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子,嗯,啊——”
末初坐在社團花棚的木架上,微笑着看伊澤美噼裡啪啦地按着手指一臉不爽地看着小葉菌子。
小葉菌子一臉討好的“媚笑”,身子躲在一處花架的後面,“吶,吶,伊澤美,你要冷靜啊,冷靜,衝動是魔鬼——”
“我還就是魔鬼了!”伊澤美“獰笑”着走過去。
末初和綾香看着兩個人在花棚裡面追逐着打鬧,沒有上前插手阻止的意思。
“啊,末初,綾香,救命啊——伊澤美要殺人了——”
聽着小葉菌子誇張的慘叫聲,末初和綾香一致地轉過頭去,然後偷笑。
最終,小葉菌子被伊澤美捉到,“狠狠”地K了幾下,纔算罷手。
小葉菌子揉着腦袋走過來,一臉哀怨地望着末初和綾香,指責,“你們竟然看熱鬧?!”
“本來就是菌子的錯。”綾香的聲音細細柔柔的,用“溫柔”得溺死人的目光看着她,“誰讓菌子讓我們擔心了?昨天說是生病請假,都沒有和我們通電話,最後還讓我們找不到……吶,菌子,你說……”
“我不說了……”小葉菌子抱着腦袋趴在桌子上,懺悔,“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所以請姐姐妹妹們原諒我,不然我真的生無可戀,只有一死才能彌補我所犯下的過錯……啊,蒼天啊——啊,大地啊——我是不可原諒的……”
小葉菌子站起身,雙手平舉,語調無比煽情,臉上表情唱作俱佳。
看着她,三個人囧然,然後忍不住一起笑了。
這樣的,是她們認識的那個活潑開朗的菌子。
戲耍過了,部活還是要做的,雖然部長不在。
四個人分了工,灑水,除草,鬆土,移植……
綾香帶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小小的花苗移植到另一個花盆,顰了顰細細的眉尖,“嗯,感覺部長好久不在了的樣子,昨天就沒有在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電話也打不通。說起來,部長這幾天好像在社團的時間少很多。嗯,大家誰知道部長出了什麼事嗎?”
話語落下,是一陣沉默。
然後是輕輕的嘆息——
“其實,我知道。”輕輕的嗓音如同碾碎和風了糅在花香中,沾染了些許愁傷。
三個人回頭,看到小葉菌子手裡捧着花灑,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靜,有種不同於往日明亮的嫵媚顏色,“部長,他——確實出了些事情。”
“啊,部長出了什麼事?”
“被勒令退學。”
小葉菌子出口的話,讓伊澤美和綾香驟然呆住,“退學?爲什麼?”
“因爲,”小葉菌子擡起手中的花灑,灑上右手邊高高的植株,明亮的眼神有些黯然。
手裡的花灑被取走,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末初……”
末初手裡提着花灑,“部長說,這種植物喜旱,儘量不要澆水。”
小葉菌子笑了笑,擡手摸上自己的頭,“呵呵,我忘記了。”
末初看了她片刻,把手裡的花灑放在旁邊,拉她在休息區坐下,“菌子,有什麼話,就說吧。”
“這樣啊,”小葉菌子擡手捧住臉,揉了揉,閉起的眸中似乎有亮亮的液體閃動,綾香掩住了旁邊伊澤美張開的口,輕輕對她搖了搖頭,伊澤美看着她,又看看小葉菌子,瞭然地點點頭。
其實,你們都不清楚部長吧,不清楚部長有着怎樣的過往,部長不在青學的以前,我們認識的部長是一個穩重可靠的兄長,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良師,總是教導着我們……
但是,相田和樹,這個人,脫去了部長的身份,你們又瞭解麼?
