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男人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給郎中包紮停當,但還處在昏迷狀態。我太爺跟王草魚解釋幾句以後,扭頭朝男人看了一眼,男人身上陰盛陽衰、加上捱了一槍,不趕緊把他身上的陰氣打出來,隨時可能有性命之憂。
三王莊的人心很齊,一家有事百家幫忙,特別是我太爺家裡出事,這時候,幾乎三王莊所有的人都趕來了,男女老少在我太爺家的院子裡擠得是裡三層外三層。
我太爺讓他們往旁邊站一站,給地上這男人騰出些地方,村民們聞言,呼啦一聲讓出一圈空間。
隨後,我太爺把那五個童男叫到男人身邊,他自己來到男人跟前抓起男人一隻左手,招呼那五個童男,每人伸出自己的左胳膊,用自己左手的兩根手指頭,緊緊捏住男人左手上的一根手指,從男人左手的大拇指開始,五個童男分別捏住一根。
五個童男十分聽話,在男人身邊扇面狀站開,每人伸出左手捏住男人一根手指。我太爺鄭重交代他們,在沒徵得自己同意的情況下,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鬆手,五個童男點頭。
隨後,我太爺又讓其他村民找來一口舂米用的石臼,將石臼裡盛滿水,水裡撒上一定量的生石灰。等生石灰和水在石臼裡溶解揮發以後,我太爺抓起男人的右手放進了石臼水裡。
做好上面這些以後,我太爺吩咐那五個童男,用自己的右手掌拍打男人的右手心,由捏着大拇指的童男首先拍打,捏着大拇指的童男拍打過後,捏着食指的童男接着拍打,食指打完,捏中指的童男跟着再打,以此類推,循環拍打。
做法並不複雜,我太爺一說,幾個童男就明白了意思,按照順序拍打起來。
書說簡短。拍了兩輪以後,也就是每個童男拍了男人手心兩下以後,我太爺讓他們停下,朝屋裡喊了我奶奶一聲,讓我奶奶拿根針出來。
因爲我太奶膽子小,我奶奶這時候正陪着她在裡屋坐着,聽我太爺喊她,忙起身到櫃子上的針線包裡取出一根縫衣針。
我奶奶拿着針來到院子裡以後,朝地上那男人和那五個童子看了看,立刻就明白我太爺在做什麼了,把針遞給我太爺以後,我奶奶站在旁邊看了起來。
我太爺從我奶奶手裡接過把針以後,從身上掏出火柴,划着幾根,用火苗把針尖燙了一下,從石臼裡撈出男人的右手,用針在男人每根手指尖兒上深深紮了幾下,見有血冒出來以後,迅速把男人的右手又放回了石臼裡。
這時候,石臼裡的水因爲生石灰的分解,起了化學反應,水質呈鹼性,俗稱“石灰水”,人體肌膚在有傷口的情況下放進這種水裡,會有火辣辣的灼痛感,奉勸那些靈異愛好者們,只要不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這種打陰氣的方法千萬不要拿去試驗或者是使用,有一定的危險性。
緊接着,我太爺招呼那五個童男,按照剛纔的步驟繼續拍打男人的左手心,啥時候他喊停了再停,不喊停就一直拍。
我太爺吩咐過以後,五個童男再次從捏着大拇指的那個童男開始,一下下輪流拍打起來。
又打了兩輪以後,從男人右指尖被針扎破的傷口處冒出了黑色血水,血水在石灰水裡迅速散開,徐徐嫋嫋,咋一看上去很像黑色煙霧。
這些黑色血水就是男人體內的陰氣,五個童男子通過拍打男人的左手心,把自己身上的純陽氣打進男人體內,男人體內的陰氣架不住五道純陽氣的攻擊,就會被迫順着血液從男人右手的破口處跑出來。
陰氣一旦擴散進石灰水裡,就會被石灰水裡滿帶熱性的陽氣“燙死”,然後變成另一種奇特物質,快速往石臼底部沉澱。
石臼底部是先前撒進去的生石灰,這時候在石臼底部就像白色泥漿一樣,呈糊糊狀,陰氣沉到底部以後,就會鑽進這些泥漿糊糊裡,也可以說是被這些泥漿糊糊吸收了,吸收到一定數量,泥漿顏色就會變黑。
就在每個童男打了能有六七十下的時候,石臼底部的生石灰徹底變成了黑色。我太爺趕忙讓五個童男停下,吩咐旁邊的幾個村民,找塊野地挖個坑,把石臼裡的水和石灰倒進去埋掉,然後把石臼洗乾淨,再盛滿清水,撒上石灰。
如此反覆換了四次水,每個童男在男人左手心差不多拍打了能有三百多下,男人臉上漸漸有了紅暈,呼吸也平穩均勻了很多。這時候,石臼裡男人手指尖上流出的已經不再是黑血,成了紅色。
我太爺見狀,忙讓五個童男停下,放開男人的手指,各自休息。
到這裡,打陰氣的法事就算完成了,男人身上的陰氣就算是被徹底打了出來。
法事結束以後,我太爺擡頭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覺中,居然折騰了一夜,這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
再看院子裡的村民,少了一大半兒,有些人熬不住早就回家睡覺了,只有一少部分勁頭兒大的,從頭看到尾,當然了,其中一部分是主動留下來幫忙的。
