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說笑了一番,便正式進入了議題。
這次會議主要就是兩個精神:一、接待好督查司的幾位大人和監軍巡察使,整治軍容軍貌,大掃除,大檢查;二、造茅廁、水渠、打井,修兵道,建設騎軍,平海軍徹底革新升級!
會議並沒有開多長時間,除了將需要交代的問題交代下去,並且簡單地討論了一番、解答了各位的疑問之外,便給大家佈置了“家庭作業”。
陸鴻命令曹司統計整理平海軍賬上現存的所有錢物,洪成與馮綱互相協調,將今年上半年的訓練、農事日程表排一份出來,經過下次會議討論之後張貼公告。
杜康負責安排修建茅廁,並將水渠、打井、兵道所需的費用造冊呈報。
指揮副使江慶則帶領幾位團校尉擬定一份《平海軍操典》。
諸般事務發佈下去之後,陸鴻便解散了會議,帶着江慶和杜康“勘察施工場地”去了。
平海軍大寨背山面海,修建在與姥姥山山腳連着山腳、東南方的一個小矮山之上。
按理說這軍寨應該在後方姥姥山上擇地而建,既能扼守水源,又能居高臨下,當初負責修建的官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就在姥姥山的山頂上,至今還保存着一個能容千餘人的破爛寨子——豬玀寨。
據說那處豬玀寨纔是最初的“平海軍大寨”,但是當年方案效果呈報上去之後,卻引得武帝勃然大怒,那座老寨子甚至被武帝譏諷爲:打盹都伸不直腳的豬玀寨!
皇帝金口一開,這座老寨從此便有了名字。
至於如今這座平海軍大寨,就是後來的監工官員痛定思痛,重新造下的,規模是“豬玀寨”的十倍,這才勉勉強強驗收合格……
既然平海軍大寨地勢也高於周遭,那就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沒水,沒水就沒法沖廁所,沒法沖廁所就得靠人力搬運下去擇地堆放,人力搬運的話,就難免會造成,與轅門幾百步之隔的指揮所常常會受到污穢之物散發臭氣的“薰陶”……
江慶他們聽了他這番論調,全都傻眼了。平海軍每日往外頭運糞的原因難道不是茅廁是積糞坑,所以無法外排嗎?
當然了,這兩種思路其實都對,之所以引起兩種理解上的誤差,其實是因爲他們這些人還並沒有“化糞池”和“污水管道”的概念,而陸鴻說的,顯然就是這種想法。
而要建立一個完整的排污系統,水是必不可少的流通介質……
所以陸鴻才認爲根源都在水上。
他讓江慶把昨天那張草圖拿出來,對照着草圖勾勒出一整個“排污系統”。
主要思路就是寨中建廁所,山下挖積坑,一方面省去了挑糞惡臭的煩惱,一方面山下積肥,便於附近農田取用。同時從姥姥山引泉水,直接到通平海軍大寨,這就要修渠……
另外在寨中取合適地點鑽井,作兩手準備。
江慶和杜康這才明白,原來說了半天,造茅廁和修渠、打井是一個“配套工程”……
“我主要還是從軍事角度來考
慮這件事的,一個合格的兵寨,不能沒有水源!”陸鴻最後丟下這樣一句話,便轉身回指揮所了。
江慶和杜康面面相覷,是的,平海軍的確沒有可用的水源。雖然多年前曾經在指揮所和廚房門口各打了一眼井,但是由於井壁做的不好,井水早就混沌不堪,現在平海軍一切吃用的水都是從山下挑上來的。
兩人想了想都覺得有幾分道理,便不由自主地湊到一起再度研究起那個草圖來。
不過,那個草圖還是畫得太“抽象派”了,兩人在充分交流了各自的理解之後,還是決定先選址,至於細節方面到時候再去請教一下陸鴻。
到了傍晚日落時分,平海軍大寨終於接到了他們的第一批客人——兵部督查司。
陸鴻親自帶着一衆文武,騎馬出十里相迎。這次牽頭的還是他們的老熟人,湯胖子。
“老湯,上頭派你來,是怎麼個打算?”陸鴻剛剛見面便探起了湯柏的口風。
他和湯柏兩個並肩騎馬走在前頭,其餘人都遠遠地在後面綴着,好給他們私下裡聊天的空間。
湯柏呵呵一笑,十分輕鬆地說:“能有甚麼?還是去年那回事。”
他這麼一說陸鴻便明白了,這個所謂的督查司仍然是披着調查案子的外衣,來敲打李毅的。
不過他不知道,朝廷或者皇帝心心念念想着找李毅的麻煩到底所爲何來,關鍵每次都不是真的打算拉李毅下馬!
