍宇大驚失色,慌忙中猛見黑物的兩隻磨盤大小的利爪中穩穩抓起的,赫然是疾行出洞的卓爾汗,在大得恐怖而尖銳的巨爪裡,卓爾汗一如悽惶的小獸,四肢拼力掙扎着、空彈着,呼叫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