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時間,大概在下午四點多,深秋時節,天上的太陽眼看着已經偏西。x.
我跟強順用洋鎬支住撬開的棺材蓋,手伸到縫隙裡兩膀子一較勁兒,“呼”一下,把棺材蓋掀到了一邊,頓時,一股子晦氣從棺材裡衝了出來,我跟強順趕緊朝旁邊一閃身,把氣給閉住了。
停了一會兒,感覺晦氣散的差不多了,衆人不約而同朝棺材裡一瞧,呀,包括我跟強順在內,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見駝子的屍身居然在棺材裡趴着,臉朝下背朝上,身上的衣裳還好好兒的,不過背部真跟強順說的一樣,有個肉疙瘩,看着就跟衣裳下面背了個書包似的。
這時候,坑上面的幾個人全都議論起來,都說駝子成殮的時候,明明是臉朝上的,這時候咋成了臉朝下了呢?
我朝他們幾個看了一眼,幾個人也朝我這裡看了過來,他們那意思,好像是想叫我給他們解釋解釋駝子這時候爲啥是個臉朝下,不過說真的,我也不知道駝子的屍身爲啥會成了臉朝下。
老頭兒這時候也在看着我,從他的眼神裡我能看出來,他之前並不算徹底信任我,他跟來刨墳,可能也有驗證我真假的意思,不過這時候,他對我算是徹底的深信不疑了。
我沒理會幾個老頭兒的眼神,招呼強順一聲,兩個人很默契的一起跳進了棺材裡。
過去我跟強順幹過幾次這種事兒,挖墳倒騰屍體,心理素質還是有的,對我們來說也不算個啥。
眼下駝子的屍體,咱們可以稱它爲“殭屍”了,殭屍大致可以分爲兩種,一種是木乃伊式的乾屍,一種是活人一樣的溼屍。後來我認識了一位朋友,鄭州警校畢業的,他那教科書裡也提到了殭屍,不過他那教科書裡的殭屍,種類更多,多達五六種,什麼毛屍、鞭屍、硬屍、軟屍,其實也就是把乾屍和溼屍又做了分類,乾屍一般化煞的可能性很小,溼屍就不一樣了,十屍九煞,十具溼屍九具都會化煞。當然了,他們警校的教科書裡是不會寫化煞的。
這時候我站在駝子屍體頭部位置,雙腿岔開,腳踩在駝子頭部兩側,強順這時候站在駝子小腿位置,也是雙腿岔開,踩在駝子腿彎兩側。
兩個人很默契的對了一下眼神,誰也不說話,同時彎下腰抓住駝子屍體的右側,我喊了一個,一、二、三,掀!
兩個人同時一用力,把駝子屍體打棺材底下掀起來,掀了個臉朝上,我這時候低頭朝駝子臉上一看,頓時又倒抽了一口涼氣,與此同時,一股子腥膩膩的甜味衝進了喉嚨裡,我頓時扭頭朝旁邊乾嘔了兩下。
這種沒腐爛的屍體,沒有那種腐爛臭,卻有一股子腥腥的甜膩味道,比那種腐爛臭味更噁心,原本吸氣的時候,我都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吸的,這樣可以稍微屏蔽一下這種氣味兒,這時候猛地抽上一口,腥膩味兒直接灌滿了嗓子眼兒,這要是換成別人,估計一下子就得吐出來。
強順見我這樣兒,幸災樂禍的衝我笑了起來,他不是在笑我吸了腥氣,他是在笑我被駝子的醜模樣兒嚇着了,他一直跟我形容駝子如何如何醜,如何如何難看,我都不以爲然,還覺得他說的有點兒誇張了,不過真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駝子長的真是醜,要不然我也不會朝他臉上一看就倒抽一口涼氣。
這駝子到底長啥樣兒呢,細胳膊細腿兒,佝僂着身子,看着跟個大猴子似的,主要是他這張臉,一邊臉大,一邊臉小,而且還是斜的,就好像一半長開了,一半打生下來就沒長過,可以想想一半大人臉,一半嬰兒臉,那是個啥樣兒,並且這時候臉上白漆漆的,還長着白毛,比猴子還難看,整兒就是個怪胎!
看一眼我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又幹嘔了兩下,迅速把衣裳一角撩起來往口鼻上一捂,這時候也顧不得啥形象了,很狼狽的從墓坑裡爬了上去,強順見狀,跟着我也爬了出來。
遠離墓坑走了幾步,我狠狠吸了幾口氣,這時候,老頭兒湊過來問我,“小師傅,咱現在咋辦嘞?”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眼下也沒啥好法子,就這麼曬着吧,啥時候駝子臉色曬的發黑了,再把棺材蓋蓋上,土填上。”
老頭兒又問:“這得曬多長時間吶?”
我朝天上的太陽看了看,眼看就要下山了,說道:“今天不行了,不算今天,最少也得曬個三四天,這要是在夏天的話,兩天就行了。”
這時候,強順走到了我身邊,他把自己的雙手放鼻子邊兒聞了聞,剛纔我們倆的手都碰過駝子的屍身,手上都沾了那種腥味兒,一看強順把手放鼻子邊兒聞,我差點兒沒再吐起來。
老頭兒這時候還想跟我說啥,我也顧不上理他了,彎腰在麥地裡抓起一把土,可勁兒往手上搓了起來,這時候就聽老頭兒說道:“小師傅,別搓了,一會兒到我們家用香皂洗洗吧。”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對了,別看咱把駝子的墳刨開了,不過屍體給太陽曬的時間太短,駝子的鬼魂晚上肯定還會出來,咱刨了他的墳,他今天晚上可能會去你們幾個家裡折騰。”
啊?老頭兒聞言臉色頓時一變,我扭頭對強順說道:“你現在騎摩托回家一趟,找咱奶奶要塊桃木牌,把這裡的情況在跟咱奶奶再說說,看她能不能給咱點兒啥建議。”
對強順說完,我又對老頭兒說道:“大也,您也別怕,您現在能不能再幫我個忙呢?”
