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轉頭向周乾道:“把那個給我,你們都在外面等着,我一個人進去。”說着就要伸手去拿周乾手中的那個包裹。
周乾側身避開,“二公子,我陪你一起。如果毛承明狗急跳牆,我們兩個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周顯擡頭看周乾雙眼明亮,甚至嘴角還帶着一股似有似無的淺笑。他沉默了片刻,最終輕輕的點了點頭,轉頭向前,楊聲道:“毛副將,周某請求入帳一見。”
過了一會,從帳內走出毛承明的一個親兵,下令讓圍在帳外的數百士卒讓開一條道路。周顯跨步上前,走到帳口卻被那個親兵伸手攔下。“周將軍,小的只是照令行事,還望您見諒。”
周顯淡淡一笑,“我記得你,是叫毛福吧!既然是我來拜訪,自當遵從主人的意願。雖然我們二人並未帶兵器,但我不願令你爲難,你儘可搜查。”說完,周顯伸開雙臂,做出了任由來人搜查的模樣。
毛福沒有料到周顯如此順從,先是一愣,接着抱拳道:“周將軍,得罪了。”他從上到下將周顯和周乾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發現確如周顯所說,最後指向周乾手中掂着的包裹道:“這裡面是什麼?”
周乾嘿笑道:“這裡面的東西是要給毛副將親自看的。如果現在就打開,讓別的人看到了。毛副將怪罪下來,我怕你吃罪不起。”
毛福臉色一窘,“那能否容在下暫時替將軍保存,等進去後,由小人展示給毛副將。”
周乾笑道:“你要啊,那給你。”
毛福接過包裹,雙手猛然向下一沉,還挺重。他隔着包裹,突然感到一股溫熱,再用力一捏,感覺裡面的東西還很軟。他心中吃驚,但聽了周乾剛纔的話語,也不敢打開,只得將疑問放在心中。他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擺向內道:“周將軍請。”
毛承明臉色微紅,嘴中還冒着酒氣,看到周顯進帳,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周將軍,您……來了。”說着話,他卻不敢上前,眼神中帶着怯弱。
周顯掃視了一圈,帳內還有八個人,都是毛承明的親衛。他們各持長刀,眼神間也滿是警戒。周顯對此視而不見,擡步向前。
毛承明不知周顯意圖何爲,雖然知道他身上並無武器,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有點恐懼。他一點點的退到自己的親衛後面,看着周顯一步步的向主座走去。
周顯揮了揮衣袖,緩緩坐下,斜身望向毛承明,淡淡笑道:“毛副將,你也坐,我們來好好談筆生意吧!”
毛承明臉帶疑惑,最終挑了一個最遠離周顯的位置坐下。“生意?周將軍在說什麼?”
周顯笑問道:“毛副將不是想要周某的人頭嗎?我現在就在這裡,毛副將是想現在就割了我的人頭向高起潛請功,還是要再等等。”
毛承明臉色尷尬,陪笑道:“將軍開什麼玩笑?您是奉皇命清查京營,小將怎麼敢呢!再說這和高公公有什麼關係?”
毛承明自看到那兩個小太監被葉童舟監禁便知道要出事,便立即領着他所信任的本部人馬縮回了自己的大帳。喝了點酒壯膽,然後不斷派出士卒前去主營那邊探查消息。但奇怪的是,周顯一直沒有派人過來找他,而今卻以這樣的姿態走進他的大帳。他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周顯到底知道多少他和高起潛的交易。此時只能裝傻充愣,不斷通過言語試探。
但周顯卻突然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毛承明的身子不由得向上一提,腦門後一陣涼風吹過。“你也知道本將是奉皇命來清查京營啊!你也知道自己不敢拿本將怎麼樣啊!那你看看那些是什麼?”
看周顯手指毛福手中抱着的包裹,毛承明連忙用眼神示意毛福打開。
只聽“呀”的一聲驚叫,幾顆人頭從包裹裡掉出,咕溜溜的一直滾着,有一顆正滾到毛承明的腳下。他發出“啊”的一聲尖叫,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周顯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毛副將,你好好看看這三顆人頭,看看自己是否認識他們?”
“周……周將軍,這玩笑有點開大了。這些人是誰,我又怎麼會認識?”