“曹相的權勢越來越大了,太子的羽翼也……”他說着回頭望了一眼,見後面一批人離得遠遠的,幾個兵部的同僚都在和馮綱等人有說有笑,並未關心這邊的談話,於是接着前面的話頭說,“太子的羽翼也日漸豐滿,我私下猜測聖君是出於好意打壓,省得再釀成二年的禍事。但是李毅這邊哩,現在總算是半個軍方人物,聖君等閒不會輕動,總是要給東宮留些幫手。”
其實這些話一半是他自己猜的,一半是徐尚書點給他知曉的,否則以湯柏的政治嗅覺,等閒想不到這樣久遠。不過他此時完全是當作自己的一番高瞻遠矚說了出來,然後就觀察着陸鴻的表現,看看陸將軍能同意幾分。
現在陸鴻的官階比他可高了,而且湯胖子一向信服這年輕人的眼光和見識……
陸鴻也實在沒把湯柏當外人,聞言便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看法:“我瞧沒這麼簡單,聖君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你們查李毅,這是爲了甚麼,難道只是故技重施走個場面、大家心照不宣地了事嗎?”
湯柏聽他有不同的看法,頓時來了興致,奇道:“那是爲了甚麼?”
“很簡單啊——”陸鴻擺出一副“這都不明白”的表情,“一個案子爲甚麼一查再查,因爲前面都沒查出叫人滿意的結果啊!”
湯柏似乎有幾分信了,但又疑惑不解地問:“既然如此,聖君爲何不換個人來查?”
“我猜不外乎三點。”陸鴻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是你們輕車熟路,手上都有現成的證據;第二,如果想要明着查,除了兵部師出有名,別人都不合適
;第三,如果一個沒查出結果就立即換人來查,那麼聖君剔除李毅的想法就過於明顯了,搞不好與東宮、曹相都撕破臉皮。你也說了,他老人家可不想再弄出一個‘桃李園案’來!”
“原來是這樣……”湯柏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來。本來嘛,以他原來的想法,這件事走走過場便罷,反正皇帝也並不是真的想搞掉李毅!
但是現在聽陸鴻這麼一說,他又感覺這番說辭更加在理,那麼事不過三,除過青州行營一次、神都一次,這已經是兵部第三次針對李毅進行調查了,假如再查不出個結果來,那麼回去還能交得了差?
他瞅瞅旁邊的陸鴻,不禁又埋怨起來:“這事都怪你,你幹甚麼好好的把馱隊證物都給了都督府?”
陸鴻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老着臉皮說道:“又不是我送的,是都督府跟我要的!”
湯柏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你少來,你這話說給別人還能聽聽,我還不曉得你?”
陸鴻是真那他沒辦法了,只好拱手陪着笑說:“你叫我咋辦,我跟他沒仇沒怨的,怎麼好做這種結死仇的事情?再說了,我把那些燙手山芋送到神都去,你們敢接手嗎……接了這些東西,你們就得審查上報,否則就是知情不報的罪過;你們要是查,這麼明顯的罪證在那,一查就是腥風血雨丟官殺頭,萬一東宮和曹相那邊反噬起來,別說徐尚書承受不起,就是聖君也得掂量斟酌。”
湯柏給他說得腮幫子一抖,驚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確定地道:“不會罷?有這麼嚴重?”
陸鴻認真地道:“那是自然,你自個兒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
誰知湯柏啐了一口,笑道:“險些信了你的邪,我還想啥,誰不知道李毅要做你的老丈人,你自然幫他遮掩。虧你編的出這般瞎話來誆我!”
陸鴻差點給他氣得吐血,怎麼現在誰都拿他和李嫣兩個說事?聯想到早上小金子說的話,他便把駁斥湯柏的話嚥了回去,並且陷入了沉默。
正當他打算好好思量一下李嫣的事情時,卻聽湯柏一拍大腿,一驚一乍地說:“雖說你是給你老丈人說項,但是仔細想來,你這番話也未嘗沒有道理哩!”
陸鴻懶得理他了,閉着嘴悶着頭趕路,湯柏討了個沒趣,也就沒再聒噪,他想着,該趁着監軍巡察使沒來的幾天,抓緊找小陸將軍再請教請教,看看這件事到底怎生辦法……
湯柏還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長處在於辦事踏實、思慮周到,但是短處也很明顯,就是缺乏機變,嗅覺遲鈍,而這些恰恰是陸鴻所具備的本事。
“朝廷不是派了監軍巡察使,是哪位老公,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來?”陸鴻突然想起來這事,便問了一句。
“這次來的是聖君身邊的辦事太監,丘老公。他在千乘縣遇到了南邊來的大才李鈺,便留了下來。”湯柏面上不以爲然地說,“這李鈺是聖君極推崇的一位風流才子,詩賦上造詣頗高,丘老公也作的一手好詩,正好與那李鈺切磋請教,回去討聖君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