老頭兒趕忙點了點頭,我說道:“您現在給我找一塊紅布過來,大小能蓋住棺材口就行,再找幾個圖釘。”
老頭兒問我找紅布圖釘幹啥,我說,你先去找,找回來我再給你解釋。
老頭兒跟強順兩個,一個回他們村子,一個回我們家裡,老頭兒走的時候,把喊來刨墳的那幾個叫領走了,交代他們這件事兒回家以後跟誰都別說,要不然傳到駝子瞎娘耳朵眼兒裡,那瞎娘非上你們家鬧不可。
他們都走了以後,墓地這裡就剩我一個了,我往刨開的那墳堆土上一坐,抽着煙等上了。寫到這兒,有人可能會說,你咋這麼輕鬆呢,真把自己當師傅了,跑腿兒拿東西的活兒,你都打發別人去幹,自己坐在這裡偷懶抽菸,你自己咋不去呢?其實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能去,這時候天色越來越暗了,我手邊兒還啥東西都沒有,等天色再暗一點兒,駝子的鬼魂一準兒會從棺材裡跑出來,只有我守在墳堆這裡鎮着他,他纔不敢出來。
一個小時候後,時間來到了五點多,天真的暗了下來,這時候,老頭兒把紅布圖釘拿來了,我拿着兩樣兒東西又跳進了墓坑裡,把紅布往棺材口上一鋪,圖釘給它一摁,把棺材口兒給封上了,隨後掏出針,扎破手指,把指血在棺材四個角每個角滴了一滴。
弄好以後,我從墓坑裡爬了上來,老頭兒湊過來朝墓坑裡看看,遞給了我一根菸,問道:“紅布蓋着棺材是這啥說道兒?”
我說道:“這個羅蓋,封住棺材口兒,駝子的鬼魂就從棺材裡出不來了。
老頭兒一聽,臉上輕鬆了不少,又問道:“那現在……是不是就沒啥事兒咧?”
我點了下頭,把煙接到手裡點着了,說道:“等我朋友拿來桃木牌以後,把桃木牌給駝子壓到心口,這就沒事兒了。”
老頭兒又問我,“那等你朋友把那啥牌子拿來以後,你是不是……是不是再去俺家給老二看看。”
我頓了一下,我知道他遲早會問我這個,想了想,說道:“大也,墳現在是刨開了,但是駝子的鬼魂還沒走,他一天不走,我心裡一天就清淨不了,您放心,等駝子鬼魂走了以後,我保證給您兒子看。”
老頭兒頓時顯得有點兒失望,不過也沒再說啥。
又過了能有十幾分鍾,強順回來了,他不光帶來一塊桃木牌,居然還帶來六根桃木楔子和一大團紅頭繩,我一看桃木楔子跟紅頭繩就明白。
我再次跳進了墓坑,把封在棺材口的紅布又扯了下來,隨後憋着一口氣,把桃木牌壓在了駝子的心口上。
拿着紅布爬出墓坑以後,我把六根桃木楔子以:上一、下一、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個方位、六個點兒,分別紮在墓坑四周,然後,紅頭繩系在上一的桃木楔子上,斜着拉到右上桃木楔子上,繞幾圈以後,再由右上斜着拉到左下,再繞幾圈,由左下拉回右下,再由右下拉到左上,再由左上拉到右上,右上拉到右下,右下拉到下一,下一拉到左下,左下拉到左上,左上拉回上一,最後,由上一直接拉到下一,把紅線捆死在下一的桃木楔子上,這個說起來有點兒繞,但是隻要按照上面的方法拉,拉好以後,就能看出來,桃木楔子的六個點,全被紅線連在了一起,而且沒有重複的線,就像“一筆畫”,不過這個叫“天網”,只要在棺材上面拉了這個,啥樣兒的厲鬼都出不來。當然了,這紅線不是一般的紅線,用黑狗血泡過的,破陰煞用的,這是最強的控制屍變的法陣。
紅線拉好以後,我又把紅布鋪在了紅線上面,又在紅布四個角上,吐了幾口吐沫,其實紅布這時候已經沒多大用處了,可有可無的,不過紅布蓋着好點兒,不至於過來個人直接看見棺材裡的駝子,再把人給嚇着。
做好上面這些以後,老頭兒又問我他兒子咋辦,最好現在過去再給他兒子看看,反正駝子屍體還得曬好幾天。
我看了老頭兒一眼,老頭兒到這時候,也算是幫了我們不少忙,要是再推辭,就有點兒不像話了,跟着老頭兒又到了他們家裡。
這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老頭兒張羅着給我們倆做飯,我一看就覺得很奇怪,問老頭兒,家裡就你們父子倆麼,老二媳婦回孃家了,那您老伴兒呢?再說,看您這年齡,您二兒子年齡應該也不小了吧,就沒個孩子嗎?
老頭兒說,他老伴死的早,老二呢,三十出頭了才結婚,娶了個比他小十歲的,纔剛結婚沒多久,他們家還有座宅子,老大一家幾口在那宅子裡住着。
吃過晚飯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老頭兒起身把客廳裡的燈關了,整個屋裡頓時黑漆漆一片,我跟強順兩個忍不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