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爺眯起眼睛看向我奶奶,我奶奶興奮說道:“關二爺敗走麥城,被孫權所殺,後來孫權把關二爺的身子埋在當陽,首級送給曹操,曹操把關二爺首級埋在洛陽,關二爺的鬼魂從荊州飄飄蕩蕩追至洛陽,沿路一直大喊‘還我頭來’,曹操懼怕,被關二爺的無頭鬼魂嚇出頭風,頭疼欲裂,後來曹操在洛陽給關二爺蓋了座廟堂,讓城裡的老百姓們香火供奉,曹操的頭疼病這才得以減輕。”
我奶奶說完,我太爺哈哈大笑,“不錯不錯,看來打小教你讀書認字,沒白教你。”話鋒一轉,我太爺又問:“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我奶奶趕忙點頭,“知道了爹,蓋座小廟兒要比刻石頭腦袋簡單多了。”
我太爺又是一笑,微微點了點頭,顯得很欣慰。
我奶奶所說的這種小廟兒,真的很小,形象點兒說,就跟家裡的洗衣機的體積差不多,不過比洗衣機高一點兒,四方的,上下兩層,下面一層是實芯兒的,單獨來看,就像個石頭壘砌的四方臺子,上面一層三面牆壁、一面空着,高度、寬度、深度基本上一樣,廟頂屋脊左右兩扇,呈“人”字形,看上去就像個大個兒神龕,裡面只有一面牌位、一頂香爐、兩個蠟臺,有些講究點兒的,裡面是一尊小神像,很簡單。現在農村很多大廟,早期其實都是這種不起眼的小廟兒,後來小廟兒香火旺盛了,人們把就它翻修擴建,也就形成了現在大廟的規模。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我爺爺回來了,在我爺爺身後還跟着個小老頭兒。我太爺和我奶奶同時從凳子上站起身,朝我爺爺身後看了一眼,原來是村長。
村長這時候一臉困惑,進門就問我太爺,“劉老哥,胡家那媳婦兒大半夜的咋跑你家裡來咧?”
我太爺一聽村長這話,朝我爺爺瞥了一眼,看來我爺爺不傻,沒跟村長說實話,我太爺當即一笑說:“今兒個晚上睡不着,就想着到外面溜達溜達,誰成想,剛開開院門,我就瞧見胡家媳婦在俺們家門口路邊兒上躺着,我喊了她兩聲兒,她也不答應,那地上涼,我就叫我兒媳婦把她背進了家裡。”
聽我太爺這麼說,村長看看太爺又看看我奶奶,將信將疑,又問,“胡家那媳婦……現在在哪兒呢?”
我太爺擡手一指“在我兒媳婦房裡呢。”
村長順着我太爺的手指,朝客廳西邊那間裡屋房門看了一眼,隨後說道:“這胡家媳婦沒了公公跟婆婆,家裡就她和她男人,她男人現在害病在牀上躺着,這大半夜的這……”村長臉上露出難色,顯得左右爲難,“這這、這我上誰家喊人揹她呢……”說着,眼睛朝我奶奶瞟了一下。
我奶奶明白他啥意思,趕忙說道:“村長,您要是知道這胡家媳婦住在哪兒,您給我帶個路,我一個人就能把她揹回去。”
村長聞言一喜,“中!我給你帶路……”
隨後,我奶奶把胡氏從房間裡背了出來,外屋幾個人同時朝胡氏看了一眼,胡氏這時候依舊昏迷着,不過臉上那股子煞白氣息已經完全褪去,趴在我奶奶背上就跟睡着了似的,顯得很安靜。
村長這時候發現了胡氏脖子裡纏的白布。之前我奶奶怕纏的厚了再勒着胡氏,只是薄薄纏了兩三圈,不過,這也導致胡氏脖子裡那些傷口流出的血洇透白布,看上去滿是斑斑點點的血漬。
村長眼神兒顯然不太好,往跟前湊走了兩步,眯起眼睛,老眼昏花地確認白布上面是血以後,驚道:“她脖子裡這是咋回事兒呀?”
