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捉鬼人
屍體擡上岸以後,經村民辨認,男的,是那位船老大劉金,女的,是劉大強那位花俏的小媳婦兒宋氏。
在兩具屍體的腳踝位置,仵作跟捕頭分別發現兩道淤青的五指抓痕,捕頭用手往那五指抓痕上一捏,臉色立刻就變了!
捕頭似乎想到了什麼,跟誰也沒說,神神秘秘離開河北岸,隻身一人搭上條小船過了河。這些,被在一旁看熱鬧的劉清,也就是我太爺的二叔,全部看在了眼裡……
兩天後,捕頭傳出話了,說劉金和劉大強媳婦的死,是水鬼所爲,捕頭還大張旗鼓請我太爺在河裡抓了一次水鬼。
不過,我太爺從河裡抓上來的那隻水鬼,老百姓們怎麼看怎麼像條黃河大鯉魚,說這大鯉魚是水鬼,三歲孩子都不信。
捕頭呢,不管這些,認定這大鯉魚就是害死劉金和劉大強媳婦兒的水鬼,還煞有介事的當街把大鯉魚給斬了首。這麼一來,劉金跟劉大強媳婦的溺水案就算成功告破了。至於劉大強的溺水案,捕頭說,也是這條大鯉魚所爲,又把大鯉魚殺了個二罪歸一。
這時候呢,劉莊上那些劉氏元老們心裡不免狐疑,感覺這裡面好像有問題,但是誰都說不出啥,也拿不出啥有力的證據。在他們看來,這件事,最好能趕緊過去,因爲劉金跟劉大強媳婦那光溜溜的屍體還在河岸邊兒擺着呢,拖的時間越長越丟人。
河上浮屍跟兩起溺水案的事兒,就這麼很快過去了,剩下的,只是兩岸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至此,三王莊這一帶河域裡,再沒出現過啥邪乎事兒。
半個月後,時間來到了九月下旬。有這麼一天,很意外的,造船作坊的老闆登門找上了我太爺,言說漁船已經造好,讓我太爺帶人去取,我太爺一聽非常高興。
作坊老闆還說,之前不認識我太爺,着實怠慢了,後來聽說了我太爺在河裡抓鬼屠龍的奇事,連忙敦促手下工人日夜趕工,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一條新船造好了,費用呢,給個本錢就行,就當交個朋友。
我太爺聽了很是受用,在心裡暗下決定,以後再不跟人說自己殺的是條娃娃魚,那不是娃娃魚,那就是一條龍!
第二天,我太爺帶着王草魚他們到作坊取船,上了船一看,船上捕魚的工具一應俱全,漁網、魚叉、搭鉤子,一水兒的新傢伙兒。作坊老闆說,這是他額外給我太爺他們配上的,不要錢,幾個人聽了一通歡呼雀躍。
隨後,幾個年輕人把船劃到魚羣經常出沒的水域裡,迫不及待的下網捕起了魚。
又過了幾天,時間來到了九月末,也就是公元1885年,清光緒十一年,乙酉年,九月末,眼看着再過一兩天就是陰曆十月一的鬼節了,上墳祭祖的日子就要到了。
這天傍晚時分,我高祖父趕着一輛馬車,帶着我高祖母和一些金銀細軟,回到了三王莊,言說這次回來,再也不回去了。
消息一傳開,整個三王莊都沸騰起來,村長王老大擺了十幾桌酒席,把村裡上點兒年歲的村民全部召集在一起,大家夥兒熱熱鬧鬧歡聚一堂,算是給我高祖父接風洗塵了。我太爺當然也被喊去喝了接風酒。
酒席上,一桌子的老人把我太爺大誇了一通,七嘴八舌說什麼自古英雄出少年,什麼勇鬥河怪、智擒水鬼、夜半屠龍,就連縣城的算命先生都說了,我太爺是玉皇大帝駕下先鋒官六臂哪吒轉世。
一番話,聽得我高祖父雲山霧罩,不相信自己這個只知道打架鬥毆、惹是生非的倒黴孩子能有這麼本事,還是什麼哪吒轉世。
幾天後,我太爺拿出那兩張娃娃魚的“皮包骨”給我高祖父看,問我高祖父爲什麼這些娃娃魚刀砍不動,火燒不焦。
這時候,我高祖父已經把我太爺在三王莊發生的這些事兒瞭解的差不多了。
他接過娃娃魚的“皮包骨”看了看,對我太爺說,這兩隻娃娃魚,還有我太爺剛回村時遇上的那一條,都是被屍體裡的怨魂附了體,被怨魂附體的物件兒,會變的非常堅硬,不但刀砍不動還力大無比。不過,鬼魂附在畜生身上需要一定的機緣巧合,不是說任何一隻娃娃魚都能被怨魂附體的。至於火燒不傷,那是因爲怨魂和娃娃魚本身的魂魄糾纏在了一起,娃娃魚是水裡的東西,以五行相剋來說,火不能克水。
“爲什麼用柳條抽在娃娃魚身上會流黑水呢?”我太爺問。
我高祖父回答說:“黑水,我聽師傅說那是鬼魂的血液,柳條還有一個別稱叫‘陰刀’,專門克鬼,用柳條抽打娃娃魚,就像‘陰刀’砍在鬼魂身上一樣,抽打次數越多,‘血’流的就越多,等到了一定時候,魂魄自然就會散掉。”
“鬼魂散掉以後,這娃娃魚爲啥只剩兩層皮呢?裡面的肉哪兒去了?”我太爺又問。
我高祖父搖了搖頭,“這個我也想不通,其實有些事情,我們不必要知道的那麼清楚,知道的多了,反而對自己不好。”
據我奶奶說,我高祖父好像知道娃娃魚身體裡的肉是怎麼回事,但是他一直沒說過,我太爺對這件事也不怎麼上心,也沒追着問,因爲他當時發現這魚皮對他來說有個大用處,把心思都轉移到那上面去了。
我太爺又問,“爲啥我遇上的第一隻娃娃魚專門咬牲口肚子呢?”
