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羅琪卻沒想那麼多。
看着眼前形勢,羅琪心道:既然話已至此,那就一裝到底,將錯就錯,也顯得自然些,便雙眼一閃,肅然道:“武贊前輩……”
她一開口,武贊忙俯首一應:“郡主!”
羅琪微微側身,深情地寒聲道:“先主以及列位,已謝世多年,身爲郡主,自然是悲痛萬分……雖說人死不能復生,但,不管如何,諸位忠心甚嘉,天地可鑑,如今,事隔多年,卻不期相遇,但不知各位英雄,可有什麼未了結的心願麼?如有,可一併說來,本座定會盡力……”
龍宇見她一副自然的“郡主”姿態,又口出大言節外生枝,忍不住爲她捏了一把冷汗,心道:你亂叨叨什麼呀,若他真有個歪瓜裂棗的要求,你羅琪不傻眼纔怪,這不是自找麻煩嘛!
龍宇這麼想着,兩個火精靈也同樣提心吊膽地看着羅琪和幽光霍霍的陰靈光陣,惟恐出什麼岔子。
武贊聽言,恍惚的身子一震,慢慢擡起頭,幾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羅琪,倒似真的有話要說,而周圍那些靈羣,亦一波一波地涌動起來,相互咕噥着,大多面露驚喜之色,看樣子,即將得到大赦一般。
就在這時,武贊忽然點頭及地,受寵若驚道:“啊……郡主果然有島主遺風,如此體恤將士,實在令標下感激涕零,”說着,稍微頓了一下,接道,“但如今,已是人鬼兩道,無論如何也難以重返陽間了,不過既然少主有心成全……”武贊半隱半藏地說着,轉頭向周圍靈羣望去。
龍宇一聽武贊提出重返陽世之類,一顆心一下子飛到了嗓眼:天哪,這亡魂重生的無稽之事,自古以來誰能做主?別說你羅琪一介後輩,就連恩師恐怕也難有這種道法,何況,都死去多少年了!眼下,你羅琪陰差陽錯地當了一回“郡主”,倒不知天高地厚了,這下,看你如何收場!
這時,武贊回過頭來,又拱拳下拜,懇道:“標下倒有一事相求。”
“哦?不妨講來。”羅琪單手倒背,踱了兩步,話音倒是信心十足。
龍宇他們一驚,都凝神屏息,聽武贊將出何言以及羅琪如何作答。
武贊忽而雙目如電,叩首道:“標下一部,脫離陽世已久,卻始終爲仇所困,故而超度不得,此等地境陰寒難當,如郡主體恤,應儘快通靈神州,手刃黑靈,爲島主及標下報仇血恨,如此,也可陰魂早散,以圖安息,僅此一事,再無它求,還望郡主成全!”言罷,俯首待命。
隨之,他身後及周圍的大羣陰靈,亦齊齊俯首,悶呼:“郡主成全——”
龍宇這才喘了口氣,心道:持道鋤惡之事,早在伏魔山上動身之前,天師就交代過,師命在先,除掉黑靈,那是早晚的事,眼前,這些遠年亡靈,不過將此事複述了一遍而已,有何不可?是以心下稍安。
而羅琪又饒了一個彎,道:“黑靈惡貫滿盈,自然要受懲處,不過,當下五指城勢力甚大,僅憑我等幾人,顯然是杯水車薪,若要討伐黑靈,還需另請高人……當下,最爲急迫的,莫過於生命圖譜,在偵辦此事過程中,若我等一行遇有脫身之險,還需列位念及舊制,以靈法前往相助,爭取了卻諸位安息之願,不知武贊前輩和列位,可願效力?”
一聽此言,周圍幽靈轟聲炸開了,有的目射兇光,有的大吼不止,有的低頭冥想,更多的則是久別沙場的躍躍欲試,一時之間,哄哄然亂成一片……
武贊見部衆這般陣勢,忙拱手伏身,悶聲鏗鏘:“標下雖久不出戰,然而郡主有令,怎敢不遵,待時機一到,標下一部任憑郡主調遣!”
