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猶豫了一下,隨後,眼睛盯着我不答反問:“你們到底是幹啥的,問這個幹啥?”
我也猶豫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他既然也看見過路燈發亮,而且叫我們別說出去,這說明他也相信這個,就算不相信,他至少也遇上了,心裡多多少少也要有那麼一點兒啥。
想罷,我毫不避諱的說道:“我們倆是幫人驅邪的師傅,你們看大門的那個老頭兒,最近夜裡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我們是過來幫他的。”
我這麼一說,中年人旋即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我也朝他臉上看了看,中年人居然顯得一點兒都不驚訝,這說明他也接觸過這樣的事,或者像我這樣的人。
我趕忙又說道:“我現在判斷老頭兒看見的那個東西,跟這個路燈有很大關係,我想弄清楚這個路燈到底是咋回事兒。”
中年人聞言,擡頭朝電線杆子上的路燈看了一眼,問道:“你真有本事把這路燈弄走嗎?”
我回頭也朝路燈看了看,說道:“只要知道了這個路燈的來歷,我應該能把那東西弄走。”
中年人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這裡根本就沒有路燈。”
我忙問:“那這燈罩是咋回事兒呢?”
中年人看看我,又看看路燈,停了好一會兒,說道:“這路燈是建公墓的時候臨時掛上去的,因爲這裡的路是個拐彎,晚上往這裡運建築材料的汽車總在這裡翻車,所以就臨時掛上了,公墓建好以後,我就讓電工把電斷了,不過,斷了電第二天,路燈居然還會亮,一開始沒人注意,後來電工跟我說了,我讓電工把燈泡也擰了下來,誰知道,擰了燈泡還會亮,特別是人往路燈底下一走,有些人走過去,路燈立刻就滅了,有些人走過去,路燈不停忽閃,後來就傳開了,嚇走了我們這裡好幾個人。”
我暗暗點了點頭,心說,看來這路燈不是隻忽閃我跟強順兩個,也忽閃過別人,我又問道:“這麼邪乎你們就沒找人看過嗎?”
中年人回道:“找了,找過好幾位師傅,都看不出是啥問題,對了,倒是有一個師傅說過啥……燈靈,那師傅說,不用管它。”
燈靈?一聽中年人這麼說,我頓時有股子醍醐灌頂的感覺,想起來了,中年人所說的這個“燈靈”,過去早就聽奶奶說過,只是我把它忽略了,仔細想想,眼下這個,還真的很像“燈靈”。
燈靈是啥呢,用書面的文字解釋,叫做發亮的魂,用籠統一點兒的解釋,就是鬼火,也可以說是鬼的另一種存在形式,但是它已經不算是鬼,而是“靈”了。
這個解釋不太好解釋,也就是說,有些鬼,生前積德行善做好事,死後不入輪迴,停留在陽間,繼續爲別人做好事,也等於是一種修行吧,可以說,已經脫離的“鬼”的概念,這種“燈靈”自身能夠在某個場合下發光,給別人照亮兒。這世上有很多種“靈”,例如,最常見的鞋靈、傘靈、靈,“靈”介於“鬼”和“仙”之間,不屬於精怪,跟精怪一點兒關係沒有。
單說眼下這個“燈靈”,在過去出現的形式一般都是燈籠,例如,路人走夜路,走到某棵樹底下,樹上呢,掛着一盞燈籠,給路人照着亮兒,不過,這種燈靈的要求很高,形容它的那句話咋說來着:死後不忘行好事,魂光一點照人心。
只要是往燈底下走過的人,它都能照出你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內心深處是善良還是邪惡。有惡念的人,從燈底下一過,燈立馬兒就會滅掉,因爲你不是個好人,不給你照亮兒;善惡交加的人,燈會不停忽閃;往燈底下一走,又不忽閃又不滅的,那就是純正的好人了,不過,這種徹頭徹尾的好人從古至今都很難找,走過去燈沒有全滅,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之前那個陰差老頭兒例外,因爲他不是人。眼下可以斷定,這個民國鬼已經變成了“燈靈”。
“你年紀輕輕的,真是幹這行的?”
中年人冷不丁這麼一問,我趕忙回神,回道:“我是祖傳的,從小就跟我奶奶學這個,你剛纔說的那個‘燈靈’,我看也像是,這種確實不用管它。”
中年人笑了,笑得有點兒諷刺,“你不會也沒本事弄走它吧?”