“這是……”我奶奶剛要回答,就聽我太爺咳嗽了一聲,打斷我奶奶說道:“我看到她的時候就這樣兒了,誰知道她這是咋弄的。”
村長回頭看了我太爺一眼,顯得有點兒疑惑,我太爺這時也露出一臉疑惑,跟他對視了一眼。村長砸了下嘴,也就不再問啥了。
隨後,村長提着燈籠走在前面,我奶奶揹着胡氏緊跟在他後面。出了院門,由村長前頭帶着路,兩個人朝村子西南方向走去。
當然了,我太爺不可能讓我奶奶一個人去胡氏家裡,見我奶奶揹着胡氏跟着村長離開,忙示意我爺爺也跟着去,順便把我奶奶的隨身包袱也帶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無頭惡鬼真藏在胡氏家裡,我奶奶一個人啥都沒帶過去,那豈不是很危險。
我爺爺連忙帶上包袱出了門,很快的,一瘸一拐攆上了我奶奶和村長,並肩和我奶奶走在了一起。
村長聽到身後有動靜兒,一邊走,一邊提着燈籠回頭一照,見是我爺爺,嘴脣動了一下,看樣子想說啥,我爺爺忙說:“俺媳婦兒還小,大半夜的出門兒,俺不放心。”
村長一聽點了點頭,也不再說啥。
三個人很快來到村子西南角一戶人家門口,這家家境好像不怎麼樣,低矮的石頭院牆,兩扇破舊的大門,就因爲院牆低,站在牆根兒能把整個院子裡看個大概。
院子裡只有一間房子,不過因爲燈籠的光源有限,天上月亮也不怎麼圓,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楚。
“到咧,就是這家。”村長朝院門緊走幾步,回頭對我奶奶和我爺爺說道:“這胡家媳婦兒的男人叫胡林,村裡人都喊他大林,一年前他們父母都餓死了,他家裡也沒地,大林就靠進山打獵餬口,這媳婦兒呢,幫襯着給人家做點兒針線活兒啥的,日子還算過的去,不過說也奇怪,他們這兩口子……”
村長那邊不見開門,卻站門口兒滔滔不絕說上了,這邊我爺爺朝我奶奶看了一眼,就見我奶奶額頭汗珠兒都冒了出來。我爺爺立馬兒就不樂意了,打斷村長,低聲吼道:“村長,咱能不能先進她家裡再說,想把我媳婦兒累壞呀,要不把你家媳婦兒喊來背背試試!”
村長被我爺爺吼的一愣,朝了我奶奶看了一眼,估計也看到我奶奶頭上汗水了,立刻給我爺爺賠了笑臉,轉過身,就見院門沒上鎖,村長用手推了推,沒推開,好像從裡面抵上了,擡手在門上“啪啪”拍了兩下。
我爺爺這時候又說道:“村長,你剛纔說她家裡就她男人一個,她男人還在牀上躺着,你這麼拍門,指望誰給咱們開門?”
村長被我爺爺問的一愣,回頭看了我爺爺一眼,好像意識到了啥,“你這老弟說的沒錯呀,她男人在牀上躺着下不了牀,這胡家媳婦兒在外邊兒,門應該是開着的,這是誰給他們家抵的院門兒勒?”
村長一說這話,我爺爺也意識到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我奶奶這時皺了皺眉,心裡有種不好預感,她看我爺爺一眼說道:“要不你跳過去把院門開開吧。”
我爺爺瞅了一眼院牆,嘴裡嘀咕了一句,“這院牆也不算高,我試試吧。”說着,我爺爺走到院前跟前,把柺杖立在牆根兒,雙手扒住牆頭,身子向上一挺,還不錯,上半截身子爬在了牆頭上,隨後一翻身,越近了院子裡。
村長也挺有眼色的,趕忙把柺杖給我爺爺隔牆遞了過去。
不大一會兒,我爺爺從裡面把院門打開了。
我奶奶這時候揹着胡氏走到我爺爺跟前,示意他把自己的隨身包袱打開,從裡面抽幾根雞血條。
我爺爺打開包袱抽出三根雞血條,遞給了村長一根,村長看了一眼,“這是啥?”
“辟邪的,走夜路帶這個最管用,系手腕上就行。”我爺爺說道。
村長半信半疑,“這都到地方兒了,咋不早給我呢。”
“你要不要?”我爺爺作勢要收回去。
村長連忙接了過去。
繫好雞血條,三個人穿過院子來到房門口兒,索性房門是虛掩着的。
推門進屋以後,村長找到油燈點着,我奶奶在我爺爺的幫助下,暫時把胡氏先放在了一張椅子上。
喘了氣,我奶奶打眼朝屋裡一掃量,屋裡沒幾件像樣兒的物件,不過奇怪的是,屋子裡的陰氣特別很重,而且不知道打哪兒絲絲吹着冷風。
村長和我爺爺是感覺不到陰氣和冷風的,村長這時候朝唯一的一間裡屋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喊了兩聲,裡屋沒人答話,村長提着燈籠,撩開布簾子走了進去。
趁着空擋,我奶奶迅速在外屋翻騰起來,與此同時,用眼神示意我爺爺站到裡屋門口幫她看着村長,我爺爺不知道我奶奶這是要幹啥,不過可以肯定,我奶奶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的,當然了,絕對不是想拿人傢什麼東西。
等我爺爺走到裡屋門口兒,我奶奶已經發現了屋裡陰氣的源頭,就在東南角的竈臺下面有一堆燒盡的柴草灰,我奶奶把手伸進草灰裡一摸,從裡面掏出一把手槍!
屋子裡莫名其妙的陰氣,正是這把手槍發出來的,沒待我奶奶仔細看。
守在裡屋門口的我爺爺猛地咳嗽了一聲,我奶奶知意,忙把手槍又塞了回去。
這時候,裡屋房門的門簾子一動,村長嘆着氣從裡屋走了出來,“咱們村兒到底是造了啥孽,全村頂事兒的男人都成了這樣兒,唉……哎?劉家媳婦兒,你蹲竈臺那裡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