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了。
嚇的春生大半夜又驚醒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來,院子裡的狗全都跟瘋了似的,嗷嗷亂叫。這時候,他們家裡還養着五六條大狗,全是春生抓來或者收來的,這些狗還沒能找到買家,暫時養家裡的。在他們家院裡呢,有幾個大鐵籠子,一條狗一個大鐵籠子。
春生聽見狗叫,以爲是狗餓了,就在屋裡用盆子鼓搗了點兒玉米麪兒,又切進裡面一些青菜,用溫水拌勻了,端到外面去餵它們。
春生呢,因爲抓狗抓的時間長了,身上帶着那種戾氣,狗見了他就害怕,遠遠就躲開了,平常要是他往院子裡一站,那些狗吱都不敢再吱一聲,不過今天,等春生端着食物從屋裡出來,那些狗居然叫的更厲害了,一點都不害怕。
春生也沒在意這些,走到籠子跟前用過去餵豬的大鐵勺子,挨個兒的往籠子裡舀食物,舀到最後一個籠子跟前的時候,春生突然發現這個籠子的門居然是打開的,頓時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裡面的狗“呼”一下衝了出來,朝着他撲過來就咬。
春生跟狗打交道有一段時間了,抓的狗也多了,對狗的習性跟攻擊方式非常瞭解,趕忙把身子正對着狗,往後退出一步,掄起手裡的勺子照着狗頭就砸,誰知道,這狗也挺機靈,而且出乎了春生的意料,狗把頭一低,躲開勺子以後,居然跟頭山羊似的,用腦袋直接給春生頂肚子上了,這狗的個頭兒不小,春生一個沒收留住,噗通一聲仰面朝天摔地上了,另一隻手裡的食盆也掉地上了,食物撒了一地。
那狗並沒有就此罷休,“呼”一聲撲過來照着春生脖子就咬,就好像跟春生有血海深仇似的,這一口要是咬下去,春生脖子非給咬斷了不可,就在這時候,千鈞一髮之際,屋門口兒那裡有人大喝了一聲,那狗頓時一激靈,緊跟着,春生的父親拄着柺棍衝了過來,照着狗身子上就砸,那狗不敢再咬春生,一縱身躲開了,春生父親緊跟着再砸,那狗轉身從他們家院前上跳過去跑掉了。
春生的父親拄着柺棍追了出去,春生這時候驚魂未定從地上坐了起來,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渾身都給冷汗浸透了,扭過頭又朝院子裡的其他狗看了看,趕忙起身把所有的狗籠子都挨着個兒檢查了一遍,隨後,把籠子門又全用粗鐵絲全給加固了一遍。
這時候春生的父親從外面回來了,勸春生,大孬,咱別幹這個了,你看看多危險,你要是給咬着了,咱全家人咋辦哩。
“大孬”是李春生真正的小名,他弟弟叫“二孬”,我連春生的小名都寫出來了,那些愛狗人士,要真是氣恨不下,我可以給你們地址,你們可以按圖索驥去報復他,不過人家現在發財了,家裡好幾輛大汽車,整天往山西等地跑運輸,聽說他弟弟結婚的時候,給女方下彩禮,直接就是一輛十幾萬的車,其他的現金還不算
。真是應了強順那句話,只要人家有錢了,誰也不敢再說人家過去是偷狗的。
這時候,春生覺得自己是騎虎難下了,就算自己現在洗手不幹了,夢裡那大黑狗估計也不會饒了他。這時候呢,他就有心找個人給他看看,不過,他又拉不下這個臉,打骨子裡也根本不相信鬼神這一套,過去強順給他講的我們那些事兒,他都當故事聽了,有時候還覺得強順危言聳聽,在吹牛。
上午被狗咬,下午,他就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是他一個朋友打來的,聽了就是一驚,他那朋友電話裡說,他們另外一個朋友今天去世了,死的還很蹊蹺。
死的這個朋友呢,跟春生一樣,也是個抓狗的,兩個人還是初中同學,春生幹這個,也是他這朋友介紹的,倆人關係不錯,算是鐵哥們兒。
春生一聽,好朋友死了,掛斷電話以後,心裡很不是滋味兒。這時候春生已經好幾天沒出門了,等於是在家裡躲災,不過,好朋友死了,就是天上下刀子,自己也得到他家裡去一趟。
於是,春生橫下心出門了。
他那朋友是他們鄰村的,不過住在山區的朋友們應該很清楚,山裡的每個村子都隔着很遠,說是鄰村,至少也有十來裡山路,當時他們那裡已經有大路了,但是春生不敢走,怕冷不丁的再從路上衝出一輛大貨車啥的,連摩托車也沒敢騎。
從他們村裡一出來,沿着過去的一條小山路往他朋友村子裡走,這條小路彎彎曲曲高高低低的,自打通了公路以後,已經很少有人走了。
兩個小時後,到了他朋友家裡,這時候他朋友家裡愁雲慘霧,他朋友的父母都還在那裡哭呢,他朋友的屍體在裡屋放着,他也沒勇氣去看。
之後,他來到院子裡,一羣老人正在院裡說着啥,他湊過去一聽,頓時冷汗冒了出來。
就聽其中一個老人說,這孩子臨死前幾天,老是半夜給嚇醒,還老說有條大黑狗圍着他的牀轉圈,想咬他,這不是今天麼,早上就沒起牀,一直到中午的時候,他母親喊他起牀吃飯,結果發現死在牀上了,到底啥時候死的,不知道,身子早就涼了,估摸着夜裡就已經死了。
老頭兒接着又說,剛纔他們幾個老頭兒給孩子穿斂服的時候,發現他右腳脖子上有幾個很深的牙印,像是給啥畜生咬的。
這時候有人就問老頭兒,像是給啥咬的?老頭兒說,有點兒像是狼,弄不好也可能是隻狗,不過這大半夜的,房門都關的好好兒的,狼呀狗的,咋能鑽進他們屋裡的呢,我看這孩子,十有**是撞上啥邪乎玩意兒了,來索命的。
春生一聽,冷汗立馬兒冒了出來,他自己夢裡也有條大黑狗,還老是說自己到時候了,不會也是來找他索命的吧?