我高祖父解釋說:“那可能是因爲小娃娃魚還沒成型,需要在女屍肚子裡、也就是‘宿主’肚子裡再呆上一段時間,但是這時候,村民們把女屍從水裡撈了上來,又把它連同女屍一起埋進了土裡,水裡的東西離開了水,又給埋進了土裡,它不得不從女屍肚子裡出來重新找‘宿主’……”我高祖父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又說:“還好你把它除掉的早,要是晚了,村上牲口給它禍害完以後,它就該禍害人了。”
我太爺聽了,似乎很是受教,他又問:“除了柳條抽打,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治它們?”
“有,很簡單,只要用收魂瓶把娃娃魚體內的魂魄收了就行了。還有一種辦法,在太陽下暴曬,然後淋上無根水,這樣可以把娃娃魚和魂魄一起化掉,不過,這辦法太損陰德,最好別用。”
我太爺點了點頭,“明白了,我知道鐵籠子裡那隻河怪的皮包骨哪兒去了。”
之後,我太爺把一張娃娃魚皮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一整天,接下來,就等着天上下雨了,但是這個時候天氣早就轉冷,已經過了下雨的季節。
另一張娃娃魚皮,被我太爺把裡面的骨頭掏出來,又是疊又是捆,做成了一個魚皮劍鞘,把兩儀陰陽劍放了進去。
我聽奶奶說,這魚皮劍鞘很奇怪,帶在身上可以驅趕蚊蟲。兩儀陰陽劍被我太爺遺失在了古墓裡,這劍鞘並沒有丟,我奶奶小的時候還見過,不過後來找不到了,至於弄哪兒去了,我們家裡人誰也說不清楚。用我太爺的話說,可能這東西上面粘着靈氣,被別的成了精的玩意兒發現以後叼走了。
又過了幾天,我高祖父到劉莊看望自己的兩個弟弟,兄弟三個喝酒聊天時,劉清跟我高祖父...
說了劉金和劉大強媳婦溺水的事兒,劉清那意思是說,這事兒好像不太正常。
我高祖父聽了也覺得這件事蹊蹺,他懷疑那兩條人命是我太爺醉酒後一時憤怒所爲,後來想了想,我高祖父私下找到巡河父子,問他們我太爺那天夜裡有沒有找他們撐船渡河,父子幾個都說沒有,我高祖父心裡頓時打了個冷戰,這說明我太爺那天夜裡一直在河北岸,一夜的時間,他在做什麼,可想而知!
我高祖父因爲這件事,追問了我太爺好長時間,我太爺咬死了不承認,說自己那天喝的太多了,從二叔家出來以後,迷迷糊糊鑽麥秸垛裡睡了一夜。我高祖父不相信我太爺的話,心裡雖然疑惑,卻拿我太爺一點兒辦法沒有。
一年後,也就是公元1886年,清光緒十二年,丙戌年。這一年,我太爺十九歲,我高祖父五十九歲,我高祖母四十一歲。
也就在這一年,我太爺老老實實跟着高祖父學了一年本事,抓鬼驅邪的手段比過去有了很大長進。
我高祖父這時候呢,又幹上了打更的活計。
我高祖父剛回到三王莊的時候,村長王老大就跟他商量過這件事,說夜裡只要聽到我高祖父打更,全村人都能睡踏實,我高祖父不好推託,點頭答應。
我太爺呢,繼續跟王草魚幾個年輕人下河捕魚,過着他那種無拘無束、水上行舟、浪裡顛沛的愉悅生活。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的還算安穩。
然而,就在這年剛入冬的某一天,天陰沉沉的,還挺冷。王草魚的妹妹王小錦突然來家裡找我高祖母。
這一次,王小錦來家找我高祖母啥事兒呢?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