周顯笑道:“不認識沒關係,本將給你說說他們的來歷。之前有兩個小太監從宮中來到神樞營,他們的目的就是串聯營中諸將。告訴他們今晚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待在京營裡面不要出去,更不要配合本將做任何事情。這兩個人被葉參將所逮,並審出他們是奉高起潛所令前來這裡,而最主要的一個聯繫人便是你毛副將。這些,你都知道嗎?”
“小將不知,小將一點都不知道這兩個人爲何找我?”
周顯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這兩人被我扣下,但我預料如果高起潛得不到回稟,必然會再次派人前來。因而我提前調了一些人,埋伏在距離宮門不遠處,下令逮捕一切從宮內出來之人。果然沒過多久,便接連出來了三批人。無一例外,所找之人都是你毛副將,語氣也一次比一次嚴厲,而指令的內容卻全部相同,都是讓你毛副將率部攻殺周某。今日本將已經在這裡了,並且無絲毫反抗之力,那就請毛副將立即動手,殺了周某,好向高起潛覆命。”
毛承明心中暗自叫苦,“高起潛,你這個王八蛋,真要害死老子了。這周顯也完全瘋了,連從宮內出來的人都敢殺。”“周將軍,這些小將真不知道,也不知道爲何高公公爲何要給毛某下這樣的命令?望您明查。”
周顯笑道:“那毛副將的意思,是不想殺周某。”
“小將不想,又怎敢?”
“知人所求,才能達成協議。既然毛副將不想要在下的命,我們就可以繼續談下去。我不想知道你和高起潛有什麼牽連,也不管你們兩者之間有什麼交易。我現在只要求你今晚率領本部人馬就待在這神樞營中,不讓任何人離開,也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過了今晚,我們兩者的恩怨一筆勾銷。如若不然,後果你自付。”
毛承明面露疑惑,“將軍,你這是何意?”
周顯冷聲道:“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明白了。今晚你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而所要做的就是替我看住神樞營裡面的其他兩營的將領,不要讓他們離開此地。而事後,你對高起潛有所交待,而我也不會再追究你什麼。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說完,周顯便向外走去,而快要走出大帳的時候突然停下道:“毛副將,你知道京營士卒和邊兵的區別嗎?”
毛承明愣了一下,不知道周顯爲何有如此之問。“請將軍指教。”
周顯緩緩道:“京營士卒爲天子禁軍,一切補給都爲諸軍之最。他們身型高大,看着很有幾分精卒的樣子。但長期的養尊處優,讓他們變的與廢物無疑。或許經過幾次大仗,活下來的真有可能成爲一支勁卒,但身處京營,又有幾次敵人能夠兵臨城下,給他們時間和機會參與實戰?因而在我眼中,他們的戰力根本就不值一提。而還有一樣,他們拿餉當兵,把這個當成一份職業。只是聽從將領的命令,而彼此之間沒有太深的感情。就如你帳外七百餘士卒,如果我真的下令攻打過來,又有幾個人願意爲你效死。”
毛承明臉色蒼白,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而周顯卻不顧他,繼續說道:“我們再來說說邊卒。他們吃着最差的伙食,打着最艱苦的戰爭。他們惜命,會嘗試用一切辦法讓自己在戰爭中活下去。但他們同時又不惜命,長官的一句鼓勵話語,一點點很小的恩惠都能讓他們感激涕零併爲之效死。我如果許諾贍養其父母一生,並多給予其錢財,在軍中我可以找到很多願意爲我效死之人。就算將來有一天周某身陷囹圄,丟官喪命,亦同樣還有這樣的能力。這點,毛副將你相信周某的話嗎?”
毛承明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周顯的意思很明瞭,如果今夜自己不順從他,他有很多方法可以置自己於死地。“下官信。周將軍大破滿虜的事情,天下盡知。如若沒有敢於爲您效死之人,又怎麼做到?”
周顯笑了笑道:“那我的意思,毛副將明白了嗎?”
毛承明連忙道:“明白,明白。小將今日一定按照周將軍的吩咐辦,絕對不出此營半步,更不會讓其他人進來。”
周顯點了點頭道:“毛副將,天下沒有後悔之藥。我希望今夜之後,你我二人都不會後悔。”
走回自己隊中,周顯長舒了一口氣。周乾笑道:“二公子,你也害怕啊!”
周顯搖了搖頭道:“不是害怕,只是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沉了下去。毛承明膽薄怯弱,已構不成威脅。立即徵集所有神樞營兵將,我們立即趕去西城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