春生尋思了一會兒就問老頭兒,這要是來索命的,該咋弄呢?
老頭兒說,找個懂行的給瞧瞧唄,不過這種事兒可不太好弄,找的人本事小了都不中
。
春生聽老頭兒這麼一說,立馬兒就想起了強順給他講過的事兒,也想起了我,走出他朋友家的院子,在外面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想給我打個電話問問,誰知道從兜裡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沒信號兒,好像剛纔還有信號呢,這時候咋沒了呢。過去那時候信號確實不好,特別是山區,時有時無的,春生拿着手機換了好幾個地方,全都沒有信號。
一尋思,自己也別在朋友家裡呆着了,趕緊回家吧,家裡的信號好,回家再給我打個電話。
就這麼的,春生一聲沒吭離開他朋友家,匆匆忙忙往自己家裡趕,還是走的之前那條小山路,不過走着走着,天突然暗了下來,春生擡頭朝天上一看,整個兒天空陰沉沉黑壓壓的,看着好像要下雨了,與此同時,四下裡莫名其妙颳起了風,冷嗖嗖的,風颳在那山澗裡嗚嗚咽咽的,就跟有無數條狗在哭一樣。
春生的汗毛頓時都立起來了,加快腳步往家裡趕,不過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串輕微的細瑟聲,好像身後跟了啥東西,春生仗着膽子一回頭,天上“咔嚓”一聲,打下一道閃電,就見一條巨大的狗影輪廓呈現在閃電之下,映在不遠處的山樑上,真真兒的,春生頓時嚇得掉頭就跑,不過因爲慌不擇路,跑出去沒多遠,摔進了路邊的山溝裡,一口氣滾到底,當場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甚至比之前還要黑,他這時候仰面朝天在山溝裡躺着,動了動身子,渾身上下雖然疼,但是並沒有摔傷骨頭,胳膊腿兒也都好好兒的。
爬起來辯了辯方向,從剛纔摔下來的地方往上爬,等他費氣拔力的爬上去以後,頓時又嚇了一大跳,就見不遠處那上樑擠滿了狗,大大小小的狗,狗羣裡還站着一個身穿斂服的人,朝那人仔細一瞧,春生的苦膽差點沒從嘴裡吐出來,穿斂服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剛剛死去的那個朋友,這時候,一羣狗正圍着他朋友,衝他朋友張着嘴呲着牙,他朋友戰戰兢兢站在狗羣中間,冷不丁的,他朋友瞅見了不遠處的春生,立馬兒帶着哭腔衝春生喊道:春生,救救我呀,春生,救救我呀……
那些狗聽見他朋友的喊聲,紛紛扭頭朝春生這裡看了過來,其中一條狗嗷的一聲叫,就像炸開的炮仗似的,一羣狗浩浩蕩蕩,像決堤的洪水似的朝春生衝了過來。
春生當即大叫一聲,轉身就跑,面對鋪天蓋地的狗羣,一個人顯得太渺小了,更別說救他朋友了。
所幸他還沒給嚇傻,還知道往自己家的方向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那羣狗不見了,擡頭一看,居然已經來到了自己家門口兒。
不過這時候,他們家院門大開着,院子裡烏烏泱泱站了很多人,有親戚有鄰居,全是他們村裡的,就聽見他父母正在院裡放聲大哭,春生這時候就跟個驚弓之鳥似的,受不了一點兒驚嚇了,聽見他父母哭心裡就是一沉,家裡不會是出啥大事兒了吧,父母咋哭的這麼厲害呢
。
三步並做兩步走進院子,繞過人羣一看,一個人正在他們家院裡地上躺着,他父母正坐在這人旁邊放聲大哭,春生朝躺着的這人一看,頭髮都差點兒沒立起來,地上躺的這個,不正是他自己!
春生懵了,這是咋回事兒呢?不過見自己的父母哭的這麼傷心,他心裡也挺難受,走過去喊了他父母兩聲,他父母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又聲喊了兩聲,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春生覺得挺奇怪,一擡頭又朝院子裡站的這些人看了看,這些人全都低着頭,看着地上的“自己”跟自己的父母,居然沒一個人注意他的,好像這羣裡也跟他父母一樣,根本聽不見自己的喊聲,甚至,很可能根本就看不見自己。
就在這時候,打院門口又進來一羣人,個個穿着黑衣裳、黑褲子、甚至是黑鞋子。
春生扭頭朝他們臉上一看,頓時嚇得一屁股坐地上了,就見進來的這羣人,全都長着一顆狗腦袋,一個個呲着牙咧着嘴,衝着春生嘿嘿冷笑,還有幾個還拿着鐵鏈鋼叉,一羣人看上去陰森森又氣勢洶洶。
春生扭頭又衝他們父母喊了幾聲,這是人類的本能反應,遇上危險,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不過,他父母這時候根本就聽不見他的喊叫聲。
眼看着一羣人越來越近,春生絕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撒腿想往屋裡跑,不過就在這時候,後背上的衣裳不知道給誰一把揪住了,輕飄飄就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拎着他可勁往地上躺的那個“春生”身上一摔……
春生講到了這兒,我打斷了他,說了句,看來,你們那裡有高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