龍宇立即心情大悅:如此以來,不僅擺脫了大羣幽靈糾纏,又適時收得一支靈異兵力,可謂左右逢源!此時,周邊的黑暗也不再那麼可怕了,相反卻變得有些溫暖和熟悉了,身旁,兩個火精靈當然喜不自勝。
羅琪面色一正,擡手令道:“既如此,本座先替島主謝過諸位,待時機成熟,定會相招,只是……”她說着,柳眉一皺,停了下來,目視武贊,問道:“只是那時,本主當以何爲號?”
武讚道:“無需其它,標下身爲鬼魂,郡主只需擎劍高呼標下名諱即可,彼時陰魂有靈,定會依言尋去,請郡主放心!”
“如此甚好!”但是,羅琪又凝思起來,龍宇不知她還想什麼,稍頃,又話鋒一轉:“此等陰寒之地,本座極少涉足,今日初來,不覺中迷失了方向,武贊先輩,這裡,可有與外界的通道麼?”
經過一番陰差陽錯的相認,眼下的羅琪,顯然具備了權威。
武贊見“郡主”詢問,垂頭暗思一下,即道:“這……標下倒未曾留意活靈谷下有什麼通道……”
羅琪心裡“嗵”的一沉,自顧皺眉道:“聖袍失靈,又無出路,這可如何是好?”
誰知武贊一聽,立即道:“郡主,……標下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稟報?”
羅琪一愣:“什麼?但說無妨。”
武贊沉吟一下,似下了決心道:“郡主有所不知,這活靈谷上空……陰毒雲蓋,多少年來,無論何人,縱然有千般法力,也是有來無回的……不知郡主……”說着,飄忽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羅琪一凜,暗自心焦,自道:原來是這樣!說了半天,連個活路都沒有,總不能一直困在這黑暗之地吧,況且,身旁又有這麼多……!”念及此處,忽又一個寒戰!
龍宇和波爾奔、卓爾汗一聽武贊絕路之說,都大爲驚駭,此時,察覺到羅琪的神態變化,一個個心緒陡轉,心急如焚。
武贊低頭想了一會兒,又施禮道:“活靈谷通往外界的出口,標下實在未曾留意,不過……”
“不過什麼?”羅琪心裡一亮,急忙看向武贊。
武贊接口道:“……離此地一里之外,倒有一個隱秘的山洞,不知爲何,在這黑暗陰寒之地,那洞裡反而仙光緲緲,標下曾幾次率部窺探,卻始終近身不得,若郡主別無他法,倒不妨前去一探。”武贊說完,擡手向羅琪右側指了一指。
順着武贊手指的方向,羅琪一衆連忙望去——那裡,依然黑暗深深!
羅琪得言,立即和龍宇他們交換一下眼色,這時,不論是誰,都從對方眼神裡看出了茫然的愁緒,稍頃,羅琪思索一下,對龍宇暗聲道:“聊勝於無。”波爾奔和卓爾汗會意,也未多言。
至此,羅琪順勢轉身,以“郡主”之尊,仰首掃了一眼綠光幽幽的大片陰靈,便與武贊告別。
武贊依然恭敬有加,啓示道:“如郡主不嫌,標下願伴駕前往。”
羅琪巴不得馬上離開這幽靈飄搖的是非之地,見武贊這麼說,便藉口阻止:“前輩既然爲洞中光氣所懼,那就不勞諸位了,本座一行前往,足矣!”說着,又負手口令,“列位可與武贊將軍駐守此地,待復仇時機一到,本座即以劍令爲號,共討黑靈!”衆陰靈聽言,一時呼嘯如潮。
一令完畢,羅琪又與武贊告別了一番,這才喚上龍宇幾人,直朝武贊所指的方向昂首而去……
不多時,漫漫的黑暗裡,冰藍和紫紅兩團劍光越來越小,漸漸地,變成了兩個光點。
然而,他們離開的地方,武贊及一衆幽靈,仍在綠光霍霍地目送着記憶中的至尊……良久,武贊才向周圍幽靈呼叫一聲,瞬間,身形一抖,砰然散裂,螢光閃處,幻然消失!
見武贊消身隱形,周遭圍牆一般的幽靈光陣,頓時尖嘯成片,大震而起,亂竄之間,紛紛迸裂,在森冷的黑暗中化作滿谷螢光,如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