我也笑了,說道:“幹我們這行的,只管平衡不去幹預,它既然對咱沒啥影響,就不用再去管它了。”
強順這時候也過來了,聽見我這麼說,他問道:“看門老頭兒那邊咋辦呢?”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一會兒我去跟他說。”
強順聞言,臉上立刻顯得有點兒不自然,不知道是啥意思。
梯子送回公墓,又找見那老頭兒。在老頭兒住的房間外面,我把情況跟老頭兒說了一遍,告訴他那是燈靈,對人無害,不用管它。
老頭兒一聽立刻不樂意了,他不管是啥,非我要把它弄走,晚上看見害怕,我也挺不樂意,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沒理他。
老頭兒覺得沒趣,朝旁邊的強順看了看,一張嘴,強順當即快步湊到他身邊,一把拉住了他,好像怕他當着我的面兒說啥似的,隨後,強順把老頭兒拉到一邊兒,揹着我兩個人小聲嘀咕起來,我想過去聽聽,強順連忙給我擺手,弄的我滿肚子疑惑。
兩個人嘀咕了好一會兒,強順朝我走了過來,老頭兒站在原地沒動,強順衝我笑道:“黃河,人家這老頭兒也怪可憐嘞,也請咱喝了好幾回了,你就幫幫他吧。”
我看了看不遠處的老頭兒,一臉的期待,又看看眼前的強順,笑的很牽強,我說道:“老頭兒遇上的是靈,不是鬼,驅鬼可以,驅靈弄不好還會有報應的,再說那燈靈沒有害人的意思,就是想幫人照亮,在行善積德。”
強順說道:“他沒害人至少也嚇着老頭兒了,老頭兒說他心臟不好,萬一給嚇出好歹咋辦。”
我看着強順輕輕搖了搖頭,這種爛藉口也好意思說出來蒙我,要嚇出好歹早嚇出來了,我問道:“剛纔你們倆不是在說心臟不好的事兒吧,你們倆到底在嘀咕啥,那老頭兒爲啥非要我把這東西弄走?”
強順一頓,說道:“俺們倆也沒說啥,就是老頭兒看我順眼,覺得我好說話,讓我過來勸勸你,幫他一把。”
我輕嘆了口氣,感覺強順跟這老頭兒肯定有啥事兒瞞着我,我說道:“這麼辦吧,你再去問問他,看他到底爲啥一直到想把這東西弄走,叫他說實話,只要說了實話,我就幫他把那東西弄走。”
強順一聽,悻悻離開,又去找那老頭兒了,這一回,兩個人嘀咕了好一會兒,我遠遠的看着,就見那老頭兒一邊說還一邊手舞足蹈的,好像很激動似的。
老頭兒說完,強順回來了,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到老頭兒住的房子裡。
跟着強順走進住的房子,強順一屁股坐老頭兒牀上,笑着說開了,等他說完,我說了一個字,該!
咋回事兒呢,前面說過,老頭兒是個老光棍,一輩子沒結婚,來到公墓這裡沒多久的一天傍晚,老頭兒正在做飯,大門那裡,有人喊門,這時候,大門已經給老頭兒鎖上了,老頭兒出門一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兩隻手還拎着燒紙啥的,看樣子像是來上墳的。
這個點兒幾乎是沒人來上墳的,老頭兒給婦女把門開開以後,就問婦女,咋這時候來上墳呢,給誰上墳的?
婦女就說,給自己男人上墳的,白天沒時間過來。
老頭兒一聽,也就不再問啥,放婦女進來了,隨後,婦女去上墳,老頭兒繼續做他的飯,沒一會兒,就聽見從山上傳來婦女的哭聲,一邊哭還一邊說,好像在訴苦,說什麼兒女不聽話,你死的太早了之類的。
等老頭兒吃過飯,婦女那邊不哭了,老頭兒就坐在門口等着婦女離開,他好把門鎖上睡覺,誰知道,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老頭兒就起身順着剛纔的哭聲到山上找,就發現婦女暈在了一個墓碑前面,喊了兩聲,不見反應,老頭兒就把婦女背到了自己房間放到了牀上,接着又是喊,又是掐人中,就是不見醒過來。
這時候呢,已經晚上十一點多,公墓這裡就老頭兒一個,四下裡又是荒山野嶺,老頭兒看着婦女就動了邪念,要去解婦女身上的衣裳,也就是在這時候,忽然覺得尿憋的厲害,跑去灌木林那裡撒尿,撒完尿還沒等提上褲子,身後突然冒出一條黑影,嚇的老頭兒差點兒沒軟地上,提着褲子就跑了,等他跑回屋裡一看,那婦女不見了。
老頭兒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嚇壞了,打哪兒以後呢,老頭兒就有了一個毛病,天天夜裡得起牀撒尿,只要一撒尿,必定看見黑影,黑影在老頭兒心裡就像跟一根刺一樣,不除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