其實,部長原本也可以是富家少爺的,那種出入名車、身上只有金卡沒有零錢的少爺,……但是,部長卻自願放棄了,爲了彌補…一個不是他的過錯……
……喂,……你們這是什麼眼神?……難道我就不能暗戀部長嗎?……部長,……其實……很優秀的啊……
相田和樹,原本是相田家的少爺,雖然相田家比不上多麼有富貴權勢,但是終究也是小小的富商。
相田和樹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名字叫做相田和葉,相較於相田和樹的沉穩持重,這個弟弟完全是相田和樹的逆向翻版,衝動毛躁,做事很少考慮後果,但是相田和樹卻很寵愛這個弟弟,兄弟兩個人的感情深厚地讓人羨慕。
15歲那年,相田和葉突然愛上了機車。
在弟弟的乞求下,相田和樹給弟弟買了一輛最新款型的機車,那一天,那個衝動但笑容滿是陽光燦爛的少年興奮地駕着機車出去……
相田和樹接到弟弟的消息,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那一刻,他感覺,凍僵的感覺從指尖瞬間傳達到了腳底。
在醫院,看到躺在一片雪白中的弟弟,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那個一刻也閒不住的弟弟竟然也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躺在病牀上的少年,鼻子上帶着氧氣呼吸器,似乎是知道他來了,微笑着睜開了眼睛,“對不起,哥哥。”虛弱地聽不到聲音,但是看着他開合的嘴脣,他輕易地理解了弟弟要說的話。
爲了躲避拐彎處急衝出來的轎車,高速的機車滑進了人行道,碾過了一名行人,出了車禍。
處理完了弟弟的後事,看着手上詳細的資料,狠狠地扯碎,丟在身後。
和葉,是一個再善良不過的孩子。
被他碾過致死的那名無辜者,生前他心心念唸的全是愧疚,直到他答應,他會彌補……
原本真的不想去見那家人,因爲那樣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弟弟,他們是受害者,自己的弟弟何嘗不是?
但是,看到那個溫柔堅強的女子之後,卻無法像來時想好的那樣丟上一張支票離開……即使後來,放棄繼承權……即使現在被勒令退學……
相田和樹提着快餐店買回來的午餐,推開病房的門走進來。
看到躺在病牀上小小的孩子,孩子手指豎在脣上,小小聲地對他噓了一聲,指指伏在牀邊睡着了的女子。
相田和樹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把午餐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大手揉了揉孩子的頭髮,兩個人眯起眼睛微笑。
輕輕地把女子抱起來放在旁邊的牀上,調整好了舒服的姿勢,轉過頭來看着那孩子,已經自己端着午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倒了杯水,喂着他喝了些。
“小南,感覺怎麼樣,頭還痛嗎?”
孩子擡頭,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沒關係啦,和樹,痛的時候,忍一下就過去了,不然媽媽看到又要傷心啦。”
這樣明亮的笑容,他看着,卻只能心疼,這樣堅強的孩子,每每忘記了自己才只有四五歲,說着大人才說的話,安慰着身邊的人。
哄着小南睡下,相田和樹收拾了剩下的午餐走出來,輕輕帶上了房門。
“部長。”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相田和樹擡頭,看到走廊上靠着牆壁的少女,一向清冷的容顏帶着淺淺的微笑,高貴而凜然,微微有些驚訝,“小末初~”
少女走過來,看看他身後的病房,清清淡淡的嗓音如同流溪,“部長有什麼事情都不和我們說,或許我們能夠幫上什麼忙呢,大家,可都盼着部長回去呢。”
相田和樹笑了笑,有些苦澀,“所有的事情都太匆忙了,沒有來得及和大家打招呼,不過小末初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部長是怕給我們添麻煩吧。”少女淡淡地笑着,自然有一種高貴,“吶,沒有了部長的社團,大家都不快樂了呢,所以盼着部長回去吶。”擡起眼眸,看着他身後的病房,“小南的病拖久了也不好,東京的醫院比起神奈川應該更好些,吶,部長,事情辦完了,要記得回來啊,我們都在等你……”
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相田和樹後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閉上了眼眸,微笑。
謝謝,大家——
謝謝,末初——