因爲自己家這些事兒,把這麼多人折騰的不睡覺,我太爺覺得挺過意不去,吩咐我奶奶,在院子裡找幾個婦女,把家裡那口最大的鍋擡到竈上,再把家裡的存貨拿出來,給院子裡的街坊鄰居們煮一鍋好吃的。
那些勁頭兒大的村民裡,不乏有些愛瞧熱鬧的大老孃們兒,一聽我太爺說要做大鍋飯,她們一夜也沒幫上啥忙,這時候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不用我奶奶喊她們,主動站出來幫着我奶奶生火燒水。
我太爺是個喜歡熱鬧、喜歡交朋友的人,請村裡人吃大鍋飯這種事,很經常,村民們也早就習以爲常了。
返回頭再說地上那男人,這時候身上的陰氣雖然已經給全部打了出來,但是還沒醒。我太爺掐了掐他的脈搏,脈搏雖然弱,不過還算平穩,因爲身上陽氣缺失,加上失血過多,還要等一陣子才能醒過來。我太爺吩咐幾個村民把男人擡到了偏屋的牀上。
書說簡短。這男人一直到晚上吃飯時才醒過來,我爺爺在偏屋守了他一天。
男人醒過來以後,神智不算清楚,我爺爺餵了他一碗稀粥,肚裡有食以後,男人精神了許多。
男人四下打量了一下房子,問我爺爺,“這是哪裡?”我爺爺是被我太爺勒令來看護這男人的,我爺爺的氣量沒我太爺和我奶奶那麼大,對想燒死自己的人還這麼好,我爺爺做不到,瞅着男人心裡彆扭一天了。
這時候聽男人問他這是哪裡,我爺爺冷冷回了男人一句,“你說這是哪裡!”
男人似乎沒聽出我爺爺話裡帶着氣兒,又問,“俺咋會在這裡?”我爺爺又冷冷回了他一句,“你說你咋會在這裡!”
這時候我奶奶推門進屋,剛巧聽見我爺爺跟男人的對話,說了我爺爺一句,“哥,你看你咋說話呢。”我爺爺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摔門走出了房間。
我奶奶忙跟男人解釋,把昨天夜裡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跟男人說了一遍。男人聽完,原本有些血色的臉上,又泛起了白,這是給嚇的,嘴裡癡癡呆呆說着,俺咋會幹這種事,俺咋會幹這種事……
就在這時,我太爺推門走了進來,我奶奶忙搬了把椅子放在牀邊,讓我太爺坐下,我太爺示意我奶奶先回堂屋。
我奶奶離開以後,我太爺從腰裡抽出菸袋杆,走到牀邊坐在椅子上,一邊抽菸,一邊和顏悅色跟男人聊了起來。
這個男人,果然是河灣兒村的,名字叫李勝,今年二十二歲,因爲家裡窮,一直沒能娶上媳婦兒,在鄰村一戶地主家裡打長工。
半年前的某一天,李勝下工比較晚,回到村子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他的家就在那老宅子的巷子口兒附近,每次回家必須路過那巷子口兒。因爲巷子裡就有那麼一個老宅子,幾十年前老太監全家離奇失蹤以後,那裡就一直不太乾淨,別說在晚上,白天都很少有人往那條巷子裡鑽,可那天很是奇怪,李勝在路過巷子口的時候,居然從巷子裡走個身穿白衣的漂亮女子,看年齡也就十七八歲,女子攔下李勝,問他叫什麼名字,李勝當時可能就有些鬼迷心竅了,他也不覺得奇怪,連想都沒想就跟女子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天沒事。第二天,李勝又很晚才下工回家,路過巷子口的時候,冷不丁聽見巷子裡有人喊他的名字,聽聲音像是昨天那個女子的,李勝也沒多尋思,趕忙答應了一聲,可是,等他答應過以後,巷子裡的聲音跟着就消失了,就像沒有人喊過他似的。
就在當晚深夜,李勝睡的正熟,迷迷糊糊又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好像還是那個女人。李勝從牀上爬起來,豎起耳朵仔細聽聽,聲音很近,像是從院裡傳來的,穿好衣服從屋裡來到院裡,院裡沒有,這時候聲音又傳來了,居然是從街上傳來的,李勝跟着聲音又來到街上,街上空蕩蕩的也沒人,這回又發現,聲音好像是從遠處那條巷子裡傳來的。
李勝又鬼使神差地順着聲音走到了巷子口兒,巷子裡黑漆漆的、陰森森的,女人的聲音像勾魂兒似的從巷子深處傳來……
李勝知道那老宅子裡不乾淨,不敢再往巷子裡走,就在這時候,肩膀猛地被人推了一下,李勝一是害怕,二是收留不住,身子向前一衝,直接就鑽進了巷子裡。
當時就連李勝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聲音從那老宅子裡一聲聲傳來,他就順着聲音往前一直走,最後,走到了那老宅子門口,見老宅子大門居然是敞開的,李勝仗着膽子往院裡一看,就見院裡站着個滿臉是血的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